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葉秋的出現,使得趙國數百騎竟無一人敢入城,那些站在城外的騎軍開始緩緩退去,然後很快消失在漫漫官道之上。


    本來以為必死的宋國將士們,看到趙軍退出之後,長長的鬆了一口氣。他們或許真的不怕死,可是能夠繼續活著,沒有人會覺得不好。


    在那位白袍將軍的命令下,城樓開始緩緩關上,然後有人將那些屍體分開出來,宋國的搬在一邊,趙國的搬在一邊。


    先死之人尚有人收屍,後死之人如何,又有誰能知曉?


    而這支僥幸躲過一劫的商隊並沒有繼續向西入關,而是停下了隊伍,那領頭的女子走下馬車,先是對著這些士兵微微行了一禮,然後對著葉秋行了一禮,笑著道:“這次沒想到又是你救了我一命。”


    葉秋笑了笑,“我也沒想到會在這裏遇上你。”


    此刻,這個小城裏本來為數不多的活人都聚在這裏,對於剛才發生的事情都親眼目睹,他們都很清楚,剛才若不是這個單薄的少年出手,那麽現在他們或許就已經死在了趙國騎軍的鐵蹄之下,此刻看向葉秋,都帶著幾分感激之情。


    而在葉秋身後不遠的一麵牆壁下,一個藍衣老人正悠哉悠哉的磕著瓜子,此刻看著葉秋跟閔詩說話,這老家夥撇了撇嘴,嘀咕道:“好小子,風流債還真不少。”


    說完這句話之後,他便繼續磕著瓜子,不再關心其他任何事情,不管是那些正修整工事的士兵,還是劫後餘生的商隊。


    如今收放吊橋的鐵鏈已經斷了一根,剩下一根自然無法再將吊橋吊起,要想阻攔趙國的下一次攻勢,最好的辦法就是將吊橋整個毀掉,可在趙國境內,可能還有宋國百姓,如今這裏已經是唯一可以入關的路線,是以白袍將軍並未下令毀掉吊橋。


    如葉秋所說,他真沒想到會在這裏遇上閔詩,閔家的產業其實並不大,而且所有的生意幾乎都在宋國北方,從北方到這裏,足有數千裏的路程,按理說閔詩不應該出現在這裏才對。


    這些年來,閔詩的家族對春夏秋冬傭兵團的照顧不少,春夏秋冬傭兵團中的許多強者,都是閔詩的父親推薦的,可以說這都是閔詩的功勞。


    所以當個葉秋聽到這女子自報姓名的時候,便下定了決心要幫閔詩度過這次危機,是以當這支商隊一進城,他便直接出了手。


    閔詩看著葉秋,有些唏噓感歎,僅是三年的時間不見,如今的葉秋在他看來,已是判若兩人,跟三年前那個鋒芒畢露的少年相比,如今的葉秋更顯成熟,也更顯穩重,而且關於葉秋的那些傳聞,其實她聽過不少,有時候聽到別人說起,甚至會偷偷覺得高興。


    所以她其實有很多話想說,最後隻笑著道:“真是‘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啊。”


    葉秋笑著道:“閔小姐過譽了,倒是閔小姐,三年不見,越發動人了。”


