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秋能見鬼,他和查文斌不同,和胖子也不同,他是個怪胎。


    胖子很少見到髒東西,查文斌說胖子殺氣大,陽火旺,什麽都不怕,而且沒心沒肺,這種人髒東西是不會去招惹的。查文斌是屬於混那個圈子的,熟了,他能根據氣味、感覺、聲音,甚至是氣流的變化分辨出人鬼,而且還有一套專業的家夥進行輔助,說白了他是靠技術吃飯的。而葉秋則是靠天賦,查文斌以前覺得他是不是有天眼,就跟以前的小憶一樣,後來他發現這個人根本不需要任何手段和天賦,他能看得見也能被看見,查文斌曾偷偷看過葉秋的三盞火,撲閃撲閃的,一副隨時要熄滅的樣子,跟七八十歲隨時要入土的老人一般,可他就是打不死的小強。


    葉秋說是人,是因為他聽到了腳步聲,他說:“步子很輕,聲音很細微,雖然被定住了還是能分辨出那是一個男人。”


    胖子很鬱悶,在他心裏,葉秋是無敵的存在,這個世上竟然有人差點把他給秒了,這讓他瞬間覺得自己的排名又下降了。


    這樣說來,洪村裏的確隱藏著一個高手,葉秋說如果讓他再聽到那個聲音,他可以找的出來,他能記住。查文斌說,那人打傷了葉秋的目的是什麽?為什麽他和胖子沒事,難道他想阻止葉秋去那座大會堂嘛?


    葉秋說,最讓他奇怪的還不是在這裏,他說:“我看到河對岸有個影子閃了一下,追了過去卻在背後被人偷襲,那個人偷襲的人一定是在他的身後,而那時他身後隻有熟睡的胖子和葉秋。”很難有人躲在葉秋的身邊而不被他發現,這樣說來,洪村裏豈不是至少有兩個危險的人物?


    葉秋出院的那天,查文斌去了霍山找風起雲商量那具屍體的事兒,胖子和葉秋兩人在家裏,一個睡覺,一個在院子裏逗貓。那隻貓是小白的,通體黝黑,名字叫“阿米”,這還是很多年前他們當知青的時候從東北帶迴來的。小白出事後,那隻貓就變得很怪異,經常從外麵叼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迴來。有時候是半截沒燒光的蠟燭,有時候是一張紙錢,當然那不是給活人用的。為了這事,袁先生幾次都想把它給趕走,可是小白以前對它可好著呢,可上一次它竟然鑽進了查文斌的背包,一直到了家裏才給發現。


    這是一隻公貓,懶散的很,白天基本都在樹蔭下睡覺。和呆呆不同,它似乎很討厭葉秋,每次看到葉秋走過的時候總是把背上的毛全部豎起,齜牙咧嘴的衝著他兇。他對查文斌好像也不怎麽感冒,除了跟著搭了一趟免費的火車就對他愛理不理,倒是胖子是唯一能接近他的人,這家夥有事沒事就去買火腿腸喂它。


    貓到了這個季節就容易發情,農村裏那會兒貓特別多,野貓就更加別說了。到了晚上貓叫起來就跟孩子哭一樣,比人哭要淒慘的多,拉的老長老長,我就被那種聲音給嚇到過。


    阿米的脖子上有塊小玉,是小白在上海的城隍廟給它買的,指甲蓋大小,一條魚的造型。小白每逢初一十五都要去那裏燒香,廟的外麵天天都有人擺攤,各種小玩意都有。她是很少會去那兒逛的,去年年底,小白在門口遇到了一個人,那人一身破爛的打扮,手裏拿著個碗。


    小白覺得他挺可憐的,大冬天的還光著腳,腳背上開裂得跟老樹皮似得就拿了點錢給那人。不料那人卻不肯要,小白覺得這叫花子是不是腦袋有問題,哪裏有要飯的還拒絕施舍的?可是那人卻說自己不是來要飯的而是在這兒做買賣的。


    小白覺得有趣,一個叫花子居然說自己做買賣,就問他,那你賣的是啥啊?


