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拔蒙此刻正臥坐在大帳的座椅上,身下墊的不知是何種珍貴動物的皮毛。棱角分明的臉孔,張揚不羈,邪肆而帶著霸道的英俊。眼眸低垂著,不知在看著何處,更不知到底在想些什麽。

    他,是這草原上最年輕的王。

    “單於。”一名匈奴士兵疾步走進大帳,跪倒在他麵前,雙手呈上一封不帶一絲褶皺的信,“公子傳信了。”

    拓拔蒙聞言,冷淡的臉上竟染上了幾絲狂喜,起身,幾乎是從他手中將信奪過。有些手忙腳亂地將信展開,上麵的字跡依舊熟悉得刺眼,清瘦孤傲,帶著幾分淡淡的疏狂,一如他的為人。

    隻是,越往下看,拓拔蒙的臉色越發凝重。最後,他鄭重其事地將信折疊好,收入自己懷中。臉上的狂喜早已悄然褪去,又變成了一副冷淡的模樣。迴過頭對那士兵道,“傳令下去,立刻拔寨撤兵。”

    *****

    陌殤將匈奴撤兵的事情對寒羽前前後後講了一遍,舔了舔幹燥的嘴唇,隻覺得喉嚨嘶啞得難受。此時此刻,她不禁想起慕容渙。

    (小暖:你就拿他當奴隸使喚吧你!)

    “怎麽突然發生這樣的事?”寒羽在筆尖沾了些墨,不知在宣紙上寫了些什麽。兩國交戰許久,遲遲不見與西秋國聯兵的匈奴。好不容易有了他們正在趕來的消息,卻在半途,不知是他們的單於腦子抽風了還是怎的,又突然撤兵了。估計,西秋國的那些人恐怕要氣得吐血了。

    “誰知道。”陌殤攤手,表示自己也不清楚。不過,這次她倒是極其難得地撒了一次謊。但是,消息的來源到底是因為自己的消息網強大,還是別人估計放給自己的,那就不得而知了。

    要是讓西秋國的外交使令知道,自己磨了半個月的嘴皮子才換來的成果,僅僅隻是因為匈奴單於不知遠在何處的青梅竹馬的一紙書信,就全部泡湯了,不知他們當作何想?

    估計性子烈些的,直接以死來洗清自己的外交生涯中,最不堪的一個汙點。

    至此,還是應該謝謝拓拔蒙沒有讓人把信的事傳出去。否則,不知道要折騰死多少把老骨頭。

    不過,這事也不是隻有負麵影響,起碼還可以拿來做人們茶餘飯後的談資。光是單於的青梅竹馬究竟是男是女,就夠談論個十天半把月的了。要是女的,皆大歡喜,拓拔蒙“要美人不要江山”的美名一定傳遍大江南北,然後兩人雙宿雙棲,騎馬在遼闊的大草原上奔馳(小暖:……你不覺得你扯遠了嗎?);要是男的,也沒什麽大不了的。好男風從不是什麽可恥的事,拓拔蒙敢愛敢恨的真性情,肯定會贏得廣大人民群眾的支持和理解。比那群猥瑣的怪蜀黍找小倌什麽的,不知多了多少可發展性。

    至此,陌殤又下了一個結論,這事不管怎麽的,拓拔蒙始終是名利雙收。

    “你在想什麽?”寒羽神情複雜地看著她,“你發呆也就算了,還一直傻笑。你知不知道,你剛剛的樣子有多嚇人?”

    “嚇人?”陌殤挑了挑眉,“我又不是沒戴麵具,怎麽就嚇人了?你被嚇到了嗎?”

    “不知能否問你一個問題?”寒羽將筆擱下,忽然轉移了話題。

    “可以。”陌殤故作認真地點了點頭。

    “你的臉……是怎麽弄的?”寒羽神色間像是猶豫了一下,但還是問了出來。

    “這個啊……”陌殤的眼珠咕嚕嚕一轉,“這個全都是因為一個人。”

    “一個人?”寒羽想了想,“你的心上人?”

    “……”這丫的猜得也太準了吧?陌殤愕然,不過她當然不會就這樣承認,“不是,我是那麽膚淺的人嗎?”好吧,我是很膚淺。陌殤在心裏默默道。

    “那是誰?”寒羽問道。

    “恩……我的……好朋友。”說完,陌殤好像是為了說服自己似的,還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但是呢,他未婚妻以為我們兩個怎麽怎麽的,事實上,我們兩個不可能怎麽怎麽的。畢竟我又不是斷袖,對不對?”

    “所以,”寒羽抬眼看了看她,躊躇了一下,終是說道,“這是他……未婚妻弄的?”

    “恩。”陌殤猛點頭。

    “女人真可怕。”最後,她做了個總結。

    (小暖:你不是?你不是?)

    (小傾:畢竟我從沒說過我是女的。)

    (小暖:……)

    “好了,我先走了。”陌殤向門外走去。

    “恩。”寒羽重新提筆。

    “唉,”陌殤又迴過頭,“你知道韓欽嗎?”

    “知道。”寒羽依舊悶著頭,不再抬眼看著她,“不就是那位有著西秋國最精銳的騎兵的將軍嗎?”

    “沒錯,就是他。”陌殤頓了頓,說出了今天另一個情報,“他叛變了。”

    寒羽手中的筆頓時停下,雪白的宣紙上,瞬間有一大片濃墨渲染開來。“理由。”他將宣紙在手心裏揉皺了,丟到一旁。

    “聽說是西秋國的皇室裏出了什麽問題。他們的皇帝似乎是厭倦了戰爭,想要盡快結束。要用二十座城池,”陌殤又一次停了下來,此刻,她倒是希望自己看得見,能打量一下君寒羽到底是什麽表情,“換我。”

    寒羽聽到,像是早就知道了似的,嘴角勾起一抹笑,冷冷地。

    感覺氣氛沉寂,陌殤又開口道,“我覺得這筆買賣,你會做。”

    “何以見得?”寒羽終於又將筆放下,表情認真地看著她。

    “直覺。”陌殤的瞳孔明滅著某種光亮,“我想,你原是那般的人。”

    “哪般?”寒羽追問。

    “但凡是你所想得到的東西,便不顧一切,這便是了。”陌殤如是答道。

    “原來……我是這般的人。”寒羽輕笑一聲,

    “你想怎麽做?”問完,陌殤又補充了一句,“韓欽的事。”

    “此人,不為我所用,必為我所殺。”寒羽“嘩啦”一聲展開一張畫卷。

    墨跡淋漓間,陌殤已看不清他的臉。“我明白了。”得不到,就毀掉。這也是你的這般。

    “所以,這件事,還得麻煩你去做。”寒羽嘴角的笑意未減。

    “行嗎?”陌殤迴過身,“你手下的兵,我有那個本事碰嗎?”

    “若是你沒有那個本事,我也就不會說這些話了。”君寒羽的笑漸漸收斂,一臉凝重。

    “那好,我便如你所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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