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行哈哈大笑,“我知道你在想什麽!”

    汗青卻笑不出來,“不提了,不提了。”

    紀行歎一口氣,道,“你現在還不能見他們。你知道,他們已經是死人了,死人自然不該再存活於世。若是被人發現你那三個弟兄還活著,不光是你,連我都脫不了幹係。”

    汗青道,“見不了就見不了。”

    紀行道,“不過話說迴來,他們現在都死心塌地跟著我。你應該知道我在說什麽,你想想吧。”

    汗青倒是看得開,道,“他們怎麽選擇是他們的事,我隻是管他們是不是還活著。”

    紀行道,“哪怕他們有一天會跟我一起死呢?”

    汗青苦笑,“我沒有你那麽大的本事,隻能做到這兒了。他們既然願意跟著你,那自然有他們的理由。我這個做大哥的,也隻能是說這些話。”

    紀行道,“你這麽冷酷的人也有這麽無奈的時候。”

    汗青道,“這......沒有辦法。”

    紀行道,“你以前不是這樣,這些年過成這樣了?”

    汗青道,“以前有他們在身邊,做事方便,帶他們做什麽,盡管有時候有異議,但是總能談到一塊兒去。現在不成了。你應該能明白。”

    紀行想了想,看了看天上的月亮,“我想把你抽出來,你想抽身嗎?”

    汗青咧咧嘴,算是笑了,“怎麽抽出來。當初我就是被派來殺你的,你要是動手把我抽出來,把不是落人口舌嗎?弄不好還有人就憑這兒把咱們當初的勾當全扒拉出來。”

    紀行道,“我已經走到今天了,堂堂正六品武官,要是還沒點兒辦法把你弄出來,那我也太孫子了。不過你要想從刑部出來,得讓你吃點兒苦頭。”

    汗青見紀行像是要幹真的,不禁問道,“你想怎麽做?”

    紀行笑道,“我想報仇。”

    汗青是聰明人,略微一想就知道紀行是什麽意思,“你是說你要把我從刑部揪出來,就是為了報當年我暗殺你的仇怨?”

    紀行道,“你會下獄三月,而後發配邊疆半年,等徭役過去之後,我會把你放到一個將軍麾下。他那兒沒人能查。”

    汗青見紀行說了這麽多,顯然紀行是將這件事全部都考慮過一遍的。他想了想,發現紀行的計劃極為周祥。他下獄三月是為避風頭,讓人猜不出來他和紀行的關係。等他被發配邊疆,充了徭役,一旦到了極為偏遠的地方,那裏的譜牒以及軍籍都是可以買的。他隻要在邊疆“死了”,從那之後完全可以換個身份繼續活著。

    他剛想到這兒。紀行道,“等你到邊疆徭役快要結束,那時候恐怕我又要高升了。屆時隨便給你安個死法,再給你弄一身份,到了那位將軍麾下,你便能夠脫身了。”

    汗青聽紀行說得這麽詳細,“你打算具體怎麽做?”

    紀行道,“一會兒你先迴去,過段時間會有人帶著密令來查。當初雇你做事的人,你雖然不知道是誰,但是沒有關係,這不耽誤他將你作為棄子。你很容易就能落到我手裏。到時候你行刺的罪名坐實,到了牢裏免不得會受些皮肉之苦。你受得住嗎?”

    汗青這迴是真笑了,他拉了拉自己衣襟,露出來裏邊鎖骨附近的傷痕,意思是裏邊兒還有更多的。他道,“些許皮肉之苦無妨,隻要不把我打死,一切好說。”

    紀行笑著,眯著眼看他。

    汗青也笑,“你是不知道,天天做人棋子,還要替你做事,這日子真的不好過!要是能早日脫了這修羅場,別說皮肉之苦,就是斬一根手指,我也覺得沒什麽。”

    紀行道,“等你去了邊疆,會有一支商旅到那邊做生意。”

    汗青詫異地看著紀行,“商旅?”

    紀行道,“你們在那邊替我練一批兵,我有一個陣,很好用。你在那邊幫我操練這個陣,我有大用處。”

    汗青更不明白了,“你不是說要把我安置到一位將軍麾下嗎?”

