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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了劉縣丞誇讚的趙有馮心中不由有些自豪,腰板也下意識的挺了挺,梁麻子他們則有些幸災樂禍的瞅著李狗剩,今日劉縣丞在此,看看你李狗剩到底能交出何等的好詩句!


    劉縣丞嗬嗬笑著,也不催促,把玩著周仁遞上來的一杯茶水,樂嗬嗬的瞅著李狗剩。


    滿亭子的人此時全都齊刷刷的看著李狗剩,聽他下邊到底會吟出何句來?


    “李狗剩,可千萬要吟出好句來啊,劉縣丞可都在此呢!”眾人齊刷刷的眼睛裏閃出的精光沒嚇傻李狗剩,倒是讓小胖子好生生的緊張了一場,這娃心中緊張,不由暗自道:李狗剩,千萬吟出句好詩啊,莫要丟了學社顏麵!


    “咋?說不出來了?”麻子臉幸災樂禍,哼,李狗剩今日要是在這裏卡殼了!嘿,那可就好看了,陽穀縣風頭正勁的李狗剩在瑞雪亭當著劉縣丞的麵兒輸給咱陽穀社學,輸給了我梁建功的《瑞雪亭詠雪》!嘖嘖,那可真是……


    “你催什麽催?就不知道好事多磨?你那隨口吟出的不過是些打油詩,哪裏比得了咱狗剩的好詞好句?”


    卻才喝酒那會兒小胖子還和這個麻子臉稱兄道弟引為知己,不過此時,這小子自然還是向著李狗剩,這就不由幫腔道。


    “哼,我早就說過李狗剩是沽名釣譽,今日不過一詠雪的詩句,這就打住了?嘿,我梁建功可都是吟出了一首《瑞雪亭詠雪》,趙兄更是對仗押韻的弄出這一首連眼前的劉老爺都頗為讚賞的好詩,這都這麽久了,李狗剩還在那杵著腦門子瞎尋思,怎麽了?還怕吟出好句子來嚇到我們?哈哈……李狗剩,我看你是江郎才盡,額不,是不學無術,沽名釣譽!”


    麻子臉頗為得意,言語間的嘲諷也是表露的明明白白,當真是一點麵子不給李狗剩留!


    “你……”小胖子氣的漲紅了臉,可是自己如今又能說啥呢!?


    劉縣丞就在身旁笑眯眯的瞅著狗剩,這要是拿不出點真才實學來……


    “諸位學子莫急,所謂好事多磨嘛,當年王勃在滕王閣留下的那《滕王閣序》亦是吟一句,刀筆寫一句,廢了好些功夫這才成就這萬世名篇,你我做學問亦是要如此,沉心靜氣,不可急躁。”


    說實話,劉縣丞亦是對李狗剩的小詩頗有期待,這娃最近在陽穀縣詩名很大,況且還通些水利的學問,更有甚者還傳聞說如今街頭大行其道的小書——西遊記亦是出自此人之手!你說這麽個青年才俊嘴巴裏吟出的該是何等的好句?


    “難不成當真江郎才盡了?狗剩兄莫急,慢慢尋思。”周仁皮笑肉不笑道,言語雖說像是寬慰,可那臉上的不屑傻子看不出來?


    一眾人此時瞅著李狗剩或者幸災樂禍,臉上滿滿的鄙視,再或者就是急的稀裏嘩啦、“感同身受”,全等李狗剩這千唿萬喚始出來的該是何等的句子?


    屋外的雪又開始紛紛落落的下個不停,整個世界變成了一片白色,漸漸吹起的狂風卷帶著雪沫沫扶搖扶搖的飛上天空,頗有點北國春天的景象。


    李狗剩開口了,不疾不徐。


    “一片兩片三四片。”


    李狗剩冷不丁的開口讓在場人冷不丁的一驚,趙有馮也是豎著耳朵就怕聽錯了一個字,可是飄進耳朵裏的竟是這麽一句廢話?


    仔細迴味了一下,聽得沒錯啊,這也叫詩?一片兩片三四片?你在逗我?


    “哈哈……這是在吟詩?這也叫詩?李狗剩,你……”麻子臉確定自己沒有聽錯,臉上笑的那叫一個鄙夷,這都什麽亂七八糟的!


    小胖子漲紅個臉:“別吵,沒聽出來下句才是畫龍點睛之筆?”


    周仁和李義這會兒忍著沒笑出來,憋得難受,說的也是嘛,說不定李狗剩這是老鼠拉鐵鍬呢,咱就擦亮眼睛看看下邊兒大頭是啥唄?


