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冬夜的雪籠罩在鄴城上空,由於晝短夜長,天色已是變得漆黑,但城內的卻因為積雪的反射家家戶戶的燈光而顯得格外明亮。


    就是這樣天色下,那處被瞄準的酒肆已經關門,不過當中還有著隱約的燈火閃爍。


    袁尚和田豐躲在不遠處的一架簾布馬車上,二人在這裏已經守了近半個時辰了,但依照田豐嘴中所說的送賬之人卻還沒有出來,天氣太冷,二人已經是凍得哆哆嗦嗦,鼻涕順著鼻孔向下的流淌,顯得晶瑩剔透。


    袁尚牙齒凍得‘咯咯噠’的響,他轉過頭,不滿瞪了田豐一眼,咬牙切齒地道:“你說的送賬的人呢?怎麽到了這時候還沒出來?是不是故意整我?讓我大冷天的在這幹受凍!”


    田豐的身子骨還不如袁尚呢,聞言不由得“啐”了一口,道:“瞎說!老夫有病啊,大半夜的自己在這遭罪整你?有那閑工夫老夫還不如迴家喝兩口熱乎酒,讀兩簡好書,不比這來的逍遙自在?”


    說罷,田豐轉頭向那酒肆的方向看了一眼,壓低聲音道:“再等一會,估計就快了。”


    仿佛是為了響應田豐之言,那酒肆的門板驟然間就被人打開了,但見一個年輕貌美,風姿妖嬈的卓約酒娘身披一襲白色的裘襖,頭頂上帶著一頂嬌小的皮帽,手中抱著一個不大不小的木箱子,來到酒肆門口,四下張望。


    田豐輕輕地打了個噴嚏,然後轉頭對袁尚道:“送賬的人出來了,一會便叫你無所遁形。”


    袁尚冷哼一聲:“老倔驢,還嘴硬,你知道你將來是怎麽死的麽?”


    田豐聞言一愣,下意識地問了一句道:“怎麽死的?”


    “強死的~!”


    “……”


    遠處一陣“達拉達拉”的馬蹄聲響,卻見一輛馬車開至了那酒娘的麵前。


    那酒娘似是對馬車極為熟悉。微微一笑,便扯了裙擺上車。


    “跟上!”田豐急忙命令車夫,拉載二人的馬車悄然的跟上了酒娘乘坐的馬車。


    一路跟下來,越跟袁尚這心裏便越有些往下沉。


    那酒娘乘坐的馬車路線他極為熟悉,正是往他的冀州牧府開赴!


    少時,馬車到了地方,酒娘抱著箱子下了車,來到府邸的偏門,輕輕地拍了三下,然後便見那偏門微開。酒娘俏麗的身形微微一閃,便進去了。


    袁尚的臉色不太好看了,那府邸不是別的地方,正是袁府!


    田豐冷冷地轉頭看了袁尚一眼,道:“敢問袁大衛尉,那裏是誰的府宅?”


    袁尚的臉黑的像是冬天霜打的爛茄子,道:“我的……”


    “那這裏的主人是誰?”


    袁尚道:“是我……”


    “那酒肆出來的女子,手中抱著的必是今日酒肆的收賬,請問她半夜來此。是想把錢賬送給誰了?”


    袁尚搖頭道:“反正肯定不是給我!”


    田豐麵上冷笑,道:“肯定是不會是親手給你,你堂堂河北之主,焉能為這種小事操勞?不知是給你府中的管家、還是侍從、亦或是賬房?總之這錢肯定是入你衛尉府的賬單了!”


    袁尚氣的一轉頭。怒道:“倔驢,你閉嘴,袁某像是連這麽一點小錢都不放過的人嗎?”


    田豐沒有迴答,但他的表情很顯然已經是給了袁尚一個準確的答案。


    像極了!


    袁尚咬了咬牙。突然一掀車簾,拉著田豐跳下車,也衝著那酒娘適才所入的偏門而去。


    田豐麵色一變。道:“你幹嘛?想殺老夫滅口!”


    “雖然我現在確實有這個想法,但還不會立刻就做!那樣豈不是承認我輸了?追賊追到底,我一定要看看我府內到底是哪個不要臉的,居然敢做這種醃臢事。”


    說話之間,二人已到側門,袁尚抬起手,學著那酒娘的敲門方式,抬手在門上輕輕地敲了三下。


    門內傳出了一陣疑惑的聲音:“咦?不都來人了嗎?怎麽還敲?莫不是剛才放進去的那個拿的是空箱子……”


    說話間側門已開,管理側門的護院疑惑的伸頭外看。


    “誰啊?”


    “你主子!”


    袁尚拽著田豐閃身進了側門,一把抓住那護院,低聲嗬斥道:“剛才那娘們呢?”


    那護院先是一驚,然後眯眼仔細看清來人,頓時嚇得汗如雨下,說話磕磕絆絆的都不利索了。


    “主,主,主公!您,您怎麽迴來了~!”


    袁尚眯起眼睛:“廢話,這是我家,我不迴這來,應該迴哪?迴你家你答應嗎?”


    護院急忙搖頭道:“小人死罪,小人不是這個意思,小人是說……主公您咋不走正門……”


    “少廢話,剛才那娘們呢?”


    護院下意識地迴道:“什麽娘們?不知道啊……”


    話說出一半,護院麵對袁尚微微眯起,略顯危險的目光,頓時就嚇得癱軟了。


    “主公,不關小人的事啊,小人隻是奉命而為,並不知道個中內情……”


    袁尚道:“你一個護院能知道什麽,我隻是問你那娘們往哪去了?”


