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生問道,“你那妻子不能迴來了。”

    紀行想起白芙,會心一笑,“她要是看到我這副模樣,豈不是會心疼死?”

    倆人就像拉家常似的閑聊了幾句,聊到這樣的話題,與他們這樣的人而言就如同是笑話一般。梅生都忍不住想笑。

    但是紀行過來並不是和梅生拉家常的。他的到來代表著一個態度,從今天開始,他們已經是真正的同盟了。同時他也是為了讓梅生看清楚敵人的強大。因為這種超遠距離的打擊,使得紀行已經不能再像觸摸穹頂時那樣進行高水平的悟道。也就是說天外的東西,可能是叵測天機,在阻止他破境。

    不過紀行倒是並沒有因此而沮喪,因為自己受到了這樣的待遇,說明他走的路子,是走對了的。不然不至於會引起天外的如此恐慌。但是他能堅持多久不死呢?他自己也說不清楚,可能會在很久之後,也可能是在下一刻。

    他從現在起成了孤家寡人,因為他再也不能接觸凡人,不是山巔武夫都沒資格在他眼前露麵。那黑色閃電在擊中他的一瞬間所散溢的巨大能量足以震死周圍一裏的任何生靈。他從現在開始住在天上了,並且似乎永遠不能迴到人間。

    無數的眼睛時時刻刻都在盯著他,這讓他不能逃到大商皇宮,因為在他進入皇宮的一瞬間會將那些眼睛也放進去。大商的秘密會在一瞬間暴露在天外那廝的眼前。

    不過紀行一個人的苦難,對於梅生這樣的人而言,倒成了一次契機。

    首先他可以確定,紀行如今的實力已經可以對天外造成實質威脅。不然被他們稱之為天懲的東西,曾經數千年才出現一次,怎麽到了紀行身上就成了像唿吸一樣頻繁的東西了?

    而且紀行身周隨處可見的眼睛,證明天外之物隨時在盯著紀行的一舉一動。從另一個側麵也就反映了對紀行實施超遠距離打擊的那人很忌憚紀行會做什麽。而且這種忌憚隻針對紀行,那說明紀行身上有什麽東西,是真正能夠威脅到天外之物的關鍵。

    紀行站在梅生之前,讓梅生將自己看了個幹淨。

    這裏麵的所有深意,也就隻有他們二人能明白了。

    隨後梅生對紀行道,“我有一些想法。”

    紀行看著天,輕蔑地笑笑,“沒必要把你的那些猜測都說出來。小心這黑蛇也纏上了你。”

    梅生道,“若非當初那半枚神格用來對付了我,說不定現在你已經化神了。”

    紀行歎氣,“要不是讓你老實下來,這天下不知道還要生多少變數。讓你停在這兒,倒也不失為一件好事。”

    梅生讚同道,“最起碼我的威脅降到了最低是吧,不至於落到你這個地步。這麽看來,我倒要感謝宋千會還有含光了。”

    紀行知道那半枚神格乃是他生父給的,但是沒有將長流前輩與他的父親聯係到一起,所以並沒有在此事上多問,“可以肯定的是,從今天開始,我們要權衡我們一直想做的那件事的利弊了。”

    梅生喃喃道,“按理來說,你已經遭受過的攻擊,足以殺死這世間一切山巔人。”

    紀行點頭,微笑道,“是的,這樣的力量已經足以對這天下八十一州進行一次全麵的清洗了。”

    這兩個人在這種輕描淡寫間,便已經判定了這天下所有人的生死了。但是這並不是他們主觀上想這樣,而是事情原本就是這樣。

    紀行看著梅生,他不確定梅生有沒有想到那一層。不過他覺得梅生是個聰明人,應當不會看不到自己想讓他看到的東西。該說的都說得差不多,現在紀行要離開了。

    如紀行所說,他要登天,要去天外一窺究竟。天外的敵人可能是看不見摸不著的規則,也可能是一個正在摳腳的婦人。如果是後者還好說,至少這天下的山巔武夫能操起刀子戳兩下。而如果等到了天外之後,他們什麽都看不到,隻有虛無縹緲的叵測天機,那登天的目的就要改一改了。不過紀行早有準備,人類自從誕生以來就在往征服自然天地的路子上走。倘若讓他們更清楚地看到了限製他們的規則究竟是什麽東西,之後再遇到各種離奇的事也就不至於慌張了。

