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她這話,陶鈞在一旁又是低頭一笑。


    「哪有你這樣霸道的…..!」範成撓著頭嚷道。


    「霸道什麽?我又不是神仙,再說就算是神仙,受了香火也不一定靈驗。」秋葉紅撇了他一眼,挽起袖子,一麵走到馬身前查看,一麵嘟囔道,「治好了也不用燒高香謝我,治不好也別想動不動就喊什麽推出去斬了!」


    範成還要說什麽,被陶鈞拉了拉,隻得作罷。


    忽聽屋內一陣小狗叫,再看一條黑漆漆的小狗從門檻翻了出來,搖搖晃晃的沖眾人顛了過來。


    「哈。」範成轉開了注意力,大手一把拎起小狗,左看右看,「這條小狗肥嘟嘟的。」


    一麵說一麵左右晃,突然見到什麽稀罕物的對大家嚷道,「快看,這小狗頭是歪的!」


    一麵說一麵用另一隻手扭動多多的頭頸,滿院子瞬時響起多多狗的慘叫。


    「是落枕了?脖子怎麽歪了?難道狗也能落枕?還能正過來不?」範成哈哈笑道,一麵揪著狗脖子左右扳弄。


    小狗多多叫成一片。


    「範兄!」陶鈞忍著笑示意他別逗小狗了。


    「怎麽會是歪頭的?」範成不理會,大手扭開小狗欲咬的嘴,就要去拔脖子上的毛。


    秋葉紅診了脈,正在給馬按了腹部,聽見多多的慘叫,忙抬頭道:「別動,別動,是狗,不是玩具。」


    範成這才不舍的將狗放下來,多多委屈的跑到秋葉紅身邊哼哼。


    「好稀奇,頭是歪的,真難看啊,不過倒是條好狗苗子。」範成一副行家的樣子下了結論。


    這就算稀奇?要是告訴你這狗還是五胞連體,嚇死你。


    秋葉紅心裏嘀咕一句,安撫小狗一下,將它放在牆角,從牆頭上拔下下一根光溜溜的骨頭,多多立刻摟著啃著玩起來。


    秋葉紅這才又接著看馬,上上下下的看了一遍,搖搖頭。


    「你搖頭做什麽?你治不得?」範成看到了立刻喊道,「瞧你吹的厲害…..」


    這後一句話是對孫元至說的。


    「我家裏什麽都沒有,」秋葉紅看了他一眼道,「這馬暫時還能走的,你跟我去城西的療馬堂。」


    「黃掌櫃解僱你了?」一直默不作聲的孫元至突然問道。


    秋葉紅嘆了口氣,搖搖頭道:「時運不濟啊,秋葉堂開不下去了,散夥了。」


    孫元至聽了還想說什麽,但最終沒有開口。


    秋葉紅進屋子將首飾盒子藏好,又拿起自己的手術器械包裹,鎖了門。


    一行人前前後後的離開了秋葉紅家,直奔鍾大夫的療馬堂。


    胖哥正在勤勞的打掃門庭,療馬堂的門麵比秋葉堂還要小,因為總是跟牲畜打交道,顯得有些不幹淨。


    從沒跟牲畜近距離接觸過的陶鈞下意識的皺了皺鼻子,孫元至和範成倒沒什麽反應。


    「嘩!」胖哥看來了這麽多人,高興的眉開眼笑,先喊了聲慧姐兒,就撒腳到後堂喊鍾大夫,有生意上門了。


    正炮製藥材的鍾師傅挽著胳膊袖子忙忙的走出來,恭敬的搶過去給秋葉紅行禮。


    「小大姐兒多歇兩日,怎麽急著來了?」


    「告訴你別給我這麽大的禮。」秋葉紅跳腳躲開,「我們沒有師徒名分的!」


    一麵將來意說了。


    鍾大夫忙迎眾人來到後堂,後堂許是剛看過牛馬,保定用的木樁那裏散落著糞便。


    「這就收拾這就收拾。」鍾大夫很是不好意思,和胖哥忙忙的打掃了。


    「嗬,這麽幹淨的小姑娘不怕髒啊?」範成有些好奇的看著秋葉紅,「你穿的是什麽?」


    秋葉紅已經換了簡單的操作服出來,聽見問,便順嘴道:「愛幹淨唄,套上一件免得弄髒自己。」


    「小大姐兒,這馬兒是宿水停臍。」鍾大夫將馬匹牽過來,認真看了道,「黨參一兩、茯苓二兩、白朮八錢、菌陳二兩、豬苓二兩、大棗二兩可使得?」


    「再加八錢大腹皮、一兩厚樸、八錢陳皮吧。」秋葉紅想了想道。


    「厚樸化濕導滯行氣平喘,小大姐兒的意思是此馬脾胃虛弱所致?」鍾大夫遲疑一下,說道。


    秋葉紅還沒說話呢,範成聽了在一旁嚷道:「大爺的馬是萬裏挑一的好馬,什麽虛什麽弱的?你們到底懂不懂?」


    「以前是不虛,但近日奔波過度,又空腹飲了過多不幹淨的水,過度使役後沒有牽散,是不是?」秋葉紅看了他一眼問道。


    範成嗨的了聲,道:「你這小姑娘,還會算卦不成?」又看了眼孫元至,小聲嘀咕道,「還不是為你…..」


