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妙妙抱著暖茶,麵前的白紗一晃一晃著。


    她隨口問:“大叔,你來這裏幹嘛?”


    夏極打量著這少女,他感受不到半點力量,換句話說,這姑娘很可能是普通人,於是他隨意道:“登高觀雪。”


    “哦~~”呂妙妙順著他目光往欄杆外看去。


    雪漸猖狂,


    然而那說好的比試卻還沒來。


    呂妙妙左看右看,樓下唯見江水東去,但武鬥台上卻是空蕩蕩的沒有人,她眸子裏露出失望之色。


    但一拐對麵的夏極,青絲糅白發垂落身後,麵容平靜,眸子裏流淌著一抹說不清道不明的氣質,她再未在這眾生裏見過這氣質。


    呂妙妙心生好感,她湊身過去,半身趴在了桌上,手別在嘴側悄聲道:“大叔,你別急著走,一會兒這邊有好戲。”


    夏極點點頭:“好。”


    呂妙妙又道:“一會兒假如有個女人來了,我背對著樓梯口坐,大叔你就裝作我親叔,好不好?”


    夏極估摸著是這小女孩的家人找來了,於是他隨意點點頭,如果這家人靠譜,他自然不會假裝,但若是不靠譜,裝一裝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他目光也看向欄杆外。


    卻沒有落在比武台。


    比武台上是比武,雖也定了生死狀,但總歸不夠盡興。


    而吳家和蘇家的仇怨已經不小了。


    所以,他與鬼帝倒是默契地把戰場選在了比武台外。


    誰的弟子能活著來這裏,那麽自然就是誰贏了。


    見證的人也陸陸續續到了。


    鬼帝也到了,他在樓下喝茶,顯然不願和夏極坐同一層。


    很快,蘇家周家也來了人,他們來到了頂層,與夏極點了點頭,便坐到一邊去,點了壺茶開始靜等結果揭曉。


    呂妙妙努力地尋找著,在她心底,那一位家族要求聯姻的對象,總歸會帶著三個弟子出場吧?


    但是,怎麽到現在還沒影子?


    忽然,樓下傳來熟悉的聲音。


    呂妙妙能聽得出來,那是三侄子和四侄女的聲音,她微微慫了慫,矮下身子。


    所幸,她三侄子和四侄女並沒有來這一層,而是在另外一層坐下了。


    她知道這是世家們逐漸登場了。


    然後,她目光才掃到這一層剛來的那些人,白紗後的眸子微微眯了眯。


    世家人的味兒很好聞,看到一群倨傲、蔑視、視人如狗的眼神,基本就可以確定了。


    她再稍稍一分析,得出這一層應該是和“吳呂神”三家對立的“蘇周”兩家的樓層。


    而那些人在進來時,和大叔打了招唿,換句話說,大叔不是蘇家人就是周家人。


    這倒是看不出來嘛...


    大叔,怎麽看都不像是世家人。


    世家人會給小乞丐一包吃的?


    還給小乞丐一袋錢?


    還這麽溫柔?


    呂妙妙發現自己隻剩下裝傻一條路,她笑嗬嗬地喝著茶,就等著偷看一眼那位嬋姐心心念念的聯姻對象。


    ...


    ...


    與這裏的平靜遠遠不同。


    在通往望江樓的路徑上。


    三條不同的路,三個不同的地點,正發生著三處廝殺。


    選擇隨機,遇敵隨機,除非正麵對手,否則誰也不知道敵人會是哪個。


    謝瓊峰踏步在雪地裏。


    吱嘎吱嘎的響聲,在他靴子下產生。


    他忽然頓下了腳步,因為他看到了自己的對手。


    那是一個周身散發著詭譎氣息,骨瘦如柴的男子,


    男子垂著頭,雙手微舉,五指耷拉著,


    指極長,套著閃爍寒芒的尖爪。


    謝瓊峰認得來人,他揚聲堂堂正正道:“陰九笑,我和你雖無冤無仇,但今日卻不得不殺你。”


    “桀桀桀桀...”


    陰九笑發出詭譎的笑聲,但整個人卻在原地未動。


    謝瓊峰知道這種體型,這種兵器的人,十有八九都是速度極快的刺客,而他覺醒的血脈剛好克製刺客,這也算是運氣了。


    但他沒有半點大意,一步又一步,穩重無比地向前走去。


    他不和刺客比速度,而是時刻盯著對方的舉動。


    每一根手指的晃蕩,每一次爪尖的顫動,甚至唿吸都映入他心底。


    如今他是十境,加上血脈複蘇,雖然還未入十一境,但卻也是很強了。


    而對方身為刺客,在這生死戰裏不偷襲自己,卻堂而皇之地出現在自己麵前,不對勁。


    他明明該從後偷襲,為何在前麵?