    護院哭喪著臉一抬手,指著裏麵道:“內院!”


    “領我過去。”


    麵對這諾大府邸的真正主人,試問誰敢違背袁尚虎威?護院不敢遲疑,匆忙的引著袁尚往袁府的內院而去。


    少時,幾人便來到一廂房的側間。


    廂房內一點油燈微亮,隱隱地傳出對話之聲。


    “就是這了……”護院哭喪著臉稟報道。


    袁尚揮了揮手,道:“下去,明日自個兒到正堂領十記家法棒!”


    護院聞言,如蒙大赦,急忙離去。


    匆匆跑了幾步,護院轉頭疑惑問道:“主公,小人去領家法?以什麽名義啊?”


    袁尚轉頭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就說你自己皮子癢!犯賤想拿大棒子解解癮。”


    護院:“…………”


    那護院走遠之後,袁尚和田豐隨即走近。將頭貼近廂房。


    隻聽裏麵傳出了一個銀鈴般的女子聲音,還有兩個稚嫩的男孩聲。


    聽聲音,那兩個男孩又嫩又稚,聲帶都沒有發育成熟,散發著濃濃的奶氣,一聽就沒有多大,估計撐死也就是十二三多歲。


    可一聽這兩個稚嫩的男聲,袁尚的臉色頓時就掛不住了。


    “寶貝兒,今兒這錢也沒收多少啊?比起前幾日少了許多!酒肆的姑娘們現在幹活也不賣力啊?欠抽!是不是該打香屁股?”


    這個聲音奶聲奶氣的,卻偏偏硬裝老成。聽起來不倫不類的,讓人感覺很別扭。


    田豐微微一愣,詫然道:“這聲音……誰家小屁孩啊?”


    袁尚羞愧的一低頭,長歎道:“我弟……袁買……”


    隨著袁買的聲音落下,便聽一個銀鈴般的聲音響起,略帶扭捏風騷,顯然是那個前來送錢的酒娘。


    “哎呦~,我的小主啊,有您天天在這裏坐鎮看著。酒肆的姐妹們哪個敢不賣力氣?隻是咱們酒肆的名聲現在有些臭了,大不如原先,咱們姐妹們縱然是再賣力,也是抵不住這城中的流言蜚語的。沒辦法的事啊。”


    袁買聞言好奇道:“什麽流言?能壞本公子生意?”


    酒娘無奈地歎氣道:“市井流言,說咱們白露酒肆,是黑店呢!”


    袁買聞言怒了:“哪個混蛋散播的謠言,壞小爺財路!找死是不是。趕明派兵全給他們滅了!”


    袁買話音方落,卻聽另外一個奶聲奶氣的聲音響起來了,說話竟是還有些磕巴。


    “哥——哥。我老早——早、早之前就跟你說——說過,這生、生意不好做!幹一票人,得——得罪一票人!用女人賣酒就賣酒、酒唄,還——還借口搶人東、東西,根本攔不下迴、迴頭客!這生、生意能好個屁——屁啊!”


    房門之外,田豐頓時一驚,道:“這個小屁孩,說話磕巴的,又是誰?”


    袁尚仰天長歎,默默然道:“鄧昶的兒子……鄧艾。”


    房間內,袁買稚嫩的聲音又再度傳出來:“老弟啊,我說你嘴巴不利索,腦袋也不利索呀?咱們開這酒肆,就是乘三哥不在鄴城賺一筆,攔什麽迴頭客啊?你攔迴頭客,把這酒肆幹的再紅火,迴頭三哥迴了鄴城照樣黃攤子!”


    鄧艾的聲音傳出來道:“說——說的有、有理哈。”


    袁買一轉頭,對那酒娘言道:“寶貝兒,我估摸著我三哥也快迴鄴城了,這酒肆也幹不了幾天了,你迴去告訴你的姐妹們,這段時間都給小爺上著點心,賣酒時候都騷著點,多勾搭那些酒客動手動腳,咱能宰一個算一個,特別是那些過路的,更是不要留情,又不是本地人,不宰白不宰啊!”


    酒娘聞言盈盈笑道:“二位小主放心,賤妾知道了,迴去告訴姐妹們,一定盡心盡力,隻是若等袁冀州迴鄴城了,這酒肆開不下去,我等姐妹卻是到何處容身呢?”


    袁買的聲音立刻道:“多大點屁事,這不有我們倆公子在這麽,還怕養不起你們?迴頭酒肆錢宰夠了,你和你的姐妹們統統入府,給我們哥倆當小妾,吃香的喝辣的,快活日子有的是!”


    酒娘笑的花枝亂顫,銀鈴般的笑聲響徹在門裏門外。


    “哎呦,小主,說句不中聽的話,您二位毛還沒長全呢,就要包下我們所有的姐妹?這胃口也太大了,賤妾不怕別的,就怕您二位身體受不了啊。”


    鄧艾聞言不服氣道:“現——現在小、小,以後還——還長不大了?你們姐妹先都枕戈待旦的預——預備著,等過幾年,我們哥——哥倆身子骨長成了,再、再——再挨個寵——寵幸!”


    “…………”


    袁尚實在是有些聽不下去了,轉過頭,對田豐低聲道:“田先生,這兩個孩子,依你之見……如何?”


    田豐長歎口氣,驀然地搖了搖頭。


    “倆孩子別的毛病沒有,就是欠揍啊。”


    “然也。”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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