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牛是什麽來頭?黃正湯見了它走不動路。它是從龍虎山下來的一頭靈獸,單看練氣修為不過真元境,曾經經曆過什麽,紀行對它是一無所知。他知道它不平凡,早想來問問它能不能說話,但心裏其實一直沒有抱有什麽太過激烈的幻想。

    “有的人的麻煩可比你的大多了!”老牛如是說。

    紀行轉身,一臉邪笑,“牛哥,你早說你會說話啊!”

    然而老牛還是那副萬事不管的模樣,根本不理會紀行。

    紀行敏銳地察覺到了什麽,“牛哥,咱們認識也不短了,你整天這麽藏著,多煞威風?你剛剛說的那句話,是什麽意思?我怎麽感覺與我有關呢?”

    老牛一張大嘴一開一合,“與你無關!”

    紀行怎麽會信,“咱們都這份上了,還對我這樣?這些年我學了些本事,別的不說,真靈六境我現在是抬抬腿就能上的。到那時候,就算是真靈八境的大人物在咱麵前,那也得好言陪著!”

    老牛蔑視地看著紀行,“三腳貓的功夫好意思丟出來現眼!我當初要不是看在......怎麽會跟你走!?”

    紀行撫掌大笑,“說漏嘴了吧?又丟出來個包袱!我當年想不通,老感覺自己像個猴子似的由著他人擺弄,偏偏還沒一個人告訴我這是為了什麽。如今我二十有七,再過三年就到而立之年了。自從我得了何先生的傳承,已過十年。這十年我差不多每天都在想,這他媽一切都是因為什麽發生的。你說說,今天我被人算計,命都快被人割沒了,用的手段我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我該做什麽?”

    老牛沉默,一如往日裏的堅韌隱忍性子。

    紀行歎口氣,“我當初在宮裏的時候,聽一個叫辛椎的人說,有一樓,裏邊全是劍。那劍很厲害,山巔武夫也擋不住,但是那些山巔武夫有本事把自己藏起來,任憑他人推算,就是找不找他的位置。真靈前六境我都快走到頭了,一旦踏入真靈七境,眼前的敵人全都是動不動就要算一算你的命的。擋不住!真擋不住!”

    老牛沒有迴應。紀行現在也沒指望它迴應,“你知道我是怎麽來的嗎?池淵,號稱千年前天下十大宗門僅存的一個,一夜之間就沒了。我老爹聽說是把自己獻祭給了宋千會,我娘好像是剛剛生了我就被宋千會殺了。我被一個老乞丐撿著封了一千年,到未左鎮來避難。老乞丐死了,我碰到何先生,十年過後,何先生給我一把刀,然後他也死了。緊接著遇到葉聖南,我以為遇到組織了,沒想到葉聖南也是個十句話燜不出個屁的,我還是啥也不知道。”

    說道這紀行自嘲笑笑,“接下來我去了天涯,碰到一隻老烏龜,老烏龜說他是我的接引。現在倒好,他老人家直接睡死了不管事。我一步一步走到現在,還是啥也不知道!老牛,你說他們都在瞞著我什麽?你要是知道,你給我抖摟點?”

    老牛道,“記得那個村子嗎?你的刀在那個村子。”

    紀行道,“記得。”

    老牛道,“你現在要去找那個村子的話,是找不到的。”

    紀行搖頭笑道,“你這是啥也沒說啊。”

    老牛道,“那位......白娘娘,她是不是說一甲子後再迴來?”

    紀行擺擺手笑笑,“什麽白娘娘,我是她丈夫,豈不是你要叫我紀公公?”

    老牛道,“這才第一個年頭,你就成這樣了。等她迴來,你豈不是已經被人化成一堆灰了?紀行,你處理不了的事,可以找人幫忙,但不是找我。有個和尚不是挺照顧你嗎?你去找他吧。”

    紀行道,“你明明知道什麽,對不對?”

    老牛道,“這與你無關,道家的事,你管不下來。”

    紀行道,“算了,我去找那和尚!”

    老牛不屑道,“這天下離了你不會有任何變化!你太傲慢了!”

    紀行深深看了一眼老牛,“牛脾氣倒不小!”

    老牛卻道,“你知道什麽是敬畏嗎?你都走到真靈五境了,你觸摸過蒼穹嗎?那裏冷不冷?”

