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於一種直覺,清音穀穀主並沒有反抗。或者說她在這劍陣的巨大威勢之下也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紀行在這一瞬間完全是出於一個強大雄性生物對於弱者的保護欲才做出如此舉動,盡管這個女人或許完全有能力在這殺力驚天的劍陣當中存活下來!

    紀行背對蒼穹,識海中那道無上劍意被他竭力催動,然而還是沒能延緩劍陣的殺力顯化!一道道劍光在他背心炸散!隻在頃刻間紀行五髒六腑便全是青蓮劍訣的殺伐劍意!紀行心裏隻有兩個字,“完了!”

    大湖之中轟地升起一個黑影,那便是紀行抱著清音穀穀主的身形!

    很快紀行帶著清音穀穀主落到大湖邊上的一處山巔,在這時,湖中那巨大劍陣才徹底爆發出其該有的威力!清音穀穀主臉色泛白,一陣後怕,誰能想到紀行在無劍時,依然能將這劍陣施展出這般威勢?

    此時紀行靜靜立在距離清音穀穀主不遠,一言不發。

    清音穀穀主此時毫發無損,便笑著道謝,“多謝了。”

    紀行點點頭,然後轉過身看向那大湖。輕風拂來,紀行不知不覺打了個激靈,“我怎麽覺得涼嗖嗖的?”

    清音穀穀主倒嘶一口涼氣,因為紀行背後血流如注,數百道劍氣橫雜交錯地紮在他肩頭背心後腰大腿!

    然後紀行眼前一黑便直挺挺倒下去了。他尚在真靈四境時,雖有真正的高階劍器來形成劍陣,但那次劍陣殺力也僅比這次強那麽一線而已。然而那次鈴木重治渾身重甲,至少能打出一副全套的鐫古神兵了。雖然他渾身重甲被紀行絞得粉碎,然而畢竟被那套重甲承受了至少九成九的殺力。剩下的雖然被他硬抗下來,但好歹已經走到了真靈上境,鈴木的體魄也還說得過去,所以不至於像紀行這樣昏厥。

    可紀行與鈴木重治不一樣,他是完全靠自己的體魄硬抗下來這道劍陣。此劍陣能將鐫古神兵絞碎,那傷到他自然也是輕而易舉。若非他竭力調用識海那道無上劍意,恐怕他今天就得死在這裏!

    清音穀穀主伸手將紀行拉了過來,略一探脈,才知道他傷得如此之重!

    紀行也算是半個老江湖了,在昏厥的那一瞬間,最後的意識是絕對不能倒下!然而這種應激性反應並不是他能控製的,昏厥也是他的身體對自己保護的一種自然反應。

    清音穀穀主見紀行如此,便打算渡過真靈探一探紀行傷勢究竟如何。隻是這一探,紀行在修為方麵的所有秘密都會暴露在她眼前,很可能紀行於她而言再無可遮掩之處!然而就在此時,紀行忽然睜開了眼睛,一雙眸子殺氣畢露!

    清音穀穀主像指尖被針紮到了似的,雙手頓時縮了迴來。紀行瞪著她,緩緩飄離,語氣冷淡到極點,“讓你手下送件衣服來。”

    清音穀穀主被紀行那眼神紮得生疼,“穀內都是女弟子,秋玉堂不在,隻有女裝......”

    紀行瞪著她,“你是存意消遣我?”

    清音穀穀主便道,“我讓人送來,你稍等。”

    隨後她便以神識傳訊,自有人去置辦男裝。隻是清音穀這麽多年了,還從未有男子能在這穀內得到如此殊遇,就連秋玉堂也隻是進穀“聽宣”而已。不得不說紀行破了清音穀許多規矩。

    清音穀穀主道,“你,如何?”

    紀行能感覺到背後涼嗖嗖的,一方麵是他重傷時生機流逝的原因,還有一方麵是他背後的衣物已經破得不成樣。

    “死不了。”他隻迴複三個字。

    清音穀穀主歎一口氣,“你戒備心太重,我們如何能合作?”

    紀行道,“我若是不謹慎,連活到今天都不可能。何況是與你們這樣的人打交道?”