    閔詩一愣,隨即臉色微紅,在她的眼裏,葉秋是不應該會說出這樣的話來的,不過轉念一想,她跟葉秋,其實也隻是有過一次接觸而已,他們對於彼此,其實都不了解。


    兩人隨便閑聊了一些之後,隻是互道了一聲珍重,然後閔詩帶著商隊,繼續向著西方入關,葉秋則是跟技樓的老人繼續向東出城,踏入趙國的土地。


    ————


    宋國祥安二十六年春末,近百年未曾經曆戰火的東部邊境,開始了第一場戰爭,趙國領軍整整二十萬,連克宋國邊境城池,短短半月,就下城七十餘座,占地三百多裏。


    而後宋國派出護國大將軍,領軍十萬,與退下來的守軍自北向南,建城立關,拉開了一條長達數千裏的戰線,才擋下了趙國氣勢洶洶的二十萬大軍。


    同一年夏天,葉春背著銀槍,葉夏提著長刀,走進宋國國都,太子殿下領著文武百官親自迎接,自此,宋國多了兩位將軍,也多了一個葉家軍。


    這些都是明麵上的大事,都是所有人能夠看到的東西,而在人們看不到的地方,有一個勢力,正慢慢崛起,一張隱藏在黑暗中的蛛網,正慢慢的鋪開,遍布宋國的每一個角落。


    同一年秋天,雲雪帝國突然在陽關城屯兵三十萬,趙家皇帝禦駕親征,整個雲雪帝國上下齊心,竟是一戰而大敗南陽軍隊,僅用了三個月的時間,便打到順安城下。


    南陽守城軍隊竟是不戰而降,隨後雲雪大軍繼續西進,深入南陽帝國腹地,這一年冬末,因為雲雪大軍深入腹地,一些補給支援出現了問題,氣勢如虹的雲雪大軍吃了自出征以來的第一次敗仗,趙家皇帝戰死於南陽帝國,大軍隻能迴撤順安城。


    而後趙定秀繼承帝位,親自手持雲雪大旗,帶著雪雲騎和白羽衛進入順安城,開始了對南陽帝國的第二次征伐,隻可惜雙方大軍僵持在順安城以西的大禹山下,勝負難分,一打就是三年。


    而順安城的百姓個個喜極而泣,等待了近四十年的世間,終於重新迴到了雲雪帝國的懷抱,整個順安城張燈結彩,歡迎雲雪大軍。


    在順安城南邊的一座山丘下,立著一座墳塋,墳塋上和墓碑上,都堆滿了積雪,但還能看到墓碑上的碑文——雲雪帝國風長盛之墓。


    這座墓,一年前就已經立在了這裏,那個時候,這裏還是南陽帝國統治,曾不止一次有南陽人提著鋤頭前來,揚言要將這座墳墓挖開,可這些人不論是軍是民,不論是強者還是普通人,竟是都無法靠近這座墳墓,隻因有一個黃衣女子,抱著琵琶站在墳墓之前。


    此刻,這女子依然抱著琵琶,依然站在墳墓之前,看著冰冷的墓碑。


    她伸出一隻蒼白的手,輕輕撫摸著墓碑上的碑文,用一種隻有自己能夠聽到的聲音道:“你看到了沒有?雲雪帝國打迴來了。”


    這山丘下,隻有她一人,自然沒有人迴答她的話。


    她緩緩閉上眼睛,兩行清淚悄悄滑落,聲音更低了幾分,“風長盛,你給我醒過來啊,你不是要娶我嗎,你不是要帶著雲雪大軍打迴來嗎,你答應我的事情,為什麽一件都沒做?”


    這女子突然軟倒在雪地中,然後伏在雪地上,輕輕的抽泣著。


    她還記得,那一年,她正值青春年華,也是那一年,她守在摘星樓三樓。


    那一年,他第一次登樓,隻是進入第一樓就被打了出去,可滿身傷痕的他站在外麵,大聲喊道:“李沐雪,我風長盛,總有一天要讓你做我的老婆。”


    那一年,她二十一歲,而他才十五歲。


    她當時其實並沒有將這件事放在心上,依然在摘星樓潛心修煉,她的心裏,隻有大道,隻有祖輩的期望,對於那些凡夫俗子眼中的情愛,她其實從未想過,更何況那隻是一個不知天高地厚、連飯都吃不起的孩子。


    然後不知道過了多久,那個孩子又來到摘星樓,這一次,他愣是登上了摘星樓二樓,然後又被打了下去,她記得很清楚,那一次他全身都是鮮血,幾乎隻剩下了半條命,她以為他肯定會放棄。