    紀行皺皺眉,暗道它怎麽知道自己曾經神魂出竅。

    老牛繼續道,“你也去過池淵,那邊萬千雷火的滋味好受嗎?為什麽會有這些東西你想過沒有?白家守著真靈玉那麽多年,是為什麽?化神?你明白什麽是化神嗎?紀行,等你要能觸及到這個層麵的時候,至少要有和橫斷山的梅生一戰的實力才行!現在的你太弱了!”

    紀行啞口無言,卻總覺得老牛在警告自己什麽。

    老牛道,“我給你舉個例子,羲皇無為而治,孔聖要禮治,韓非要法治,這說明什麽?有的東西是有邊界的,而且這個邊界在不斷被打破,在不斷被打破的過程中,就必須要有人站出來製訂一套東西出來維護這個秩序。天下也是這樣。”

    紀行心裏已經有了一絲明悟,但卻裝傻道,“你說這些有什麽用?能幫我續命嗎?”

    不料老牛不吃他這套,轉頭過去甩了甩尾巴不再管他。

    紀行站立良久,最後歎一口氣,“牛哥,多謝。”

    其實他還是沒有想清楚。他知道老牛已經盡可能地把話說得明白了,隻是他還缺少一點閱曆。他確信老牛是明白很多的,隻憑他在老牛麵前一直都是作為一個信息受眾的一方就可以看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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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隨後他道,“照顧好狗子,他是好樣的。我要走了。”

    老牛突然道,“多翻翻大夏文字的書,你能知道得多一點。還有,這個院子也很不一般,連我也不能隨便進出。”

    紀行頓了一下,“知道了。”

    隨後他便去了大院,見到狗子還在那躺著,“我要去趟爛陀寺,那邊帶上你不大方便,你跟著老牛好好學。”

    隨後他神神秘秘地湊到狗子耳邊,“老牛可能是個大妖!”

    後院傳來悠遠深長的一聲“哞”!

    紀行笑笑,拍了拍狗子腦袋,“我去續命了!”

    狗子望著紀行,“你什麽時候迴來?”

    紀行笑道,“很快!短則兩天,長則嘛......我也不清楚,反正那邊離京城近,不用你幫我搬救兵。”

    等紀行收拾好了,狗子就跟著紀行屁股後邊走到門口。紀行轉頭道,“迴去吧!”

    隨後他戴上鬥笠,背負長匣,路遇洪管家,倆人打了個招唿。

    一日後,紀行便到了爛陀寺。

    可惜這裏並沒有他要找的人,倒是有一個年輕俊美的和尚在打坐。

    紀行原本想走,那年輕和尚卻開口了,“施主進來坐。”

    紀行笑笑,“我已經在寺裏了。”

    年輕和尚道,“師尊不在,明日貧僧要進宮與陛下講法,施主可否同行?”

    紀行道,“為何這樣輕易就找上我?”

    和尚抬頭,眉目清秀得有些妖異,“麵善。”

    紀行把長匣往邊上一頓,大笑,“在哪見過?”

    和尚道,“貧僧宏治。”

    紀行道,“不認識。”

    宏治道,“施主有佛緣。”

    紀行大笑,“你師傅也這麽說!可惜後來他說我這佛緣來得快去的也快,現在沒了!”

    宏治道,“師尊不會這樣說,這是施主自己的話。”

    紀行卻道,“小皇帝的帝號是什麽?”

    宏治道,“陛下尚敬。”

    紀行道,“我聽說他現在喜歡尋仙訪道啊!就是你帶他幹這事的?懷讓和尚也不管管你?”

    宏治道,“陛下政事繁忙,易體弱,提早修行,這本是好事。”

    紀行笑道,“要學就學學先帝太庚,二十年天下大治!而不是來弄這些虛的!”

    宏治道,“施主命不久矣。”

    紀行臉上一僵,隨後拍拍胸脯道,“老子的事自有老子來處理,你就算能看得出來,你有辦法給我續命?笑話!”

    宏治平靜道,“洗龍池可解。”

    紀行道,“明天什麽時辰入宮,我就住都城裏的清河府邸,到了時候拉上我。閑話不提,灑家去也~!”

    緊接著紀行便一道煙走了。

    宏治深深望著紀行離去的方向,心裏想起來幾年前那個少年,心中驚歎,他何時變得如此強大了?