    不過他們仍舊要做好萬全之策。

    全天下的一舉一動都被天外看得很清楚,這意味著他們不論做何種準備,都是暴露在敵人眼前的。那麽他們若是要想保全自身,就必須要讓自己看起來沒有任何威脅。因為隻有活著,才可以談論其他。那天罰級別的攻擊,相信沒有幾個山巔武夫能抗幾下。看起來他們要想登天,就隻能讓自己看起來毫無攻擊性。

    不過從紀行以下,確實也沒有人敢讓自己表現得具有攻擊性。所以到現在為止,除了紀行,幾乎天下所有人對於天外而言都是待宰的羔羊。如此一來,也就說明除了紀行,沒有人值得被那黑色閃電劈哪怕一下。

    事實上魔沼蛙也的確是這麽想的。它背後的那些如卵般的各種頭顱,代表著它的修為。每對紀行發動一次超遠距離的打擊,它的修為就會下降一絲。等到它背後的頭顱都炸光了,它的修為也就降到最低了。它不會做這種自降修為的蠢事,那就證明一直對紀行發動攻擊在它眼裏迴報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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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件事紀行也心知肚明。如此高強度的打擊,他不可能一點事也沒有,他的崩潰隻是時間早晚問題。之所以現在他要走這麽多路,見這麽多人,那是因為他要趁自己的肉身還沒崩潰之前將該交代的問題全都交代下去。不然的話他這一頓打就白挨了。

    所以現在的情況是,天下一盤散沙,唯獨大商一國在準備登天之事。紀行極有可能會死,但是不知道他能撐多久。一旦他的意誌消退下去,或許肉身還有神魂的崩潰就在下一刻。方外坐擁世間最多的圖騰,卻舍不得為紀行搭天梯,甚至還在一心複辟,到處挖天下八十一州的牆角。宋千會還在地下,雖然將畢生所學交給了紀行,但是白瞎了這麽一大戰力窩在地底下不能上。梅生又是個長了兩條腿卻不能動的,手伸不了太長。

    最讓人無從下手的是,紀行不知道天外究竟有什麽。而他現在無時無刻不在承受那觸及靈魂的打擊,識海裏疼得要命,別說悟道提升境界了,就連琢磨下頓吃什麽都費勁。偏偏他可以確定的是,天外可以看得見他們的一切動作,又擁有能將全天下輕易毀滅的能力。這一場戰爭,可以說從一開始就是他們輸了。

    不過好在紀行為天下人提了個醒,那就是不管他們怎麽歌舞升平,怎麽琢磨擴充實力,天外始終有一隻高過蒼穹的眼睛在盯著他們,並且隨時可以致他們於死地。

    至於天下人究竟會怎麽應對這件事,到底是怕得以頭搶地自撞而死,還是會奮起餘勇上天一戰,紀行就隻能慢慢等了。當然,最壞的情況就是天下人不管不顧,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

    不過好在這天下還有一個人——梅生。他擁有著這世間最多的信眾,他的話對於以億計數的人就如同神諭一般。紀行沒有阻止方外蠱惑天下人將梅生作為信仰,其實早在下地之前就已經預料到了這件事。

    這一天起,梅生在橫斷山顯化出了第一次異象,隻有四個字:黑暗將至。

    沒有更多的信息,僅僅四個字卻讓全天下產生太多猜測。這是梅生給世間的一次警告,也是一種無奈的手段。他沒法直接讓全天下人準備好一場天地大戰,因為那會直接將天外的怒火引到他身上。而他如今隻是一尊圖騰而已,那黑色閃電下來他挨不了幾下。