    那個叫花子用手指了指地上說:“我賣玉,一塊寶玉。”


    這時候小白才看清楚原來那叫花子身前的地上真的有一塊玉,不過它實在是太小了,以至於自己根本沒注意。虛小,可那玉生得卻是很漂亮,玉的前端有兩點黑色敲被雕成了一條魚的眼睛,肚子上又有一抹紅,其餘的部位通透溫潤。


    因為一個妙齡少女和一個叫花子在那談買賣,這樣的場景很是新鮮,過年邊人又多,一下子就給圍了起來。這時候,也有人看中了叫花子這塊玉,問他多少錢,叫花子卻又說不賣,他說這玉一定要配給該配的有緣人,那個人既不是小白也不是那些香客,所以他一直在等,等那個有緣人的出現。


    於是大家就覺得這是個神經病,小白也起身走了,可是就在那會兒,她自行車簍子裏的那隻阿米不知道怎麽搞得把拴它的線給咬斷了,一下子就從裏麵跳了出來。誰知道,這個叫花子已看到那隻貓竟然哈哈大笑了起來,說這隻貓就是有緣人。小白覺得那玉給阿米戴上也挺漂亮的,就問叫花子要賣多少錢,叫花子就伸出了一個手指頭,最後隻收了小白一分錢。從那以後小白再去城隍廟就再也沒見過那個叫花子,也沒有誰知道他去了哪裏,又從哪裏來,那隻魚刻成的小魚也就跟著一直拴在它的脖子上。


    胖子在院子裏逗貓,沒一會兒有人來敲門,他還以為是查文斌,門一開,外麵站著個大嬸兒,這女的就住在查文斌對麵,中間隔著兩大片稻田。女人的手上有一隻布袋,一看到胖子便拿著布袋衝他砸了過去道:“你看你們家這隻惡貓幹的好事,昨晚上把我叫的貓給活活咬死了!”


    打開那布袋子,胖子頓時倒抽一口涼氣,那裏麵果真有一隻死貓,喉嚨處一片血肉模糊。這人找上門了,胖子就問啊,說:“大姐啊,你憑什麽說是我們家貓咬死的?你看它那樣是在城裏長大的,吃的是香腸牛奶,連個耗子都不敢抓,它能咬這麽狠?”


    可那女人一口咬定她家的貓就是阿米幹的,還說不光她家一隻,另外幾戶人家也都發現了類似的情況,有人親眼看見是這隻貓。正說著,陸續還真的有人來了,這些人都是熟麵孔,一個村裏的人,五裏鋪本來就不大,有些人手裏隻有一隻,最多的那個有三隻,無一例外,全都是脖子處被咬爛。


    在過去農村裏,貓比狗要重要,農民靠的就是那點糧食過日子,老鼠多全靠貓對付,家家戶戶都養著那玩意。眼瞅著門口的人越來越多,胖子覺得這事蹊蹺了,他知道這些村民不是不講理的,不然好不端端的怎麽都衝著這隻貓來了呢?


    可瞧一眼那貓吧,跟壓根不關它事兒似得,該睡還在睡,就連胖子踹它也就是換個地方接著睡。為了不觸犯眾怒,這件事以胖子賠錢了事,可他總覺得那些人是冤枉阿米的,就它那傻乎乎的樣能這麽兇悍?


    這件事,葉秋從始至終就沒開過口,等到那些人走後他就對胖子說要不晚上把這隻貓關在籠子裏,要是明天村裏還有貓死了,那就證明和阿米無關。胖子覺得有道理就真去鎮上買了個籠子,木頭的用來關鳥的那種,第二天一早起來一看,籠子上破了一個大洞,阿米正在院子裏睡著呢,果不其然沒一會兒又有人上門來了,連續兩天,這已經不是胖子賠錢能擺得平了,那些人要求處死那隻貓。


    既然事情到了這一步胖子也無話可說,可這貓不是他的,是小白的,小白都那樣了,萬一要是她醒過來知道自己的貓被胖子給整死了那他是真的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這一天早上,一共發現了六隻,比昨天多一隻死貓,有些貓是野貓,其中兩隻是家貓,無一例外竟然全部是母的!


    最終還是以胖子求爺爺告奶奶的道歉外加賠錢了事,他答應等候查文斌迴來處理。


    這事兒鬧的頭大,葉秋給出了一個主意,這貓不是喜歡殺生麽,那好辦,他特地又讓胖子出去買了一隻貓,一隻母貓。胖子把阿米和那隻母貓關在一塊兒,一整個下午,阿米對那隻母貓絲毫沒有興趣,既沒有去攻擊它也沒有去搭理它,隻是自顧自的睡著自己的覺。這天晚上,兩人多留個心眼,十一二點的樣子,院子裏的鈴聲一片大作,葉秋和胖子趕忙出來準備抓個先行,可是呢,籠子裏的母貓蜷縮在一角,阿米卻跟瘋了一半在撕扯著那隻鐵籠子。


    就這樣,第二天,村子裏依舊發現了死貓,阿米因為被關在籠子裏反而洗涮了冤屈,家中的那隻母貓平安無事,可這就能說明阿米不是兇手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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