    “五六七**十片。”


    這是李狗剩的第二句。


    “哈哈……李狗剩,你這是才學會數數?這難道就是畫龍點睛的地方?教咱學會了數數?哈哈,受不了了,我這裏笑的肚子疼!”


    麻子臉這會兒連劉縣丞還在場都顧不上了,笑的那叫一個肆無忌憚,說實話,剛才小胖子那話兒說出來以後自己當真還有些期待,看看這個李狗剩到底能說出啥樣的話兒,結果望眼欲穿了半天就盼來這麽一句屁話?


    周仁和李義這也忍不住了,也就是瞅著劉縣丞在場還有點不好意思,周仁這就“有所收斂”的調笑道:“那下一句是不是該十一十二十三片了?”


    “哈哈……別說了,我這裏受不了了!”麻子臉實在忍不住了,笑的那叫一個張狂,簡直聲振寰宇!這他娘的也叫詩?


    李狗剩萬年不變的憨憨的表情,不疾不徐,這就要開口下一句。


    此時小胖子忍不住都要把自己的腦袋縮到脖子裏了!估摸著這下一句要是再寫些亂七八糟的出來,自己真的就要在這柱子上一頭撞死了!


    李狗剩,好歹縣裏的縣丞大人在這裏,你就不能認真點?這可是咱洪塘學社的顏麵啊!


    劉縣丞捋著胡子一笑,倒未點破,有的小詩就是這樣,前兩句說些似乎湊字數的廢話,後兩句才算是畫龍點睛,引人入勝,狗剩這娃如今名頭如此大,該就是想著來這麽一出驚豔眾人吧!相信這下一句,必是畫龍點睛的句子了!


    “千片萬片無數片。”


    李狗剩開口,這就是這詩他-娘的下一句。


    麻子臉受不了了,直接坐在地上岔開兩腿,笑的簡直都要岔氣了,一邊用拳頭錘著地麵,一邊大笑:“唔……笑死我了,笑死我了,李狗剩,你簡直就是詩魔啊,這叫你家的詩?”


    “為啥你不用我說的十一十二十三片?豈不是上下文瞅著更是連貫?”


    周仁忍不住了,去他-娘的劉縣丞還在一旁,先笑夠再說,這詩簡直太好笑了,欺負這裏眾人不會數數不成?


    “李狗剩,這是吟詩,不是數數,你在這裏咋還學起算術了?”


    李義這會兒也是開口大笑,這貨,實在讓人受不了,真若是不會寫詩就自己承認唄,講出這麽亂七八糟的一群東西是要嘩眾取寵嗎?


    詩文已經三句了,最後一句就算是一字千金相信也不過是一首再爛不過的打油詩!趙有馮忍著沒笑出來,可是仍舊忍不住臉上滿滿的驕傲,今日這吟詩比試自己這就贏了唄!?


    洪塘學社的李狗剩!看來不過沽名釣譽之輩!


    劉縣丞眉頭微皺,難不成這李狗剩已然才盡?或者真如梁家公子所言根本就是沽名釣譽?不然為何已然接了這吟詩比試,最後卻還在這裏堆壘起了數字?


    一眾學子笑的人仰馬翻,最後連趙有馮都忍不住開懷大笑,今日,洪塘學社的李狗剩這就算是名譽掃地了!竟來了一首數字歌?哈,今日這可是詠雪的吟詩比試!


    小胖子掐了掐自己手臂,再三確定了一下,自己當真沒有聽錯,李狗剩四句詩裏數了三句的數字!天啊,李狗剩,你到底要幹什麽?


    你可知道,今日若是輸了,你就會在這陽穀縣成為一個笑話?你可知道你若是輸了日後咱洪塘學社的學子們在社學的人麵前就要抬不起頭來?


    小胖子雙腳一軟,廢了好大的力氣這才勉強站住,瘋了,李狗剩這娃瘋了!


    李狗剩憨憨一笑,仍舊不疾不徐,等到眾人這都笑的差不多,這口氣竄上來之後這才又緩緩開口。


    已經第四句了,輸贏,就在這一句!


    “飛入梅花總不見。”


    良久。


    許久。


    漫長。


    首先動了動身子的是劉縣丞,這老頭兒四下一望,尋來筆墨紙硯,宣紙一鋪,大筆揮就。


    一片兩片三四片


    五片六片七八片


    千片萬片無數片


    飛入梅花總不見


    麻子臉的獰笑再次固定在臉上,很滑稽,如今劉縣丞都當麵書寫起了狗剩這首詩,當真還能差了去?


