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桑!”


    蕭亦年!


    她眼裏忽的一亮,腦海裏直接蹦出那三個字。


    但從火光中衝出來的人,卻是沈巍。


    “快走!”


    沈巍帶了人,全都裹著濕衣服,帶著水桶暫時撲出來一條出去的路。


    “把糧草和銀子帶出去!”


    桑桑把手裏一箱銀子交給沈巍,轉身又進入火海搶糧草。


    “來人傳水桶滅火!其他人都跟著桑桑姑娘!把銀子和糧草都搬出去!”


    沈巍臨危不亂下令後,也毫不猶豫的弓起本就佝僂的腰身,進入火焰最深處。


    ……


    黃昏後的最後一抹夕陽也被夜幕染指,黑夜如潑墨般浸泡整片天色。


    原本應伸手不見五指的夜色,此刻某一處卻是跳躍著絲絲火星子,比天上點點星光還要璀璨。


    兩個時辰的滅火,直到冷月爬上黑幕,大火才被撲滅,隻剩零星零散的火星子在倔強的燒著。


    桑桑和眾人皆是累成一灘,在髒亂灰燼的草地上隨意席地一坐,大口大口的喘著滾燙的粗氣。


    身上的濕衣服早就被烤幹了,甚至都烤出了焦色。


    她全身上下,但凡露出的的肌膚都是被熏烤的通紅,原本柔順飄逸的青絲,發尾都被燒成了枯卷。


    “清點好了,除了幾箱糧草被燒毀,其他的銀子和糧草搶救及時,沒有大礙。”


    沈巍忙完安置銀兩之事,拖著一身疲憊和狼藉,也隨地在桑桑身旁坐下。


    “怎麽起的火?”


    “看守錢庫的下人,失手打翻了燭台,午休後換崗的時候,才發現已經燒起來了。”


    聽著是意外走水,順理成章。


    桑桑抬頭望向那被燒得黝黑,隻剩殘垣斷壁的錢庫。


    他們來益州多少也有十日左右,怎得前幾日沒有意外,眼看明日就要賑災,今日就失手走水了呢。


    “午休誰當值?”


    “參見太子殿下。”


    桑桑剛想把人找來問問,身邊坐著休息的沈巍和下人急忙站起來,規矩站好後朝來人行禮。


    蕭亦年姍姍來遲,瞧見這燒的一片狼藉的景象,非但不著急,還不緊不慢的朝桑桑走來。


    “傷著沒有?”


    他讓她負責賑災,錢庫走水,她又是在烈火裏拚死搶下糧草,錢庫都燒幹淨了,蕭亦年才來。


    桑桑原本對他甩手掌櫃的姿態有些怨言。


    但他上來不問錢庫,偏握著她的手問她是否受傷。


    她的怨氣消了不少,搖搖頭:“沒有,火滅的及時,損失不大。”


    沈巍在一邊作揖給桑桑邀功:“殿下,是桑桑姑娘聰明機智,率領眾人滅火搶糧,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桑桑這麽厲害,確實該獎。”


    蕭亦握著她的手,指腹摩梭她的掌心。


    他那雙好看的眼半彎,伴著一句該獎。


    她抽迴手來,不忘正事:“沈院長,勞煩把今日值守錢庫的人叫上來。”


    “是。”


    趁著沈巍去查值日的人時,桑桑迴了房,換了一身幹淨的衣裳。


    銅鏡前,她一襲緋紅衣裙,襯得肌膚白皙如凝脂。


    她的衣裳都是蕭亦年送的,清一色的紅色,弄不明白他對紅色是有什麽特殊癖好嗎?


    桑桑正梳理著被燒的枯燥的頭發,蕭亦年從外推門而入。


    映入眼簾的是美人一襲紅衣,身姿纖細窈窕,麵如牡丹,眉眼如鳳。


    “紅色,果然最是襯你。”


    他來到她身後,接過她手裏的木梳,撩起她一縷燒焦的發絲,眉眼似有幾分心疼。


    她任他撥弄,問:“蕭亦年,你既然喜歡紅色,為什麽整日穿一身暗沉沉的玄色?”


    “紅色與血色相近,太過招搖,玄色吞血,就是我血濺全身,也無人看得出。”


    思來想去,桑桑怎得也想不到是這樣一番理由。


    他嗜血如命,不知道手上沾了多少條人命了,還對血有什麽忌諱嗎?


    他的心思難猜,桑桑還是想問他些別的。


    “錢庫走水一事,你覺得是意外嗎?”


    她雖然猜測另有隱情,但實際拿不準,還是想問問蕭亦年怎麽想。


    蕭亦年全然甩手:“沒什麽想法,這是你負責的事。”


    “是你讓我做的,玩兒算計這些事情,你比我熟撚,你怎麽會沒有想法。”


    她募的迴身質問,發絲從他手上滑走。


    蕭亦年揚起下顎,垂眸睨著她:“不是已經知道了是意外,還能有什麽想法?”


    他這時候倒是顯得人畜無害,心思單純了。


    連桑桑這個涉世未深的半吊子都覺得不對勁,他這條老狐狸怎麽可能覺得是意外。


    算了,他這意思就是想讓她自己去處理。


    夜幕。


    沈巍押上來今日值班的下人,此時正戰戰兢兢的跪在房裏。


    蕭亦年高坐正前方,桑桑和白鶴則各自站在一邊靜候著。


    直到郭山聽聞消息前來,經過之時,掃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人。


    那人抬頭與他目光不經意撞上,又頓時低下頭去,更顯得局促不安。


    而郭山麵色無常的先是作揖行禮,隨後在一邊坐下。


    “人都齊了。”


    蕭亦年坐著,默不作聲的端著茶盞品茶,由桑桑出頭審人。


    “錢庫走水,是你失手打翻了燭台?”


    跪著的人惶恐的點頭:“奴才該死!還請太子殿下恕罪!”


    桑桑輕蹙柳眉,有幾分懷疑:“燭台打翻,直到你換崗去午休,這中間也有一個時辰的時間,這一個時辰你為何一點沒發現?”


    “奴才……奴才中途去了一趟茅廁,才沒發現。”


    “有誰為你證明?”


    他自稱去茅廁,可桑桑問有何人能替他證明時,他卻惶恐的半天說不出來。


    “就算你說的是真的,上個茅廁需要一個時辰嗎?”


    “這……這,奴才說的都是真的!請太子殿下相信奴才!”


    桑桑步步追問,他卻連一句能信服的話都說不出,隻會害怕求饒,繞是誰都不會信這一切是意外巧合了。


    蕭亦年品了一口茶,茶涼了,他嘖了一聲:“你一句實話沒有,信你作甚?”


    “白鶴。”


    他茶盞重放,白鶴得令,當即便拔刀對準了他的脖子。


    下人頓時驚恐的連連哭著求饒:“殿下!我說!我說!”


    桑桑沉聲嗬斥:“說。”


    “是……是郭……”


    他話未說完,窗紗外突然射進來一支暗箭,精準射中他的脖頸。


    桑桑連他的話都沒聽清,他便睜大瞳孔,眼色望向了一邊,隨後驚恐的窒息而死。


    而桑桑順著他的目光接著看去,卻正好對上郭山的目光。


    視線相碰,郭山眼裏是條件反射的生出幾分心虛,隨即移開視線,端起茶盞似裝作不聞不問的姿態,若有若無的喝了一口茶。


    他一連串的舉動,讓不對勁這三個字,刻在桑桑腦子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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