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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韓錚不知道自己此刻的心情是什麽, 隻是……沉重到極點。


    為什麽越是見到楚宴, 他就越來越對他產生出同情的心思?


    韓錚借酒消愁,不斷的勸誡自己想想被枉死的義兄, 內心一片蒼涼。


    他開始查楚宴的事, 查了幾日, 所有的線索都中斷了, 隻剩下一個。


    那就是現在還活著的淩王,陛下獨獨留下了當年知情的淩王,幽禁在一處別宮。


    韓錚去了那處地方, 他武功高強,就算外麵守著那些人,韓錚也輕易的翻牆而入,沒被其他人發現。


    淩王一身簡單的麻衣, 卻不掩起高貴的氣質。見韓錚而來, 他輕聲問道:“你是……?”


    韓錚眼神微閃:“淩王殿下,在下韓錚。”


    “原來是大將軍。”淩王的笑容更加真切了幾分, 隔得那麽遠,給韓錚的感覺就像迷霧裏看花那樣, 逐漸分不清, “大將軍悄悄來找我, 是為了何事?”


    “想必殿下已經猜到了吧。”


    當日淩王因為服散, 性格暴躁, 卻沒有被先皇廢除太子之位,乃是因為淩王政績不斐。


    他雖然被關到了別院,也隻是暫時。


    這隻猛獸就算被拔掉了獠牙,依舊是猛獸。


    淩王微微頷首:“想必你是想聽我皇弟的事吧?”


    韓錚眼神閃爍:“……淩王殿下願意告知?”


    淩王輕笑了一聲:“請坐吧。”


    亭外微風徐徐,仍舊帶著寒意。韓錚和淩王交談了一個下午,韓錚聽完了當年的事情,就猶如整個人被置身在了涼水裏,冷得他打了個寒顫。


    迴到宮中的時候,韓錚臉色極差。


    等他又不知不覺的走到了楚宴所在的宮殿,看見林瑾之眼神柔和的撫摸著楚宴的臉。而楚宴就這樣沉沉的睡著,周身都籠罩著一層陰霾似的。


    韓錚覺得刺眼,忽然又想起了淩王今日而言。


    他皺緊了眉頭,最終離開了這個地方。


    他對林瑾之留了個心眼,開始查起最近的事情。


    沒想到結果讓韓錚大為震驚,宮中布局已亂,林瑾之似乎在策劃著什麽事。


    他臉色鐵青,狠狠咬牙:“果真如淩王所言,瑾之心軟了……!”


    在這樣下去,那昏君自牢籠而出,後果不堪設想。他不要緊,可這些從邊關跟著他的兄弟呢?


    韓錚眼底閃過痛苦,最終決絕的做出了一個決定。


    聯合淩王,拔除林家勢力。


    —


    讓林瑾之很是欣慰的是,最近的楚宴會乖乖吃飯了。


    他一口口的喂著,而對方也一口口的吃著。


    他們沒有互相針對,這樣的日子對於林瑾之來說就像是在做夢那樣美好極了。


    林瑾之忽然問道:“陛下想出去看看嗎?”


    “我被這樣鎖著,能出去?”


    楚宴錯愕的抬起頭,黑眸之中帶著幾分疑惑。


    林瑾之知道他懷疑自己,原本歡愉的心情在此刻沉寂了下去。


    是他太得意忘形了,竟然出言想要關心楚宴。


    林瑾之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穩住自己的情緒:“不必在意。”


    楚宴的聲音很啞:“你又想做什麽?”


    林瑾之發現他的聲音,不由皺緊了眉頭。等他仔細望過去,才發現戴在楚宴脖頸的鐵環處有勒痕,林瑾之的眼神一凜:“這……”


    楚宴慌亂的低下了頭,瞥開眼用手擋住那個地方。


    林瑾之眉頭更深:“誰掐你?”


    楚宴不願意說,甚至故意隱瞞,否則也不會故意拿鐵環掩蓋勒痕了。


    林瑾之心頭大怒:“到底是哪個奴才!竟敢這般!”


    楚宴用極其複雜的眼光看向他:“除了你和韓錚,還會有誰?”


    林瑾之的怒火一收,唿吸淩亂。


    他做過這種事……沒想到韓錚也……


    林瑾之有些說不出話來,可胸口卻隱隱發疼。


    本就不是什麽光彩的事,楚宴也不想在上麵繼續糾纏。他抿著唇問:“高華怎麽樣了?”