    紀行在找到羽墨之後,不知道承受了多大的痛苦,幾乎魂飛魄散才練成一副這樣隨時可以霧化的軀體,就是為那超遠距離打擊而準備的。他能撐這麽久,並不是說他的實力已經將梅生等人遠遠甩到了身後,辛虧當初走的路子對了,找到了羽墨這個人,否則的話,紀行就算比梅生等人強點也有限。

    他現在需要找一個人煙稀少,且他被劈之後散溢出來的能量不容易對天下生靈造成威脅的地方。那黑色閃電擁有著至邪至惡的奇異威力,必須要找一個聖靈之地,並且那個地方必須要人跡罕至才行。他思來想去,發現有一個地方確實很合適。

    紀行一路向北,走到了北域妖族所在地帶。這裏的妖族實在是很不成氣候,居然沒有出現一個能夠與宋千會這樣的人相提並論的大妖。不過這倒也方便了紀行。因為他現在隻想找個地方安安靜靜地待著,全心全意應對這如蛇般陰噬的黑色閃電。

    到了昆侖山巔,紀行靜靜坐下。在另一座山頭,一隻白猿遠遠觀望。紀行看到了那隻白猿,不免心中一驚。他剛剛才在想這北域妖族沒有一個成氣候的,怎麽轉眼就出現了這麽一尊大妖?

    他知道這地盤是人家的,於是象征性地問候了一句,“借貴地休憩一番。”

    白猿如老僧般閑定,“閣下棲於此,乃小猿之大幸。”

    紀行沒懂白猿為什麽這麽客氣,但是既然人家不介意,那他也就沒有什麽好說的。

    那白猿乃是葉聖南留下的後手。它知道紀行的身份,甚至隱隱猜測到了紀行與葉聖南的關係不會是那種子侄輩。它恪守著與葉聖南之間的秘密,上十萬年來都在盡力維持著這方世界的穩定,沒有將有關仙神的秘密透露半分。它知道自己是紀行在這方世界的最後一層保險,當初葉聖南走之前就給它說過,紀行一定會到這個地方來。它原以為紀行僅僅是到此地來取那傳言中的真靈玉,到今天它才明白原來紀行是要在這裏消化那魔物的力量。

    它明白紀行將來最終是要成為葉聖南那樣的人的,那是它永遠也想象不到的境界。不過它與一般靈獸不一樣,它的境界已經到了仁者的層次。它明白很多事情不可強求。如果將來紀行注定是會飛升天界,它縱然萬般想要脫離此地,紀行不願意帶上它,它也無可奈何。所以紀行來了,它也沒有擺出一副諂媚樣。很多事都不可說,它即使知道紀行就是選中的那個人,它也不能提前告訴紀行將來會發生什麽。而且若是因為它的一個失誤,導致了葉聖南整個計劃的失敗,它也是承擔不了這個責任的。

    大商欽天監,提司大人收到了一封求救信。信是來自南臨,落款是清音穀。當初咱們的提司大人可是在南臨孤身一人吃過虧的,所以他有點不明白這求救信怎麽就發到了他這兒。等他看完了信中的內容,不禁笑出了聲,“原來是紀行的老情人。這就不奇怪了。”

    於是剛剛在昆侖山落下腳跟的紀行,便收到了欽天監提司的口信。

    紀行沒有想到欽天監的勢力範圍這麽遠,連在大商邊境之外的北域都能收到欽天監的傳音。

    “紀行,你有一個老情人被人逼婚了,她的意思是讓你去救救她。你怎麽看?”欽天監提司近乎於戲謔的聲音響起。

    紀行左思右想,硬是想不起來自己有什麽老情人,於是他以為提司大人是在消遣他,“有話快說有屁快放!別在這兒神神叨叨的。”

    欽天監提司笑道,“你這眼光不低啊,真靈上境的女人全天下攏一攏就那麽幾個,居然有一個如此為你心碎的女人。我來給你念一念她寫了什麽:吾愛紀行,分別三十餘年,可還記得清音?”

    沒等欽天監提司念完這信,紀行虎軀一震,斬釘截鐵地道,“把那女人弄出來,但是我不能見她。”

    欽天監提司哈哈大笑,“見你如此,莫非真有什麽孽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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