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靖安看著蹲在圓石墩子上的文錦遠,沉默了一會。他走到石墩子旁的樹邊,帶著些懶散的靠在樹上。


    這個位置下,文錦遠在他的前麵。


    陸靖安看著文錦遠此時蹲著的背影,他的腳放在圓柱形的石墩子上,似乎在思考著什麽。


    這個石墩子是橫著放的圓柱體,陸靖安輕輕用腳動了一下,石墩子就開始左右晃了晃。陸靖安腳上用力,把石墩子歸於平靜。


    文錦遠還在那裏抽煙,一邊抽一邊隔著煙霧看聞如夢。


    然後他開口說:“你知道嗎,隻有聞家敗落,她才會來求我。高傲的猶如白天鵝的聞如夢來求我,我做夢都想施舍她。”


    文錦遠說道這裏,在輕輕的笑,他笑起來的時候肩膀微微抖動。


    陸靖安看了看陽光下斑駁的樹影,風吹過,斑駁的樹影隨風而動。


    好多年,他沒有這麽安靜過,待在鳥語花香的鄉村,靠著樹看樹影。


    “這個事情,我很想幫你。但是,這場局裏有我的人,我不得不拚盡全力。”陸靖安的聲音低沉而平靜,一如他此時的內心。


    “我知道。”


    文錦遠眯著眼睛,又抽了一口煙。


    他頭也沒迴的開口,嗓音裏帶著點滄桑。


    “不想歸不想,救還是要救,不然迴家我爸等著我的就不止三條皮帶。他們一直覺得虧欠聞家,畢竟當年是我害的如夢她差點失去右臂。”


    文錦遠用手指彈了彈煙灰,又道:“她很喜歡彈古箏,但是受傷以後我聽說她把那架古箏砸了…這些年,她沒很過我,我…也舍不得她來求我。”


    文錦遠低頭,把煙按滅在石墩子上,他的神色有一瞬間的哀傷。


    他又說:“我對誰都能狠,對她…我不能,也做不到。”


    “你能這樣想,就好。”


    聽完後,陸靖安說了一句。


    聞如夢走過來,猛的一踹石墩子,說道:“文錦遠你特麽蹲這裝什麽孫子,起來幹活了!”


    “誒,誒誒…我靠!”


    石墩子被聞如夢踹的往後滾,沒反應過來的文錦遠猛的往後一仰,麵朝天摔進了黃土地,砰的一聲濺起一片塵土。


    陸靖安眼中含著笑,往一旁站了站。


    聞如夢直接哈哈大笑起來,指著文錦遠說:“你看你,叫你蹲在那叼根煙裝文藝,現在爽了吧。”


    文錦遠摔下去還不算,重點是那個石墩子還狠狠的往他後腰撞了一下,文錦遠爬起來捂著脊椎骨,蹲到一旁,半天直不起腰來。


    他的腦袋上還插了幾根野草,臉上摔了泥巴,身上弄得髒不拉幾…


    狼狽不足以形容他的慘狀。


    “聞如夢我告訴你,你給我等著。”文錦遠捂著後背,疼的呲牙咧嘴還不忘威脅一句。


    如果說他剛才蹲在石墩子上是貴公子的話,這會就跟大街上要飯的差不多。


    “你先站起來,你站起來在說這話,我不喜歡人家矮我一大截跟我講這種威脅的話。”


    聞如夢說這話的時候,很霸氣的一隻腳踩在石墩子上,手裏拿著剛摘的一根狗尾巴草,晃來晃去。


    陸諾桐覺得,像是古時候的那種山大王,而文錦遠此時,倒像是被淩辱的良家婦女。


    這一對,其實很歡喜冤家。


    “好了,差不多了。”陸諾桐勸了一句,她覺得聞如夢在這麽囂張下去,真的會被文錦遠追著打。


    “怕什麽,就那孫子,我一隻手就把他打趴…”


    “小心…”


    陸諾桐瞪大了眼睛,眼見著文錦遠如同獵豹一般飛撲過來,轉個圈將聞如夢撲倒在地。


    “我現在給你機會,兩隻手,你打我看看能不能把我打趴下!”


