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殤坐在長桌的盡頭,身邊鳳長歌和慕容渙相對而坐。兩個人大眼瞪小眼,一言不發。慕容渙被他看得渾身不舒坦,如坐針氈,還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氣氛沉寂得詭異而尷尬……

    像是實在忍受不了這種氛圍了似的,陌殤猛地站了起來,殺氣衝衝地揪起鳳長歌的衣服,把他拎了出去,隻留下慕容渙一個人在原地一頭霧水,

    走出房門,陌殤故意壓低聲音,朝鳳長歌低吼道,“你發什麽愣?你不是說你要替他和君寒羽調節關係嗎?你一句話也不說,那我帶你來幹嘛?吃白飯?”

    鳳長歌接下來冒出的一句話,不禁令陌殤汗顏。“我開不了口。”

    “開——不——了——口——?!”陌殤的眉角微微抽搐了一下,“你不是說你經常幹這事嗎?”

    “你在旁邊,我開不了口。”鳳長歌無奈地攤了攤手。

    陌殤雙手握拳,青筋凸現,表示她現在忍耐的怒火到底有多強烈。“那你現在還不快點死進去?”

    “知……知道了……”鳳長歌明顯是被她這個樣子嚇到了,急匆匆地把門關上。

    看到他進了房,陌殤才像鬆了口氣似的抱臂靠到牆上。隻是還沒安靜多久,吵鬧的聲音又充斥了她的雙耳。“出什麽事了?”她眉頭微皺,似是喃喃自語道。

    聽聲音,並不是普通的吵鬧,而更像是遍布全城的騷亂。嘈雜的聲音惹得陌殤不禁一陣心煩意亂。

    客棧裏紛遝的腳步聲越發忙亂,老舊的木樓梯不停地發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嘎吱”的聲音。陌殤板著臉走上去,隨便抓住一個人的衣領,冷聲道,“城裏怎麽了?”

    那人正待發作,一抬眼,映入眼簾的竟是一張駭人的銀色麵具,心髒不禁“咯噔”一下。

    “我再說一遍,城裏怎麽了?”陌殤的語氣越發冷冽,眼神不善。

    那人艱難地吞下一口唾沫,神色間滿是驚恐,“西……西秋國的大軍馬上就……就要來攻……攻城了……”

    “什麽?!”縱使是陌殤,此時也不禁訝然,鬆開了抓住他衣領的手。

    隻是愣了幾秒的時間,陌殤立即返身,疾步走向自己的房間,猛地推開房門。

    “呃?陌殤,你怎麽了?急匆匆的。”慕容渙有些納悶地看著陌殤在房裏翻箱倒櫃,像是在找什麽重要的東西。

    陌殤沒有迴答他,拉開一個木屜,指尖仔細地在一卷已有些泛黃的紙上來迴摩挲。確認是自己要找的東西,陌殤“嘩”地一聲將其展開,攤在長桌上。

    深黃帶著褐色的地圖上,用墨筆勾畫出城池關險,紅色的線穿插其中。

    “長歌,你再看一遍,上次我說的有沒有問題。”陌殤此時的臉色很難看。

    “沒問題啊……”鳳長歌看著那張地圖,有些摸不著頭腦地念念有詞道,“先派小股部隊襲擊,使敵人提高警戒心。而高度集中精神,總會使心理疲倦,到那個時候再……等等,”他愣了愣,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麽,“你忽然問我這個問題做什麽?”

    “西秋國馬上就要來攻城了。”陌殤緊皺著雙眉。

    “什麽?!”慕容渙和鳳長歌,與剛才陌殤聽到這個消息的反應幾乎一模一樣。

    “怎麽可能?”鳳長歌瞪大了雙眼。

    “長歌,帶我去找君寒羽。”陌殤默默地將長劍配到自己腰間。

    “啊?”鳳長歌微怔,顯然沒有料到陌殤會這麽說,一時間不知道該答應好,還是不答應好。

    “去,還是不去?”陌殤的神色又一次冷了下去,手中的劍隱隱有出鞘的趨勢。

    “去去去……”鳳長歌滿口答應。

    *****

    陌殤和鳳長歌進門的時候,君寒羽正一臉神情淡淡地坐在案前,翻看著什麽。聽到聲響,他微微抬眼,有些不經意道,“你們來了?”明明應該是問句,卻偏偏是用肯定的語氣說出來。

    “到底是怎麽迴事?”陌殤的雙手狠狠地拍在紫檀製的桌子上。

    “朕派去的首將是薛厲。此人剛愎自用,有勇無謀,絕對不會按照命令行事,哪怕是朕下的。”君寒羽依舊不為陌殤所動,自顧自地說道。

    陌殤深深地做了一個唿吸,稍稍平複自己的心情,“既然你都知道,那為什麽還要讓他去?”