    那雙死氣沉沉的眼眸之中,唯關心高華罷了。


    林瑾之覺得更疼,這些日子為楚宴做了那麽多事……甚至動用了林家所有勢力,沒想到楚宴依舊隻關心一個閹人。


    林瑾之多想楚宴那雙眼眸能重新落在自己身上,哪怕隻有一點點的關心也好。


    可心頭另一個聲音在不斷提醒著他,這是他自己不珍惜。


    林瑾之的手垂了下去:“高華……恢複得不錯。”


    楚宴鬆了口氣那樣:“那就好。”


    林瑾之有些不想待在這裏了,逃跑似的離開了這個地方。


    現在什麽也別想……去淩王那裏問出韓錚摯友的事情最重要。


    出宮前,林瑾之看見了正在禦花園的韓錚。


    “瑾之,你要出宮?”


    “嗯。”


    韓錚低垂著眼:“我們好像已經很久沒有好好談談了……”


    林瑾之急著見淩王,不欲與他多說。可見韓錚這樣,林瑾之不由皺眉:“你似乎有話想跟我說?”


    韓錚張了張嘴:“你現在對陛下是什麽感情?”


    林瑾之微怔。


    “歡喜,還是厭惡?”韓錚似乎急切的想知道答案。


    林瑾之知道不能暴露,隻迴答:“自然是厭惡!”


    韓錚終於收起了自己最後一絲真摯和信任,朝林瑾之虛假的笑道:“我知曉了。”


    林瑾之深吸了一口氣,堅定的出了宮。


    沒想到去別院的時候,林瑾之才發現別院人去樓空,外麵程寒的人倒了一地。他找不到淩王,也找不到守將程寒。


    正當他要迴宮的時候,程寒才滿是鮮血的朝他伸出了手。


    “公子……”


    程寒的口中滿是鮮血,林瑾之過去抓住了他的手。


    “撐住!陛下不會想讓你死的!”


    “公子……我有事要告訴你。”


    程寒眼看著自己快要死了,一直有一件事情哽在心頭無法吐出。


    他的臉上滿是鮮血,手一直揪著林瑾之的衣服,似乎在忍受著極大的痛苦,也想把那件事情告訴林瑾之。


    身下滿是血腥味,程寒狠狠的咳嗽了起來,最終用微弱的聲音講述了那日的事。


    原來,程寒是淩王埋在楚宴身邊的人。


    自楚宴登基所有關於淩王的人都死了,唯有他苟延殘喘的活了下來。


    “韓錚義兄……不是陛下之禍,咳咳,乃是淩王。”


    他的氣息越來越微弱,待說完最後一個字,終究閉上了眼。


    林瑾之震驚的看著眼前的一切,忽然聯想起今日韓錚的異常,心頭終於大駭。


    陛下有危險!


    他把人放了下去,為他合上雙眼:“……多謝。”


    隻是如今,林瑾之害怕到了極點,淩王的人馬卻行動了起來,擄走了林侯爺。


    作為武安侯的林侯爺有調動一支禁軍的能力,而林侯爺被削之後,這股勢力就自動落到了林瑾之手裏。陛下並沒有奪走這個,也算是萬幸。


    林瑾之早就布好了這步棋,在韓錚和淩王聯合起來的時候,林瑾之就領著他們殺迴了宮中。


    大火連綿,足足燒了一夜。


    混戰一夜,三方勢力卻因淩王占領了碧煌宮而截至。


    淩王中途叛變,想必目的就是為了去見楚宴。否則以他終身被囚別院,如何能再次見到陛下?


    韓錚無論如何也不相信自己竟然被淩王背叛,昨夜一直都是他們兄弟衝在前頭,所以和武安軍作戰的大多也是他們兄弟。


    失去淩王那股勢力支持,韓錚已窮途末路。


    等林瑾之滿身染血的走過去的時候,韓錚才冷笑起來:“你要殺便殺。”


    “韓錚,你是我的摯友,我不會殺你。”


    韓錚緊緊的咬著牙:“不殺我?我情願你殺了我!我們當初約好一起向昏君報仇,可你做了什麽?愛上那個昏君?”


    林瑾之的眼底閃過可悲:“我們都被淩王利用了。”


    “……我知道。”


    “你不知道!”林瑾之抿著唇,“是我小瞧了淩王,從我私自去見他,這件事情就已經開始被淩王算計了。他要借你我之手,想要殺了陛下!”


    韓錚微愣,似乎在判斷林瑾之話中的真實。


    武安軍死了一半,他無力再抵抗淩王的人馬。而韓錚若不和他合作,陛下就真的有危險了。


    林瑾之不得已,講出了當年的事。


    在聽程寒說出這件事的時候,他終於懂得了為何陛下不說,淩王也不說。


    他聽見了……也不想說。


    “韓錚,你聽著!你的義兄不是陛下殺的!”