    清音穀穀主皺皺眉,“那也不是說什麽人都要防備。”

    紀行握緊一隻拳頭負在背後,“我答應秋玉堂來此,自有我的原因。但這不是說我就要給你們當成一枚棋子來利用。我對你們毫無防備,那你們能對我毫無防備嗎?穀主大人,您是身居高位多年,想為你捧腳的人能填滿這條湖,已經忘了該怎麽與我等這樣的人打交道了吧?”

    清音穀穀主默然。

    紀行道,“還是談正事吧。我的實力如何你現在應該很清楚,劍陣一出連我自己都怕,你覺得我能做什麽?”

    清音穀穀主道,“方才比試,應當是我輸了。不得不說,論實力,你的確要比我高出一線。但也僅僅是因為你有這劍招。你也看到,我的神識修為比你強出不止一籌兩籌。你一旦遇襲,特別是遭到真靈上境的高手偷襲,除非是運氣好,否則你那劍招未出,就已經被人拍作了一團齏粉。”

    紀行想起來那次在海邊被三個真靈八境的和尚偷襲的事。恐怕還是因為那三個和尚因為不知曉梵大師究竟在何處心有顧忌,所以沒有對他動用殺著。如此看來,自己的確應當在神識上多加修煉才對。

    其實他有所不知。對於真靈中三境的高手來說,他們的壽命於凡人而言漫長到了無法想象。該學的招數,在這些漫長歲月裏,他們都學得差不多了。當然了,除了那些殺力極大的先天武技。可這類武技可遇不可求,都是被人作為殺手鐧來使的,哪那麽容易外傳?

    因此這些真靈大能便整日澆花撫琴,抑或弈棋作畫,又或者枯坐一室,隻為提升一絲一毫神識修為。清音穀穀主在這大湖之上修煉已近千年,整天除了玩水就是玩水。她捏出來的水人能排滿整個大湖而且還不帶重樣的。

    這樣的功夫對神識修為極為考驗。但幾乎整個天下的真靈大能都這樣。而紀行對這些人來說,就像個穿上鎧甲,力大無窮的傻大個兒,單挑的確他很強,但也很容易落入這些成名已久的高手的圈套當中。但是煉體容易,修心才難。紀行對於神識如何修煉是一竅不通,眼下隻能先將此事壓下。

    “你的意思是,我不能直接出麵,應當藏於暗中?”紀行道。

    清音穀穀主點頭,“你這劍招的確強得過分,或許對五梅教派那位真靈九境的高手都能造成一絲威脅。如若給你一套高階劍器,恐怕與真靈八境的高手對決,你也能走上台麵與他們比劃比劃了。”

    紀行疑惑道,“你是說?”

    清音穀穀主道,“別想太多,劍器我幫你去借。無上神兵你是想也不要想,整個南臨也也沒多。便是湊齊一整套鐫古神兵也不是易事。劍陣分到每一柄劍上,其中鐫刻符文又該如何,都不是一日之功。要是湊不齊這一套劍陣,那就隨便拉一堆鐫古神兵給你湊活用。”

    紀行雖然有點期待,但也知道這些劍不是這麽好拿的,因此保留了幾分理性。就在此時,一個麵戴薄紗的女子飛過來,“穀主。”

    清音穀穀主點頭,“放下吧。”

    女子原來捧著一疊衣物。隨後她將其放下便離去了,對於紀行她是看都沒看一眼。

    紀行手一招,那衣物便到了他手中,“現在不著急換,你繼續說。”

    清音穀穀主便繼續道,“殺那位真靈九境的事不用你操心了,自有人在謀劃此事。因為不論是你還是我,去了肯定就迴不來。我們主要是剪除其羽翼。我憑一手天地合,若是天時地利尚可,能與真靈八境一戰。你憑此劍招,與我合力,不說能殺一位真靈八境的妖物至少傷其之後全身而退能夠做到。”

    紀行道,“他不是有三個得力手下嗎?你我對付一個,還有兩個怎麽辦?”

    清音穀穀主道,“神光寺一位大師會伺機斃殺剩下的一位,若是引得那真靈九境的高手出戰,那便再好不過。”

    紀行道,“那還有一個呢?”