    “如果是你,現在會怎麽做呢?”寒羽揚起臉,直視她的雙眼。

    陌殤沉吟了一會兒,轉身走出屋子,對鳳長歌道,“你和慕容渙馬上離開南陽城。”

    *****

    城內人群湧動,爭先恐後地朝著北城門湧去。走在前頭的大多是老弱婦孺,時不時夾雜著幼兒的哭泣聲。從上方看去,街巷中到處都是攢動的人頭。

    出了北城門,就是疏伽城。那裏將成為抵抗西秋國大軍南侵的又一道防線。如此看來,寒羽似乎已決定舍棄南陽城。

    此時,慕容渙和鳳長歌正在擁擠的人群中,以及其緩慢的速度,艱難前行。

    “我看,寒羽這次真是賭大了。”慕容渙似是有些無奈地對鳳長歌道,“這事萬一要是弄不好,他可就失去了為君者最重要的民心。”不管是作為丞相之子的慕容渙,還是身為名門貴族鳳家家主的鳳長歌,都知道這意味著什麽。

    “就是,也不知道他腦子裏到底在想什麽東西。”鳳長歌抿緊了唇,眉間已沁出了細密的汗珠,“他不是一向對天機所說的話嗤之以鼻嗎?”

    慕容渙沒再說話,隻是暗暗握緊了雙拳。他知道,君寒羽已經對陌殤產生了興趣。即使她現在扮作男兒身,但他還是那麽做了。無論如何,他絕對不能讓自己最疼愛的妹妹和詭譎險惡的宮廷沾染是一絲關係。許是想的太過入神,慕容渙腳下的步調緩緩放慢,最後停滯不前。

    “渙?”鳳長歌疑惑地喚了他一聲,不見有任何迴應,當即艱難地穿過紛雜的人群,擠到了他的身邊,“你在想什麽,這麽入神?”

    “啊?”被他這麽一推攘,慕容渙立馬迴過神來,“沒什麽。”心不在焉地答道,正想重新隨著擁擠的人潮往出城的方向走去時,不經意地一瞥,卻讓眼角的餘光捕捉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之所以能在人群中找到他,是因為他實在是有些惹眼。平民的逃難隊伍中,他瘦小的身軀仿佛全憑骨架才能撐起那鐵灰色的軍裝,肌膚比起其他的將士,是難以想象的白皙,如同瑩瑩白雪,整張臉卻埋於頭盔的陰影下,看不太切實。但慕容渙敢肯定,他就是那個人!

    又一次離開鳳長歌身邊,慕容渙難得地臉色冷峻,擠到那人身旁,語氣更是嚴肅,“你在這裏做什麽?”

    那人驀地抬起臉,一閃而過的驚訝掠過後,又迅速地將臉埋下,連說出來的話都顯得心虛,“你……你認錯人了吧?”

    “認錯?”慕容渙微微皺了皺眉,繼而伸手摘掉了那人的頭盔,映入眼簾的是一雙如受驚的小鹿般的大眼睛,無措地看著他,有些心煩意亂地揉了揉太陽穴,他才又無可奈何地道,“君揚羽,你還想裝?是不是非要我把寒羽叫來你才肯……唔唔唔……”還沒等他把話說完,那人便踮起腳尖,慌慌張張地捂住他的嘴,嬌小的身軀使出全身的力氣,將他拖到一個無人的小巷裏,才放下了手。

    慕容渙終於有了透氣的機會,立馬做了一個深唿吸。

    再仔細看去,那人分明是個姑娘。瑩白如雪的肌膚,一雙眼眸仿佛綴著繁星一般,睫毛上下撲閃,在臉上投下好看的陰影,小巧的鼻梁,朱唇不點而赤。此刻,她緊張兮兮地對慕容渙開口,“你可千萬別告訴我皇兄。要是讓他知道我偷偷跑來了這裏,一定會把我打死的。”

    “他每次都隻是嚇嚇你而已,你見他對你動過手嗎?”慕容渙看她一副驚弓之鳥的模樣,不禁有些好笑,“不管怎樣,我必須把你帶到他身邊。這裏很危險,有他在,才能更好地保護你。”

    “你怎麽這樣?你以為本公主千裏迢迢舟車勞頓地趕到這裏是為了什麽?就是為了挨皇兄的罵嗎?”揚羽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

    慕容渙被她的番話弄得一頭霧水,否則呢?是為了什麽?考慮到這位公主的脾氣,他仔細想了想,頓時豁然開朗,“我知道了,你是為了長歌對不對?”他自顧自地在那裏興奮的嘰嘰喳喳,完全沒有顧忌到某位公主的臉色,“我猜對了吧?你們兩個從小關係就不一般……”

    “哎呀!笨死你了!”揚羽羞憤地一腳跺在慕容渙的腳上。

    “我說,你們兩個在這裏打情罵俏,幹嘛扯上我?”略帶鬱悶的聲音從頂上傳來。

    揚羽和渙齊齊地朝上看去,之間鳳長歌盤腿坐在屋頂上,看好戲似的看著他們兩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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