    紀行笑道,“在這之前我不是還說要給你安一個身份嗎?你那個身份就是幫我做這個事的。”

    汗青還要再問什麽。紀行卻打住了他,“你怎麽不問問那個商旅的事?”

    汗青搖搖頭,“我比較關心那個陣法的事,什麽陣法啊?你確定我會?”

    紀行哈哈大笑,“一迴事一迴事!我給你說的那一支商旅,正是幫你教那個陣法的。”

    汗青道,“願聞其詳。”

    紀行笑道,“那支商旅,有遊笠,有豫潛,有石太。”

    汗青愣住了,良久沒有說話。不知過了多久,月亮都快到西邊了,他才緩緩道,“你不知道我們是怎麽從北境迴來的,你不知道。”

    紀行沒有說話,任他說。汗青像是在咬著一塊鐵,顯然心中有著常人無法理解的鬱結,道,“大齊周圍有夷,不受教化,很能打!”

    “他們占了土方城,郭將軍要我們把那個打下來!說打就打!我們一共四百人,去了土方城,打下來了!咱們那一團,是大齊最鋒利的一支矛,能打下他們,那是理所應當。但是不好守,不好守!”

    “郭將軍突然病死,換了個將軍,他雖然也姓郭,但幹的不是人事!我們團以為大軍會來,就守城。守了兩個月,兩個月!糧沒了,吃馬,馬沒了,吃草,不過幾天的功夫,那邊兒能拔起來的草都吃光了!沒有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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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今夜汗青幾乎是將自己的底兒全給紀行托了出來。紀行沒有多說什麽,他知道汗青的寄托隻在他那三個弟兄那兒。那三個人都能打,都信他,所以能活。汗青有才,但是性子不合適官場。尤其是刑部這個地方,升遷絕對無望。他要想查案,就要順著許多人的想法去查。但是他不願意做這個事。

    等到紀行迴到高府,已經是卯時,他睡了一個時辰,到辰時才起床。不過他現在武功很高,自然也能熬得夜。等他起床,發現高關生早已在晨練,高岐佑就在樓上看書,偶爾從窗邊悄悄看一眼高關生。

    紀行搖搖頭,笑道,“自己這二叔,明明對他關心的很,就是說不出口。”

    不過他今天可不是來看父慈子孝的,他是有事要找高岐佑。不過一會兒他便到了高岐佑的書房,他敲敲門,“二叔。”

    高岐佑的聲音就從裏邊傳出來,“進來吧。”

    紀行推門便入,“二叔,我有一件事要給你說。”

    高岐佑如今心情大好,自然是有閑心和紀行扯幾句,“但說無妨。”

    紀行道,“遊笠豫潛石太這幾個人,想必二叔也知道了。”

    高岐佑笑道,“是聽說有這幾個人。”

    紀行道,“他們還有個大哥,叫汗青,是我安插在刑部的一個暗樁。現在我想把他收迴來。”

    高岐佑笑道,“具體是個怎麽迴事,你詳細說說。”

    紀行道,“三年前他們哥四個被人雇來行刺於我,被我用計給招到了身側。用的是金蟬脫殼之計,遊笠豫潛石太假死,到了我身邊做了暗人。汗青留在刑部,繼續替我追查真兇。隻是這三年過去了,汗青還是沒有追查到什麽。其實說是他們被雇還不準確,應該是他們的上司被人威脅才對。這個事不好查,我是知道的。但是汗青現在還在刑部,很容易翻船,我想現在就把他弄出來。”

    高岐佑笑道,“你既然是來給我說了,想必心裏已經有了謀劃。”

    紀行道,“二叔真是妙算。我打算以追查真兇之名,暗中派人查當初汗青等人行刺我這件事。汗青在刑部是個刺兒頭,也是個隨時可棄的棄子,自然會有人把他推出來。等他到了獄中,坐實了罪名,便治他一個發配的罪名。到那時他脫了軍籍,不屬刑部中人,自然就能脫身了。”

    高岐佑道,“行。這個事我給刑部尚書說說。”

    紀行笑道,“二叔真是辦事不費力,張口就是刑部尚書啊。”

