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行原本想好的八抬大轎將白芙娶進門並沒有實現,原因無他,隻是白芙自己不想太過聲張。因為未左鎮的那些鄉親實在難纏,讓人知道他倆要辦喜事,恐怕得炸了鍋。

    因此他倆的婚禮辦得十分簡單。

    庭內五人,穿著喜慶,紀行白芙都是一身紅。成婚的倆人對成親的流程,反倒不如老邢來得了解。老邢做了一席好菜,蒸了饅頭,饅頭上上了香,算是告慰先人。

    紀行與白芙立在一處,攜手一笑。

    白芙眼前被所戴發飾的珠簾遮住,她覺得不大好看清紀行,就撩開,“咱們成婚了!”

    老邢趕緊道,“快點放下來,這是新郎官才能揭開的!”

    白芙嘻嘻一笑,又將發飾放下來。紀行看著她,“你今晚真美。”

    天上滿月,映得白芙身周一層月輝。她白,又穿一身紅,更顯得她皮膚嬌嫩。她抬起頭看著紀行,眼神清澈,“今夜一過,往後你我便是夫妻了。”

    紀行心裏咯噔一下,不知是喜悅還是憂慮。

    老邢過來,“拜堂拜堂!”

    一拜天地!

    紀行緩緩躬下腰,當初第一次見到她的那一幕浮現在眼前。那時的白芙坐在馬車上假寐,沒瞧見他。後來到了燭城,他救下她。說起來,這些都像是命定的緣分。實際上也的確是命定的。

    二拜高堂!

    紀行的生父生母,早不知哪一年便去世。而白芙不比他好多少。高堂之上並無高堂,倆人便對著天地拜了一拜。這些年發生的事,嘩啦散在紀行眼前。有他的,有她的,倆人曆經不知多少,終於走到今天。

    夫妻對拜!

    紀行與白芙對視而立,再緩緩弓腰。這三拜結束之後,他們便不再是一片無地可落的雪花,一根無處紮根的飄絮。從今往後,他們永遠地走到了一起。

    山無棱,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對於他們而言,山可能會平,水也可能會枯。這天下最永恆的規律也許會發生怪變,甚至整個宇宙或許也會發生毀滅性的災變。但他們二人的前世,是經曆過那樣絕望的年代的。今日他們仍然走到了一起。

    今夜無雪,雲層仿佛裂開了一個口子,露出裏麵的月亮。

    老洪頭出酒,老邢做的菜。拜完堂,紀行一人不知喝了多少。那酒厲害,是何名椿藏的酒,最後他喝成了一團泥,白芙也沒有阻止他。到了深夜,白芙將紀行抱起來,把他放到床上,目不轉睛地看著他,看了整整一夜。

    龍虎山。

    黃正湯備好了一身的家夥事,他下山了。他徒弟張三可如今在龍虎山禁地當中修行,其中有五雷正法守護。山巔武夫也輕易不敢進。所以說張三可那兒,他在與不在都一個樣。

    到了山下,尋到了那處瘴氣頗重之所,黃正湯歎一口氣,“道家祖庭淪落到了這樣的地步,屍氣鬱結到了這個地步,山上竟然一無所知!”

    他拿出一枚金印,當地蓋下來。

    於是從天而降一個,比當初含本道降下來那個還大十倍的光印!此地屍氣頓時被那巨大光印給蓋得一掃而空,然而此地瘴氣鬼氣依然沒有散去。

    黃正湯灑出一把銅錢。銅錢列陣排兵,散落在此地各處,不一會兒便結出一個八卦大陣。而後銅錢忽地開始發燙變紅,沒一會兒一個巨大八卦陣圖出現,無數鬼氣瘴氣便被這八卦大陣吸了進去。施法持續了約莫半個時辰,此地的瘴氣鬼氣才被吸盡。

    等到一切做得差不多。黃正湯撿起銅錢,看了看已經變得焦黑的錢幣,隻是皺了皺眉。按道理來說,這銅錢已經算是鐫古神兵裏最好的了,可還是被汙穢給髒成了這樣。黃正湯雖然沒說什麽,可心裏還是心疼的,尤其現在龍虎山差不多是隻出不進。

    收了錢幣,黃正湯便開始行走江湖。北有神州,西有宋千會的邊軍,東接都城所在,他便南下。黃正湯想起紀行的家鄉,就是在西南地域,不禁起了去看看的心思。

    當年他也常常行走江湖,一路上渴了飲露水,餓了挖野菜,大黃道袍被他收到包袱內,將一件便裝露在外邊。通常走不了一個月,他便變得同一個乞丐無二。

    何家大院。

    白芙看著紀行,不知不覺就到了淩晨。天邊泛起魚肚白,紀行還是睡得極沉。白芙看著自己手中的那一根紅繩,紅繩一端看似消失在空氣中,實則在紀行那邊。她將這紅繩取了下來,然後一絲絲冰花爬上了這紅繩,隨後她才將它再次戴迴手指上。

    白芙歎一口氣,終於起身。她將嫁衣換去,又穿迴自己那一身白色長裙。過了許久,她到紀行身邊,輕輕吻了吻他。

    白芙覺得還有什麽沒做,手一招,筆墨紙硯便到齊了。抬手寫了幾個字:夫君,我走了,甲子後再見。

    等到信寫好,她又坐迴紀行身邊,心裏的不舍變得越來越濃烈。

    可是她還是要走的,有些事情她必須要先去做。她看著紀行,最後不再看,她走了,先去了何先生的墓地。她看著這墓地,說,“假使我死了,請何先生幫他找一個女人代替我。”

    根本想也不想自己是在和一個死人說話,她說完便離去了。

    她走過紀行說的瀘沽湖,那裏的確很美。慢慢的她上了山,從山上俯瞰,整個未左鎮才剛剛有了點動靜。有的人起得早,但是大冬天的,更多的人還是要等天再亮一會兒才起床。

    她看著紀行從小生活的地方,然後緩緩升空,最後不知飛去了何方。

    紀行身上還是那一身紅,等他酒醒,已經是正午了。雪花從窗外飄進來,落到他嘴唇上,臉龐上。紀行慢慢的醒了過來。他愣了很久,感覺有什麽東西忘記了。

    “白芙,要不要我給你買點零嘴?”紀行打了個哈欠道。

    沒有迴應。

    紀行突然心頭一震,神識鋪開,她不見了!無名指的紅線也察覺不到她半點方向!

    他趕緊跳起來,眼角瞥到桌上壓好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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