    然而沒過多久,那少年第三次來到摘星樓,那一天,是她親自出手,將他從摘星樓三樓上打下來,也正是那一次,她將自己的實力提升了一個境界,成為了四樓的守樓人。


    那一次之後,他就再也沒有出現在摘星樓,這本身是她一直希望的事情,可不知為何,她卻覺得有些失落,總是會站在摘星樓四樓的窗邊,希望能看到那個倔強的身影。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隻記得那天下著很大的雪,跟今天的大雪一樣,那個孩子已經長成了少年,他一句話也沒有說,直接衝到了摘星樓的四樓,讓她嫁給他。


    她其實很想點頭的,可最後隻是搖了搖頭,指了指身後的樓梯,他還記得那少年什麽也沒說,直接就走上了摘星樓的五樓,然後被人自五樓上扔了下去,那家夥不但沒有摔死,還站起身來,看著站在窗前的她,大聲道:“李沐雪,你等著,我總有一天會領著雲雪大軍,堂堂正正的打迴順安城。”


    然後那就是她最後見到他了,這些年,她一直都在等著他迴來,她不要什麽堂堂正正,她隻希望他能再站在自己的麵前,隻要他說,她就會答應。


    可他沒有,一直都沒再出現過。


    她不記得自己等了多少年,甚至都已經模糊了那個少年的容貌,她有時候會想,他是不是死在雲雪帝國的某一個角落了,不然為什麽這麽多年都沒有迴來?


    然後,他就這麽迴來了,變成了一具屍體迴來了。


    所以整個順安城都在慶祝,她卻真的高興不起來。


    同她一樣高興不起來的,還有一個小丫頭,此刻這個小丫頭也守在一座墳塋之前,隻是這座墳塋比起風長盛的一座,要低矮許多,也要淒涼許多。


    這座墳塋,沒有墓碑,就隻是一個小小的土丘,潮濕的泥土中,除了雪水,還有血水,是那小女孩手指上流出的血。


    她是用自己的雙手,就這麽一把一把的挖了這個坑,然後又一把一把的蓋了這個墳。


    她母親這些年帶著她,為了一口飯,四處奔波,早已積勞成疾,湊巧不巧的,就在雲雪大軍攻入順安城的時候,就病倒了,然後母親帶著她,四處躲避戰亂,就這麽倒下了。


    她恨雲雪帝國,恨他們為什麽早不來晚不來,偏偏要在娘親病倒的時候來。


    她用滿是淤泥與鮮血的小手擦了擦眼睛,然後跪在墳塋前重重的磕了三個頭,便站起身來,看著張燈結彩的順安城,看著那高入雲霄的摘星樓。


    她一直相信娘親的話,一直相信人死了以後,就會變成天上的星星,她也相信,隻要站在摘星樓上,就能看到爹爹和娘親,就能一家團聚。


    所以她一定要爬上摘星樓,一定要將爹爹和娘親一起帶迴來。


    然後她就這麽向著東邊走去,向著雲雪帝國走去。


    她還記得師父說過的話,所以她一定要找到那個叫做東方學院的地方,一定要學成跟師父一樣的本事。


    ————


    東方學院。


    周康站在外院的大門前,看著那塊大大的石碑,上麵刻滿了許多名字,但卻沒有那個人。


    按照東方學院的規矩,那個人的名字其實早已達到了刻在這上麵的資格,因為那個人不但闖過了生死門,還帶著風長老的屍體闖入了順安城,登上了摘星樓,更在守衛森嚴的皇宮中吞下了一頭神龍……


    那個人,書寫了一個又一個的傳奇,那個人的名字,已經烙印在東方學院每一個人的心中,可他與東方學院,似乎就該如此。


    他的名字,從未以任何一種形式被記錄在東方學院過。


    許久許久,他才將目光從石碑上移開,輕輕抹了抹眼角,喟歎道:“葉秋啊葉秋,你小子現在過得可好?”


    他是真的有些想他了,這麽些年,他們出生入死,對彼此的感情早已烙印在心裏,就算再過多少年,也無法忘記,他其實很羨慕林飛宇,但他畢竟是周康。


    一個瘦小的男子走到他身後,道:“院長,今年還要招生嗎?”


    周康搖了搖頭,然後看著張風雨問道:“今年葉華安應該進入靈宗了,他有說要去哪裏嗎?”