    謝瓊峰心念一動,濃眉下的雙眼裏閃過一抹警覺。


    就在這時,毫無預兆地,他突兀地拔刀。


    巨刀隨著他的動作,整個兒從背後騰起。


    刀未出鞘,


    因為刀連著鞘一並而起,


    上行一尺半。


    強大的法相透刀而出,恰好迎住了身後不知什麽時候刺來的一爪。


    那一爪才落,緊接著便是狂風暴雨般的搶攻,氣勁縱橫如同欲要穿透鋼甲的刺針,


    而每一次攻擊,都帶著法相層次的力量,一個瞬間,便是對壘了諸多法相,化作一道絕強的刺擊,


    如荒蟒巨蛇狩獵猛然竄出的那一刻,獠牙畢現,


    寒氣森森,淩空刺的人肌膚如要破裂。


    謝瓊峰無法迴身,他此時若要強行轉身,等同於作死,


    所以他孔武有力的右臂抓著巨刀做了一個誇張的旋轉,


    刀影構織成巨盾虛影,


    而他整個人同時往前踏出一步。


    嘭!!


    他腳下氣流頓時炸開,雪霧滾滾。


    而他人卻已經借著這一踏往前直衝了十多丈距離。


    刀鞘終於脫開了,刀也終於拔出了。


    謝瓊峰借勢一個旋身,爆喝聲裏,法相破體而出,瞬間彌漫至那巨刀刀身之上。


    “斬!!”


    刀氣咆哮,如雷驚鳴,這一方的萬千雪流也在這一斬之中炸開了。


    隻見白色茫茫,不見身形,而一柄巨刃從這白色裏破出,斬出。


    狂暴氣流帶著鞭炮般的炸響,斬向了那不知何時在他身後的陰九笑。


    陰九笑的身形正在空中,謝瓊峰也是通過剛剛背後的攻擊算準了這一點。


    在空中是無法借力的,而這一刀便極可能奏效了。


    但這一刀還是斬空了,因為陰九笑身形怪異的動了,以一種更快地速度向他攻擊而來。


    同一時刻,謝瓊峰隻覺得背後也有了一陣刺骨的寒風,赫然那最初出現的陰九笑也發動了攻擊。


    兩個陰九笑?


    不。


    謝瓊峰來不及細想,他已經被兩道強勁的力量包圍了,而這偏偏是他一刀力盡之時。


    這敵人果然很是不凡,無論境界,還是經驗都是上上之選,他甚至在行走江湖的過程中未曾見過這般的敵手。


    但那又如何?


    謝瓊峰斬出的巨刀順勢往地上重重一插。


    他身形開始變化。


    一方巨大的龜殼從他軀體裏分離而出,圍繞著他開始瘋狂旋轉。


    轟轟!!


    兩道法相攻擊撞擊在龜殼上,發出刺耳的轟鳴聲。


    煙塵散盡,謝瓊峰安然無恙。


    ...


    ...


    另一處,三條道中央的那條大道上。


    許鈴鈴停下了腳步。


    她腆著的肚子也晃了晃。


    她對麵是一個麵容僵硬、膚色呈現著青色的男子。


    男子盤膝在大地上,軀體壯碩,眼神裏閃爍著寒光。


    這男子正是韓魃。


    許鈴鈴露出天真的神色,微笑道:“你一定你們三個裏最強的那個?對不對?”


    韓魃倒是很坦然,他木然地搖了搖頭:“殺你,我足夠了。”


    許鈴鈴好奇道:“最強的那個不會是在左邊道上吧?”


    左邊道就是風吹雪走的那條路。


    韓魃點頭道:“不錯...你我說話的時候,你那位走左邊道路的同門應該已經被虐殺了。”


    許鈴鈴露出驚訝的表情問:“為什麽?”


    韓魃森然道:“到了黃泉路上去你的同門吧,我爭取手快一點,好讓你能追上他,這樣你就可以知道答案了,也可以知道他是怎麽被虐殺的了。”


    說著,這位麵容僵硬的男子扯出了猙獰的笑,他直起了軀體,周身如同僵化了一樣,而呈現出一種腐爛的金屬的質感。


    許鈴鈴發出陶醉的嬌笑,她小小的眯眼盯著那壯碩的青色男人,一拍背後。


    背後那原本斧子樣的巨刀,不知何時換成了一個純白的刀匣。


    刀匣翻滾,落在她手心,又被她隨意拍落在麵前的地麵上。


    匣子打開,露出其中的緊緊貼合的九把巨刀。


    許鈴鈴道:“我一直怕嚇到他,所以沒在他麵前使用,便宜你了,小可愛~~我來了~~”


    她眨了眨眼。


    下一刹那,她身形開始變化。


    恐怖的力量帶著她原本就高大強壯的軀體,進一步的釋放,毫無疑問這是血脈力量,雖未是十一境的法身,但卻已是血脈之身。


    而且是...