    高岐佑眼中精光閃爍道,“我高家的人被人行刺,難不成還要忍氣吞聲?當初是你不該樹敵太多,現在可與當初不一樣,既然你有心做事,那就讓刑部的人忙上一忙。”

    樓下的高關生已經晨練結束。他每天算得上是聞雞起舞,將全身衣物汗濕才結束。雖然算不上如何刻苦,但是勝在他三年如一日。這三年他的內力竟然真有了長進,已經是二品武夫了。

    雖然他練一輩子,也不可能突破到七品,但是隻要強身健體,不再沉迷於美色,高岐佑就已經很滿意了。再加上高家眼下有紀行在,怎麽都能保高家五十年平安。

    高岐佑道,“關生這幾年有些變化,他快二十了,是該有些變化了。”

    紀行道,“二叔,關生有這樣的轉變,二叔難道心裏沒什麽想法?”

    高岐佑嗤之以鼻,“他現在的道行還差得遠!假如他像你這般到了楚州,怕是不到三天腦袋就要搬家,我能有什麽想法?隻是他現在到底是在往正道上走,卻也是件好事。”

    紀行道,“瓶兒這兩年常居老宅嗎?”

    高岐佑點點頭,“她受了些驚嚇,這是沒有辦法的事。不過你在老宅養的那個姑娘,你到底是怎麽想的?”

    紀行尷尬道,“那是李誦筠。李家人,富絕一地,我養著她,其實有很多方麵的......”

    高岐佑沒等紀行說完,“我是問你父親和你的意思,你父親是給你們定過親的了。這個事我親自問過,我現在是想問問你的意思。”

    紀行心想,該躲的還是躲不了,“二叔,您也知道。我現在還有很多事要做。她心中有意我知道,她父親有意我也知道,我父親的意思,我也明白。但是,要是在現在就把情事放在眼前,容易有很多遺憾啊。”

    高岐佑被紀行這麽一說,不禁勾起來當年許多迴憶。他想起大哥高寒士當年不正是如此嗎?高瓶兒的生母究竟是為何而死,他是知道,卻不敢說。不說高寒士,就說自己,當初自己與柳氏,那時也差點陰陽相隔。

    如今自己這侄子能夠將情事放在一邊,也算是先見之明了。他看著紀行,深深地歎一口氣,“不談這個也好,不談這個也好。”

    隨後高岐佑道,“想來你也知道,關生對李家姑娘,關照得很。隻是因為你的原因,他一直不敢太放肆。我沒能給他教什麽好東西,但是這件事,我還是希望他不會像你父親這樣。”

    紀行道,“父親,和姨,究竟是怎麽迴事?”

    高岐佑被紀行那一聲姨給弄的詫異了,隨後他便想通了,自己這個大侄子乃是高寒士那個風流種在外邊落下的孩子,自然該叫瓶兒的生母為姨。

    “這件事,現在也的確是可以給你說了。但是這個地方不好說,也不便說。這件事牽扯太多,直接關係到陛下。”高岐佑道。

    紀行疑惑道,“關係到陛下?”

    高岐佑點點頭,“不僅僅關係到陛下,還關係道曇羽太子。”

    紀行已經是第三次聽見曇羽太子了,當初齊帝以為他就是,弄得他差點不知該如何作態,好在齊帝似乎心裏有其他事,很快將他屏退了。紀行不禁問道,“二叔。曇羽太子又和姨有什麽關係?”

    高岐佑根本沒有迴答紀行的話,而是自顧自說道,“四大家族,皇宮裏的隱秘勢力,陛下,你父親,高家,李家,還有,季夏,整個齊國,都與瓶兒的生母有關係!曇羽太子是橫在陛下與他最信任的兩個人即你父親和季夏之間的一根毒刺。而曇羽太子的失蹤,與瓶兒他母親有著直接的關係,並非隻是季夏一時大意。”

    紀行腦子裏嗡嗡亂響,隻覺得他這二叔說話太過沒頭沒腦,一番話下來,他隻抓住了瓶兒的生母似乎是整個齊國所有勢力的矛盾樞紐。

    “二叔,那姨是怎麽去了的?”紀行問道。

    高岐佑眼角已經沾濕,“我......實在是不想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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