    紀行去了清河府邸,如今故地重遊,想起來當年禮親王帶他在這邊喝花酒的事。可惜物是人非,禮親王的死他也是參與進去的。那些大臣果然是想要整死誰,誰就得死,連皇親國戚也逃不得啊!若是自己貴為天子,恐怕心裏也會怕吧!

    他拎一壺酒,靠在欄杆上,向下望去。曾有一白袍男子,對雪吟詩,門前六出飛花,樽前往事休提?殊不知那人就是天子太庚皇帝!

    紀行身邊女人鶯鶯燕燕般,而他卻提不起半點興致,不過好在那些女人也不敢來撩撥他。隻因他如今打扮太過嚇人,一臉大胡子,須發隨風飛舞,就差在腦門上刻著“我是惡人”四個大字了。

    他之所以要跟著宏治進宮,原因有二。一是宏治說洗龍池可解他性命之危,他的確動心,如今他已經不清楚尚敬帝是個什麽性格,會不會還念著他的情分,所以跟著宏治或許沒大錯。二是他如今也十分想看看宏治都教了新帝什麽東西。要是宏治真是把宮內搞得烏煙瘴氣的,他不介意“清君側”,把那宏治懲治一番!

    紀行如是想,不由自主散發出一股濃烈殺氣,倒是把旁邊一美嬌娘嚇得不輕。他看到那女子,立馬收迴作態,笑容可掬地伸手要攬過那女子。沒想到那嬌娘嚇得身子一抖,眼裏流露的恐懼幾乎讓人以為她要死了一般。

    紀行歎一口氣,擺擺手,“算了算了!你走!”

    嬌娘如獲大赦,一邊賠罪一邊搖著蓮步離開。

    隨後紀行餘光一瞥,瞧見個熟人。

    一男子端坐,手裏捧一杯茶,身旁不少女子對他投懷送抱,他卻一一笑著婉拒。明明就是想要,非得做出如此姿態,不然來這地方是為什麽?就為了給人看看自己的貞潔?紀行不禁肺腑。

    男子顯然是一臉正氣,加上長得清爽,極受女子歡迎。突然一雙手如蛇一般纏上他的肩頭脖頸,男子笑吟吟迴頭又要婉拒,卻看到一張滿是大胡子的羅刹臉,頓時笑容僵在臉上。

    紀行道,“堂堂儒家的正經傳人,怎麽也來逛這風月場了?”

    男子掙脫不得,強行鎮定下來,卻發覺這張臉頗有幾分熟悉,等他想起那人,倒是結巴了起來,“紀......紀行?”

    紀行笑著點點頭,“我還是喜歡你們叫我大俠!”

    旁邊女子可不樂意自己的心頭肉被這麽個糙漢摟著,不禁酸溜溜道,“大俠好男風?”

    紀行轉頭邪魅一笑,“豈止是好男風,灑家還要吸幹了他!”

    男子歎口氣道,“紀兄,有什麽話我們換個地方說?”

    紀行笑道,“鄒顯之,你到這地方來是幹嘛?”

    男子正是鄒顯之,正當他不知從何說起時,很快就有了答案,因為另一個人走了過來。

    “他在等我!”一佩劍男子走來。

    紀行笑道,“李離你可以啊!這些年來,從秘境裏走出來的恐怕就數你倆最像那麽迴事了!”

    佩劍男子正是李離,此時他持劍一禮,“紀兄,多年不見!”

    紀行笑道,“我怎麽不記得是多年了?也就一年兩年三年還是四年吧!”

    李離毫不在意紀行說話顛三倒四,“我們換個地方說話?”

    紀行道,“可以!”

    隨後三人找了個房間。清河府邸最大的一點好處在於,這裏邊的某些房間,是能夠屏蔽神識探查的。畢竟要是有真靈大能要在這裏邊辦什麽“事兒”,被人瞧見了豈不是尷尬?因此清河府邸又成了許多人談論密事的好去處。不過清河府邸也因為這個,成了暗中最大的情報來源。大多數人對此心照不宣,清河府邸也知道這個,從未做什麽出格的事,如此安然渡過這些年。

    等到幾人寒暄幾句,李離性子直,便開門見山。

    “紀兄,方外近來玩火自焚!”李離說得沒頭沒尾。但紀行知道這裏邊肯定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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