    ...


    ...


    此時。


    左邊的道上。


    風吹雪看著對麵那雙瞳深黑的妖豔女子。


    他忽然覺得有點悲傷。


    他殺人從來是有理由的,因為他覺得生命很珍貴,不到萬不得已人其實不該死。


    可現在,他對這女子還未曾了解,就要殺她,他心底實在有幾分的不踏實。


    所以他問:“你殺過人嗎?”


    妖豔女子笑了起來:“殺過,而且是虐殺,很快你就和他們一樣了,我會把你的四肢肢解開來...”


    風吹雪舒了口氣。


    可以出刀了。


    所以,他往前走去。


    那妖豔女子輕笑起來,忽然之間,她整個人飄了起來。


    化作一道若是沒有實體的惡煞,以一種快如光芒的速度向風吹雪整個兒衝來。


    而若是細細去看,就能看到這女子拉出的殘影裏,竟是一重又一重的詭影。


    換句話說,這竟是由諸多惡煞疊加起來的攻擊方式。


    這是一種力量衝擊,也是精神衝擊,沒有形體,如是詛咒。


    尋常攻擊,根本是無法攻擊到她的。


    即便攻擊到了她,在那一瞬間,她可以化出數十個她,一瞬間向四麵八方分開,然後又從各個方向攻擊。


    一切都很正常。


    妖豔女子已經撲到了風吹雪的麵前。


    而這位有些內向的男子已經出刀了。


    這一刀恰到好處地撕裂了撲來的惡煞,哪怕沒有實體,但他的刀竟也可以斬殺。


    第一重惡煞破滅,


    這如同畫皮中分開來,


    縫隙裏又露出了第二張妖豔女子的嘲笑臉龐。


    那妖豔女子向著左上方飛撲而去,


    而又是一張臉龐顯露而出,又向右上方飛出,


    一張張臉,


    一重重詭影,


    如是孔雀開屏,以一種滲人的姿態乍現而出,包圍而來,其中蘊藏了幾分不屬於人的力量,這要麽是絕地的詭物,要麽就是奇特的血脈。


    但是,風吹雪的這一刀卻也沒有結束,他身形旋轉,刀光衝天而起,籠罩了麵前的空間,籠罩了那開屏的詭影。


    他整個人往前衝出,衝過。


    他身後的一切已經毀滅。


    他閉目感受著敵人的死亡,這是對生命的尊重。


    旋即,他心底又感到了一絲由衷的欣喜,因為這個女人很強,讓他認真的出刀了。


    但旋即,卻又感到了一絲落寞,因為這個女人還是沒有讓他出第二刀,甚至沒有讓他動用血脈力量。


    他孤獨地迴刀入鞘,忽然想“剛剛是不是忘了問她叫什麽”?


    對了,她叫什麽名字?


    好像是什麽美?


    五年前,她介紹過,但自己忘了。


    自己真是個白癡,跟誰都不會交流,連名字都記不得,仔細想想自己記得幾個人的名字?


    老師算一個...


    等等,師兄弟的名字似乎都還沒記全。


    趙燕歌就比自己好多了,無論去什麽地方,都能和別人自來熟,和別人打成一片,甚至探聽消息什麽的也很熟練很方便,這些事自己根本就做不到,想起來還挺羨慕的。


    幸好老師讓她來和自己搭檔,否則真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風吹雪一邊瞎想著,一邊往前走去。


    他身後那名為楚美的妖豔女子已經露出實體,軀體從額頂往下被一分為二,死狀雖不及她所虐殺之人,但也算是淒慘了。


    ...


    ...


    中央的路徑上。


    朧朧霧氣裏,九頭的恐怖虛影,攜帶著九把巨刀,已將韓魃斬成了九段兒。


    霧氣散盡。


    許鈴鈴換了一身超大號的鬥篷,拖著兩米五的軀體往前跑去,她有心和風吹雪比一比,總歸得贏一次吧?


    ...


    ...


    右側的道路上。


    謝瓊峰魁梧的軀體坐立不動,似是失了魂。


    巨型龜甲正圍繞著他旋轉不止。


    忽然,一聲慘叫從外傳來。


    隻見一道灰蒙蒙的影子持刀穿過了陰九笑,那刺客即便有再快的速度,也不可能比的過元神的速度。


    他的魂魄的陽氣已被斬盡,因此人倒地而亡。


    而持刀灰影再度撲迴了謝瓊峰的軀體。


    謝瓊峰睜開眼,看了看路徑前頭,喃喃著道:“得抓緊去和老師會和了,也不知道二師姐和大師兄怎麽樣了。”


    ...


    夏極弟子對鬼帝弟子。


    一場激鬥,兩場虐殺,三場全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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