    文錦遠雙手撐地,他坐在聞如夢身上俯身看著她的眼睛,挑釁的問她。


    因為陸諾桐站的離他們有點近,陸靖安伸手將她往後拉了拉,叫她站在自己身旁。


    那邊已經打起來了,聞如夢看上去像是經過專業訓練的,打起架來一開始跟文錦遠平分秋色,後來漸漸落入下風,然後被文錦遠按著胳膊壓在地上。


    文錦遠打起架來一點沒讓著聞如夢,他此時還不客氣的一隻腳踩在她背上,一隻手用力扯著她的胳膊。


    聞如夢把臉從地上抬起來,她掙紮著要起來,被文錦遠按的更死。


    “嘶…要不是我有一隻胳膊使不上力氣,就憑你,還有那個聞意離,你們能打的過我?”聞如夢冷哼,顯然很不服氣。


    那邊文錦遠聽見胳膊這個詞,他本來眼中帶著狠厲退下去,他把腳放下去,一把將聞如夢拉起來。


    聞如夢剛起來就一拳打在了文錦遠的右臉頰,她是用左手打的,沒有收力氣。


    她看著他的眼神帶著憤恨。


    文錦遠悶聲挨了一拳,沒有說話,也沒有動作。


    他看著正在拍灰的聞如夢,喉頭動了動,最終一句話沒有說。隻是轉身,點了一根煙後拿出手機打電話。


    陸諾桐聽到文錦遠在那邊罵,擲地有聲:“你們都是烏龜嗎?!現在還沒過來!你以為你們是來玩的??沒車?沒車給我跑過來!!二十分鍾,過不來全部收拾包袱滾蛋。”


    文錦遠沒有行李箱,他隻有一個背包,他把背包打開,從裏麵翻出來一個望遠鏡。


    然後他掛著望遠鏡三兩下爬上一顆樹,用望遠鏡看了看。


    然後他跳下樹,皺著眉頭,神色有些嚴肅。


    “霍和雲一行人已經在問村民了,你們最好在想一想,那段話裏究竟藏著什麽玄機。否則,先被那邊找到的話,我們就白來了。”


    聽完文錦遠的話,陸靖安找出一張紙和筆,把那段話寫在了紙上。


    他把紙放在石墩子上,叫陸諾桐過來一起分析。


    聞如夢跟文錦遠也湊了過去。


    “日落之前唯一能照到的地方,應該很多人都抓住這一個線索,可是…似乎很難定義這個唯一的地方。是樹還是水,房子,山坡?”文錦遠分析。


    其他三人均是沉默,隔了一會。


    聞如夢開口道:“我想起一個詞,叫日落西山,會不會有什麽關聯。我腦子笨,你們想想…”


    “日落西山…”陸靖安沉默了一會,又道:“這是個貶義詞,意指人將死或者事物接近衰亡,跟地點的話…沒有關聯。這個,你應該想多了。”


    聞如夢點頭,撐著下巴又開始思考。


    陸諾桐卻盯著後一段話看,她拿過陸靖安手中的筆,在紙上的‘可否去我奶奶墳前,幫我替她燒老人家點紙’下麵畫了一杠。


    “這句話,會不會暗藏玄機?就像文少說的,如果所有人的關注點都在日落前唯一能照到的地方,那也許那句話真的不是重點,陳岸在聲東擊西也說不準。真正的線索,在這裏?”


    陸諾桐話一出口,三個人的眼睛都亮了一下。


    陸靖安起身,他看著另外三人開口:“我們現在去找陳岸奶奶的墳,也許會有些線索。”


    陸諾桐其實對那句我們去找…墳,還是有點瘮得慌的。但是現在特殊時期,陳岸給他們留了個謎題叫他們來猜,他們就不得不去猜。


    分為三隊,為什麽是三隊,哦,聞如夢不願意和文錦遠一隊,所以就是三隊出去詢問村民。


    十五分鍾後在原處集合。


    大家都沒問出來。


    村民們提起陳岸,一點也沒有對惡人的那種憤恨,他們臉上更多的全部都是對陳岸的維護。


    “這陳岸不是個毒梟頭目嗎,怎麽連村裏的小孩都這麽維護她,用糖都騙不出來。”


    聞如夢熱的不行,一邊拿著一片不知道從哪摘的草葉子扇風,一邊擦汗。


    快到正午了,太陽越來越大。


    陸諾桐也熱的麵色有些紅,大平原的太陽一熱起來,地麵上有烘人的溫度,烤的人想下河洗個澡,或者去吹空調。


    “據我調查,陳岸雖然是個毒梟,但是他對自己家鄉還是很好的,開學校,鋪路建橋,免費請專家給農民講課,投資建果蔬大棚…”文錦遠朝馬路那邊去看,他的人開著車這才過來。


    他看著手表,還有一分鍾,這些人到不到他麵前就等著吧。


    “難怪了,這樣就說的通了。”


    陸諾桐熱的不得了,她把陸靖安朝一旁推了推,靠她這麽近,熱氣都撲過來了。


    “確定鋪路了?剛才顛簸的那個叫什麽?難道還有另外一條主路?”