    秋葉紅沒有聽見他說的什麽,圍著馬兒轉了轉,鍾大夫已經要胖哥抓藥煎藥去了,二人低聲又交談幾句。


    不多時一碗藥灌了下去,馬兒依舊精神倦態,再看黏膜已經變成紫藍色。


    「放腹水吧。」秋葉紅說道。


    說著話將放在一旁的手術包,就在一旁的大石頭上打開了。


    範成以及陶鈞都好奇的看過來,隻見滿目各種各樣的刀子剪子長針粗針短針細針鉤子鉗子,不由砸舌。


    「這,這是什麽?」範成伸手就拿起一柄小小的手術刀,「匕首?小姑娘也愛玩這個?」


    「別動,我消過毒的,你又弄髒了!」秋葉紅忙搶下來,放在鍾大夫剛端過來的消毒湯水裏。


    因為鍾小哥近日開始利用青蛙之類的小動物做手術練習,療馬堂準備的消毒消炎湯藥充足,一看秋葉紅打開了手術器械,鍾大夫立刻就端了一盆過來。


    「我哪裏髒?」範成大窘,下意識的就看自己的手,暗自腹議,隻怕比你這個小姑娘還幹淨。


    「小大姐兒,怎麽個保定?」鍾大夫和胖哥拿好繩子走近馬匹問道。


    「站立保定,雲門穴剪毛。」秋葉紅利落的洗手,一麵說道。


    胖哥依舊對手術敬而遠之,保定了馬兒,立刻逃得遠遠的去了。


    鍾大夫拿著剪子剪了毛,秋葉紅挑了一個寬針走過去。


    「這是做什麽?針灸?」範成好奇的問,貼近了去看。


    陶鈞也從來沒見過這個,小心的邁步繞開地上汙穢,也往前靠了靠,就見秋葉紅舉針刺向馬兒,被剪了毛的那雲門二穴,立刻湧出血來。


    陶鈞隻覺得眼一黑,栽倒了。


    範成與孫元至嚇了一跳,喊著陶兄,搶著扶起來,見他已經昏迷。


    秋葉紅迴頭瞧見,哈哈笑了。


    「莫非病了?」範成下死勁的掐人中,一臉焦急,聽見秋葉紅笑,帶著不悅抬頭瞪她,「你還笑!」


    「沒事,沒事,他是暈血…..」秋葉紅忍著笑道,一麵示意他們將人抬到前堂去,「用些糖水餵他吃了,一會兒就好了。」


    「你的意思是他見血嚇得?」範成麵色古怪,看了眼緊閉雙目麵色發白的陶鈞,將信將疑,「不會吧?」


    「走吧。」孫元至將陶鈞扶起來,示意他去前堂。


    「既然沒事,你看著他,我還想看這個。」範成擺擺手,又擠到木樁一旁。


    孫元至無語,隻得自己扶了陶鈞出去。


    秋葉紅在說著話的同時,已經放下了寬針,又去挑了一個細針,慢慢的由下及上直刺了進去,她的動作緩慢,一麵刺入一麵控製速度深度。


    「這個要五分最多七分深,」秋葉紅說道,鍾大夫在一旁認真看著。


    隨著針刺入,淡黃色的腹水慢慢的流出來。


    範成看的張大了嘴。


    「一定要慢,快了馬兒會虛脫….」秋葉紅不忘解說道。


    放完了腹水,灑上消炎的藥粉,用寬布條細細裹了,又灌了一次健脾湯。


    「這幾日限製飲水,草料豐富些,切勿再使役過度。」秋葉紅舒了口氣,脫下濺了不少汙跡的衣服,一麵洗手一麵囑咐範成。


    範成的嘴還沒有合上,圍著馬兒左看右看,放出腹水後,馬兒的精神明顯好了許多。


    「好玩,好玩,」範成拍著頭道,又去看秋葉紅的手術器械,指著問這個是什麽用的這個是什麽用的。


    秋葉紅愛答不理。


    「去,看看少東家醒了沒。」秋葉紅說道。


    來到前堂,陶鈞已經醒了,正自己端著茶碗喝水,孫元至坐在一旁繃著臉,望著門外不言不語,不知道在想什麽。


    陶鈞麵上顯然有些不好意思。


    「哈,兄弟,原來你怕血啊?」範成沒心沒肺的拍著陶鈞笑道,「跟哥哥上幾次戰場,就不怕了。」


    一個男人家被人說膽小,實在是很丟人的事。


    秋葉紅看著陶鈞尷尬的樣子,不由抿嘴一笑,說道:「那也不行,這暈血啊,也算一種病呢,可跟膽子大小無關的。」


    聽她這樣一說,陶鈞抬起頭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


    「哪有這樣的病?」範成不信,撓頭道。


    「諾,還有一種病,叫暈針呢。」秋葉紅說這話,順手拿過櫃上放著的一根牲畜專用針灸的金針,沖他們晃了晃,作勢往自己胳膊上一紮,「有人見了這個也會……」


    她的話沒說完,陶鈞晃了晃,眼一黑,又栽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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