    清音穀穀主道,“原本最後一個就是留給我的,你也大約能猜到我的本事,神識修為不說多強,至少真靈七境鮮有敵手,能與真靈八境一較高低。那一位到現在還沒有人探查到其蹤跡,實力也未知。女王的意思是讓我在明麵作為誘餌,若是被那一位注意到,也可憑借神識提前發覺危機逃走。屆時十八戶中人自會合力擒殺這位。隻不過你現在來了,那最後一個我們就隻能先不管,爭取能殺一個是一個。”

    紀行道,“你說得頭頭是道。可聽說過下駟對上駟,中駟對下駟,上駟對中駟的故事吧?萬一人家不拿常理出牌,直接一哄而上把你我先殺了,屆時又該如何?”

    清音穀穀主沉默了一會兒,最後輕歎一聲,“我對白象皇宮說的是我會找一位朋友來助拳,他們不知道是你。所以白象皇宮仍然是以我為餌。若是真的那三個一哄而上誓要殺我,隻要你我能撐住一會兒,七聖地十八戶自然也會將他們三個一網打盡。”

    紀行冷笑一聲,“意思是我可能會為這個事丟命?”

    清音穀穀主道,“我擺在明麵上的實力最弱,這是策略......”

    紀行道,“把自己的命交給他人,這也是你的策略?要是他們不來怎麽辦?撐住一會兒?一會兒是多久?十息夠不夠?或者一炷香一個時辰?”

    清音穀穀主勉強微笑一下,“你疑慮太重。”

    紀行搖搖頭,“你們的謀劃破綻百出。”

    清音穀穀主道,“那你以為如何?”

    紀行道,“雖然你們大軍未至,但十八戶和七聖地總該養了死士吧?用這些死士的命來填!找到那三個,或者那位真靈九境的高手所在,找不到也行,至少要知道這些死士都在哪裏死得最多。相信我,五梅教派來打南臨必有所求,賠本生意誰都不會做。死人最多的地方,就是五梅教派最緊要的地方。那些地域必然有高手駐守,而後出一道全由至少真靈中三境組成的奇兵,碰到真元境的就殺真元境的,碰到真靈境的就殺真靈境的,殺到五梅教派不得不幹預!”

    清音穀穀主被紀行的謀劃驚了一下,她還從來沒想到這世間竟然有這樣的人物,能將殺人作為一種謀劃!一將功成萬骨枯,她相信紀行若是為將,必為在史書上留下千古罵名的人屠!紀行他在初入郜力,失去狗子和傷刀之後,殺性初顯,而後逾漸加重,從那時起他便是以殺人起家,這樣的手段於他而言隻是習慣而已。

    紀行壓根不管清音穀給穀主神情異樣,“他們到現在,若是從南臨已經得到了什麽,那必然會想方設法將他們緊要的物事轉移到另一個地方。到時候不難逼出那三人,或者那位真靈九境的高手現身。即便不能將其全殲,至少能讓他們吃個大苦頭。屆時五梅教派知道在南臨討不到好,危機自解!”

    整個大湖都是紀行擲地有聲的話語在迴蕩。

    良久,清音穀穀主才道,“代價會不會太大?要是引不出來那幾個人出來,死的人豈不是白死了?”

    紀行哈哈大笑,神色顧盼自雄,“不死他們難道死我們?穀主,你是怎麽活到今天的,對自己的性命太過兒戲了吧?”

    清音穀穀主道,“你好像對五梅教很了解?”

    紀行道,“我自然知曉一些有關此教的事,但熟悉還談不上。穀主,做決斷吧!”

    清音穀穀主終於道,“我去與白象皇宮說。南臨這一千年,能算得上苗子的年輕人少,你說的這個法子,不知道要斷送多少俊彥了。”

    紀行道,“我管不著。言至於此,你自己好好考量吧!”

    清音穀穀主道,“那便如此,我現在去白象皇宮,你可以在這穀內四處轉轉,隻要你不胡來,沒人會動你。”

    紀行知道她這是在給自己一個台階下,因為現在他背後還一大塊一大塊的肉露在外邊,於是點點頭,“有勞!”

    隨後清音穀穀主便離去。紀行見人走遠了,鑽入水下換好了衣物,在跳出水麵運功蒸幹。此時他體內的劍氣快壓不住了,張口一吐,滿湖劍氣蕭殺!

    隨後他拖著傷體趕緊迴到空晴的醫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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