    聞如夢一臉的‘我不相信。’


    文錦遠皺眉,這個他就不知道了。


    “鋪了,剛才開車過來的時候,有些路段是走不通的,在修繕。”


    陸靖安拿了瓶水,遞給陸諾桐後,淡淡開口。


    “我怎麽不知道?”聞如夢不信。


    “你在玩手機。”


    陸靖安開口,聞如夢:“…”


    “你們幾個,在慢一點,五十個俯臥撐!”


    文錦遠衝那些剛下車的幾個人喊了一聲,那邊穿著軍綠色衣服的人立馬朝這邊跑。


    “還有三十秒。”文錦遠開始倒計時。


    好在最後一秒鍾,八個人站成排到齊了。


    “很熱嗎?我帶了小空調扇,你應該喜歡。”


    陸靖安從行李箱裏掏出來個盒子,拆開後遞給陸諾桐。


    聞如夢一聽,也跟著湊了過來,問陸靖安:“陸少,還有沒有,給我一個,給我一個。”


    “沒了。”


    “那給我瓶水喝,好渴。”


    “你自己不帶,我這裏沒有。”


    “你騙人,我剛才還看見了,不要那麽小氣嘛。你不給我,我去喝美人手裏的了…”


    陸靖安一臉黑線,扔了一瓶給她,聞如夢滿心歡喜的接住,咕咚咕咚的喝了起來。


    她是真的渴壞了,一瓶水轉眼喝完了。


    陸諾桐把空調扇打開,冷風撲麵而來,頓時覺得舒服多了。


    陸靖安撐著傘在她頭頂,陸諾桐的臉頰紅紅的,看的陸靖安手癢,他伸手掐了一下。


    “嘶…幹嘛。”


    陸諾桐瞪了他一眼,陸靖安沒說什麽,把手收迴去了。


    …


    問不出結果,文錦遠決定跟著霍和雲的隊伍,霍和雲少說帶了15個人,一群人晃眼的很。


    霍和雲知道他們在跟,就特意停在了一片樹林,安營紮寨。


    文錦遠也命人搭帳篷。


    “這裏蛇多,這個你應該用的到,女孩子晚上露宿野外,要格外小心些。”


    霍和雲遞給陸諾桐一瓶東西,陸諾桐沒接。她探究的看著那個玻璃瓶的東西,裏麵是一些黃色的粉末。


    “雄黃?”陸諾桐問。


    “你一直都那麽聰明,就是感情上,笨了一點,不會選擇最好的。”


    霍和雲說著,拉起她的手,把玻璃瓶放在了她手中。


    陸諾桐要掙紮,被他握的更緊。溫度很高,他的手卻是涼的。


    “你不用,她也是要用的。”


    霍和雲意指聞如夢,說完,他就鬆開了陸諾桐的手,陸諾桐手中握著那個瓶子。


    “謝了。”


    既然拿了,她覺得說聲謝謝,還是有必要的。


    “其實你不應該過來,在野外比你想象中的,要苦的多。你們有什麽發現嗎?”


    陸諾桐其實很驚訝霍和雲會問這個,別說他們現在沒有發現,就是有發現,也不會告訴他的。


    “你們,有什麽發現嗎?”陸諾桐把這個問題反問迴去。


    那邊霍和雲笑了笑,他迴答:“有,我知道陳岸奶奶的墳在哪裏。”


    陸諾桐稍稍驚訝了一下,霍和雲的智商果然很高,他們想到的點,他都想到了。


    這樣的話…就有些麻煩了。


    “你想知道嗎?”他又問。


    “你會告訴我嗎?”


    陸諾桐看著霍和雲的眼睛,好似認真的問了他一句。


    “你別這樣看著我,會讓我想的有點多…”


    霍和雲把手背到身後,他如同沒談過戀愛的愣頭小子般,緊張了一下。


    然後他走近陸諾桐,在她耳邊說了一句:“在西麵,沒有墓碑的那幾座土墳裏,最矮的那座。”


    陸諾桐疑惑,霍和雲真的會把這個線索告訴她?還是,這根本就是他拋出來的煙霧彈?


    正想著,霍和雲轉臉,唇落在她的唇角。


    然後他起身,笑道:“我給了你線索,這是迴扣。”


    說完,他挑釁的看了一眼那邊,轉身走了。


    聞如夢走過來,拿過陸諾桐手中玻璃瓶的時候,她輕輕開口:“陸靖安迴來了,霍和雲剛才親你的時候,剛好被他看見了。你…完了…”


    陸諾桐迴頭,果然,去村口小賣部買東西的陸靖安就站在她不遠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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