    張風雨點了點頭,“他應該是要南下去找葉家,前幾日他收到了一封信,像是葉秋的大哥寄來的。”


    周康點頭道:“那你們幾個呢?”


    張風雨道:“我,段秀秀,胡園湖會留在東方學院,至於韋典,好像要迴家族打理家族事物,楊詩茵也一樣。”


    周康點頭,沒有再說話,許久後,才問道:“對了,那個王宣茹,有沒有什麽打算?”


    張風雨一愣,搖了搖頭,“不知道,她從來都不跟我們這些人來往,說來也怪,整個東方學院,除了葉華安,她似乎誰都不願意理會。”


    周康歎息道:“如果她能留下來,倒還好,可若她執意要去找葉秋報仇……算了,他們之間的事情,還是讓他們自己解決的好。”


    這時候,一個身穿東方學院製服的少年跑了上來,抱拳行禮道:“院長大人,外麵來了一個小姑娘,說是來求學的,還說是葉師兄的徒弟。”


    周康和張風雨一愣,張風雨問道:“葉秋的徒弟?”


    這少年點頭道:“她自己是這麽說的,可我看著也不像,但不敢擅作主張,所以隻能前來通稟院長大人。”


    周康道:“帶我去看看。”


    東方學院門外,站在一個小姑娘,看起來隻有十來歲,全身肮髒不堪,鞋子甚至已經沒有了底,腳掌踩在雪地之中,甚至有鮮血浸入積雪之中,她一雙小手和臉頰都凍得通紅,甚至已經發紫。


    很難想象,她是如何從順安城走到這裏的,很難想象,這一路上她到底是怎麽過來的。


    周康當先走到她麵前,問道:“你是葉秋的弟子?”


    小女孩有些艱難的抬起頭來,看著周康,問道:“這裏是東方學院嗎?”


    周康點了點頭,“我是東方學院的院長。”


    小女孩一下跪在雪地中,道:“這是師父讓我給你的東西。”


    說著,她自懷中取出一封信,遞給周康,信封已經很破舊了,而且有些潮濕,其上的印泥甚至都已經脫落。


    周康接過信件,打開一看,果真是葉秋親筆所寫的書信,大概講述這小女孩的身世,然後讓他一定要收下這個小女孩,算是對風長老的一種懷念。


    周康將信收起,扶起小女孩,笑著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小女孩道:“二丫,東方二丫。”


    說完這句話,她便昏倒過去。


    周康扶著她,輕輕歎息一聲,似是自言自語,“這個葉秋,就愛給東方學院找麻煩。”


    張風雨問道:“我們要留下她嗎?”


    周康看著懷中已經昏迷的小女孩,點頭道:“這孩子天賦且不說,性格的堅韌程度,可謂是百年難得一見,而且葉秋的眼光不會錯。”


    張風雨點了點頭,看著這滿身傷痕的小女孩,低聲道:“她到底是怎麽來到東方學院的?”


    周康沒有迴答,唿出一口白氣,道:“這孩子跟東方學院,似乎是上天注定的緣分,或許,葉秋是想讓她彌補他在東方學院的遺憾吧。”


    這一天,東方學院收了一個學生。


    這是東方學院自葉秋離開後收的第一個學生,這個學生在東方學院沒有老師,因為她的老師,就是葉秋,那個被東方學院除名的葉秋。


    在很多年後,東方學院出現了第三個闖過生死門的學生,她的名字,一直被寫進東方學院的史冊中,而她,就叫東方二丫。


    ————


    ps:書友群歡迎大家,不論是正版也好,盜版也罷,都希望大家能夠參與進來。


    ps1:然後說一下,第二卷人物比較多,都會一一的寫出來,所以有時候跳躍會有點大,我會盡量保證減小一些落差,讓劇情和主線連貫起來。當然,非常接受大家的批評,我也一定會注意,不論是大家在書評區提出來還是群裏提出來,我都會注意。


    第一次寫玄幻,有很多東西還是掌控不好,多多見諒!


    ps2:最後,求訂閱,求月票,求推薦,求正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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