    趙有馮卻才臉上亦是有笑,如今這也凝固住了,這詩,前三句聽著似是數數、說笑,可這最後一句……


    卻才趙有馮的小詩劉縣丞隻是說好,卻並未筆錄,如今狗剩全詩吟完,這老家夥竟然親自書寫了起來!


    孰強孰弱?


    “好詩!妙哉!”


    抓起墨跡未幹的宣紙,劉縣丞像是如獲至寶,將宣紙放在火爐旁將上麵的墨跡烤幹,這又小心的吹了吹,似乎是獲得一件至寶。


    “此詩妙就妙在這詩文通篇讀下來,這幾乎是用數字堆壘起來的小詩竟然毫無累贅之感,尤其最後一句,頗為畫龍點睛,仿佛將人置於那冰天雪地中,人、雪、梅,渾然一體,正所謂雪中有梅,梅中有雪,亦有人!”


    “妙哉妙哉!”


    劉縣丞瞠目結舌,嘖嘖稱道,這詩文,怎麽一個妙字了得?


    全場靜謐,此時的瑞雪亭,不再有譏笑聲,剩下的,隻有風雪聲和劉縣丞嘖嘖稱道的聲音。


    “這位小友,你這詩文,日後必會傳頌起來,經久不衰!”


    劉縣丞稱道了半天,抓著宣紙瞅了又瞅,看了又看,最終這才給出這麽一句蓋棺定論的評價。


    小胖子這才長長的舒了一口氣,李狗剩這家夥,真是的,跟著他,小心肝就沒有消停的時候!


    “劉爺爺過獎了,狗剩不過隨口吟出,搏君一笑爾。”


    小家夥萬年不變的憨憨道,清澈的眼神裏似乎沒有任何城府,純潔的可愛。


    “嗯,居功不傲,再添一功。”劉縣丞心中亦是不由給狗剩又加了幾分,卻才幾個小兒都是笑的前仰後合,可這娃萬年不變的不疾不徐,如今得長者好評仍舊居功不傲,小小年紀,竟能如此!實在難得。


    “狗剩兄,在下自愧不如,卻才多有冒犯之處,得罪了!”


    趙有馮最先開口向狗剩祝賀,說實話,卻才最後一句吟誦出來,就算劉縣丞不說,自己也該甘拜下風了,與狗剩這樸素無華的小詩比起來,自己那首詩顯得有些堆壘辭藻了,句是佳句,可哪裏又比的上李狗剩這小詩妙哉?


    趙有馮這下子心服口服了,麻子臉嘴上不說,可是心裏卻是挫敗的很,估摸著這輩子也不會再想著挑戰李狗剩了!這次出醜真是出大發了!況且還是當著劉縣丞的麵兒!


    其他幾位學子這也灰溜溜的不再說話,劉登科早就不服氣李狗剩,可是又能如何呢?


    打撈鐵牛一事上自己不光輸了,還助豎子成名!如今這吟詩比試亦是當著劉縣丞的麵兒栽了這麽大的跟頭,日後陽穀社學的聲名何在?


    “老夫今日得小友一好詩,無以為報,這便書錄下來,贈你了!”劉縣丞笑嗬嗬道。


    李狗剩笑著接過,沒有推脫,長者賜不可不收嘛,劉縣丞估摸著是寫字時間久了,書法自是頗有點成就,這字寫的遒勁有力,著實頗有看頭。


    一眾學子瞅著這一幕都是頗為眼饞,可是沒辦法,技不如人,你又能作何?尤其是趙有馮,這家夥俯了俯頭,滿滿的失落。


    雪花開始稀稀落落,慢慢的停了下來,此時地麵早已被積雪覆蓋,陽穀社學的一眾學子心中都有些失落,當著縣裏縣丞的麵兒比試輸了去,誰人還會心花怒放?這就悶悶又飲了幾口酒,不一會兒,眾人這便悻悻散了去。


    “小友留步,莫急。”


    一眾學子已然走了,劉縣丞這就喚住李狗剩。


    “劉爺爺,喚小子作何?”狗剩驚訝。


    “爺爺今日得你小詩,無以為報,這本《多寶塔碑》,送你了,相信會與你有些用處。”


    顏真卿的《多寶塔碑》?


    狗剩迫不及待的翻開一看,竟真是後人臨摹的顏氏書法!自己的書法如今雖然還算好看,可有些瓶頸,這書,簡直是雪中送炭!


    “小子謝過了。”


    隨著劉縣丞的馬車迴了縣城,李狗剩和小胖子到了三味書屋這便下車,小胖子明顯還沒從卻才的高興勁兒走出來,狠狠的錘了一下李狗剩胸膛:“你小子,可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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