    韓錚眼底閃過震驚:“何意?淩王明明跟我說……”


    “無論他跟你說什麽,都是想欺騙你,利用你!”


    韓錚的語氣急促了起來:“可我又怎麽判斷你是不是在欺騙我,利用我?”


    林瑾之咬牙:“但願你聽後莫要後悔!”


    韓錚眼底的冰霜一閃,低沉道:“無論是什麽,我都不後悔!”


    林瑾之終於忍受不住,這才緩緩說起了當年的事。


    似乎因為做得太狠,又沒有清理的緣故。當天之後,楚宴發起了高燒。


    林瑾之看著他在床上氣若遊絲,伸出手去勾住他的發絲。輕輕一下,那一縷墨發便從手心滑落,一點也抓不住。


    林瑾之的眼神幽深。


    他從不知道,楚宴也有這麽美的時候,每一處都勾引著他的心神。


    那段時光,是林瑾之最不願意提及的話題。


    除了楚宴,沒人敢在他麵前說。


    那是早已經腐爛的傷疤,每次被提及的時候,都會重新滲出鮮血,變得疼痛不已。


    林瑾之痛恨楚宴,恨他強迫了自己,恨他關押了林侯爺。


    然而看見楚宴這個模樣,林瑾之的心底升起了一股報複的快/感,這種感覺異常複雜。不知道是不是他壓了楚宴,林瑾之總有一種自嘲——看,天底下最尊貴的人不還是被他壓在身下?


    他要報複,要讓楚宴知道他當時的感受。


    可看見楚宴這樣虛弱的模樣,林瑾之忽然心情極差。


    他第一次知道做這種事也會使人發燒。


    直到最後,林瑾之吩咐人給楚宴洗了澡,重新換上了衣服,讓人派太醫過來看看。


    太醫姓名葉,今年不過二十六歲,能當上宮中的太醫,在醫術上小有所成。


    葉太醫早就知道如今這皇宮已經在林瑾之和韓錚的掌控之下,戰戰兢兢的過來給楚宴看了病。等他直到楚宴傷在哪裏之後,葉太醫的眼眶都紅了。


    這可是當今天子,就被這群畜生給這樣糟蹋了!


    “迴公子,陛下發燒得太嚴重,還望公子別再碰他了。”


    林瑾之氣笑了:“你這是什麽意思?”


    葉太醫雖然臉色發白,卻還是挺直了背脊:“字麵上的意思。”


    林瑾之眼底一冷,動了殺意。


    葉太醫忍不住說:“當初陛下雖然強行讓您入宮,可他在碰您之前,還朝我問了許久的話,就是害怕自己傷到您。可如今……你是怎麽對陛下的?”


    林瑾之微愣,他當時的確沒受到什麽疼,原來是楚宴在做之前問過太醫。


    可也……難以啟齒。


    “……他為什麽要這樣做?”


    “還能為什麽?”葉太醫咬咬牙,“男子和男子,到底不是正途,那處怎可用來承歡?他是怕您疼!”


    ——他是怕你疼!


    幾個字重重的砸在林瑾之的心頭。


    林瑾之不由睜大了眼,平生第一次慌亂了起來,覺得事情脫離了自己的掌控。


    林瑾之原以為,楚宴是看中自己的相貌,還想讓他留在宮裏鉗製他爹。


    為什麽……怕他疼?


    林瑾之最終無力的擺了擺手:“你去幫他看看吧。”


    [林瑾之悔恨值:30。]


    [這位葉太醫真是神助攻,他的說法都讓我覺得我從錯方變成了對方,口才不錯。]


    [友情提示:這位葉太醫之前受過原主恩惠。]


    楚宴在心底悶笑:[不過這樣下去悔恨值漲得太少了,而且林侯爺遲遲不出現,得來猛藥啊。]


    因為葉太醫的話,楚宴得以被清理又換上了衣服,不再是之前那身薄得如月光的紗衣。


    恍惚之間,葉太醫看見了楚宴藏於寬大衣袖裏的雙手。以前用來作畫彈琴的手,已經滿是傷痕。微微露出的手腕,一緞雪色的肌膚上,也被鐵鏈勒得青紫。


    葉太醫甚至能聯想到,無數個黑夜裏陛下是怎樣掙紮的。


    不斷想從這個猶如籠子的寢殿裏出來,拚命想要打開這些鎖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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