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聲,漫長且寂靜的無聲。


    除了大房的三個人,其他在場之人的臉上全部都是一出紛亂的好戲。


    “你你你......”


    葉守財伸出手指,在空中狠戳了幾下葉守錢的麵門:


    “一兩銀子也說的出口,你這砍腦殼的不孝畜.....”


    “夠了!”


    葉老爺子一聲厲喝,打斷了葉守財的刻薄之語:


    “這話是你該說的嗎?!”


    那句話是黃氏經常掛在嘴邊的罵人語,常常用來拿捏葉守錢以及白氏,逼迫夫妻二人順著她的心意做事。


    這句話長輩能說,並且說出來還有幾分效用,可這並不代表葉守財這個弟弟能說。


    況且如今這情況,明了的不能更明了,事實就是——


    葉守錢如今多一分錢銀子也摸不出,窮到叮當響,更沒有聚寶盆,能夠投一枚銅板一下子十倍百倍的出錢。


    再罵,再鬧,和萬年老玄鐵一般,再怎麽磨也磨不動分毫,有什麽用?


    葉守錢畢竟已經不是當初賺錢的時候了!


    境況隻會更差!


    瞧著老爹的眼色,葉守財的臉上青紅交加,雖還是有些不甘心,可終究還是將口中的話咽迴了肚子裏。


    葉守富倒是沒有二哥那麽衝動,幾步上前同葉老爺子耳語了幾句,兩人的臉色都緩了不少。


    葉老爺子輕咳幾聲:


    “一兩銀子就一兩銀子,你們家是什麽情況,大家也都是知道的。”


    “家和萬事興,我這個當爹的,總不好再伸手向你多要。”


    “敬老錢就定一年一兩銀子,今年分家,明年開始交,這總行?”


    一年僅要一兩銀子,便能占到合理的由頭分家,這已經遠遠超過葉青釉的心裏預期。


    原本的她,想著先報出一個最低的心裏價位,想著再拉扯拉扯,沒想到竟然真的成功了!?


    葉青釉不可思議的睜大雙眼,心中久違的生氣一抹喜意。


    葉守錢一直垂首站在一邊,見到閨女也沒發話,想了想正要點頭,那邊開心完的葉青釉終於品出了些不同尋常的意味:


    “阿爺,爹爹說先拿那些原本應該分給他的田產先頂幾年呢?”


    “怎麽今年分家,明年就要開始交?”


    “咱們今年還有差雇,攢不了幾個錢。”


    那些田產,葉家人自然也不可能和葉青釉這個小孩子細數到底有多少。


    不過葉家人從前去收租的時候,葉青釉和葉大寶兩個小孩倒是趁熱鬧跟過一迴,掃了一圈大致的地界,雖然不知道明細,但也知道個囫圇的價值。


    照葉青釉原先的設想裏麵,雖然那些田產是三兄弟們分的,但每人起碼可以分到十幾兩銀子......


    如今這是......沒有人提,默認就全貪了?


    葉守錢原本將要點頭的動作僵住,下意識順著自家閨女的視線朝上頭看去,葉守富一直沒甚言語,此時見到自己的小心思被拆穿,麵上也是有些不自在:


    “原本敬老錢給的就少,老大怎麽如今還來打田產的注意?”


    “況且原本老大便說旁的東西全部都不要,既已不要,又反口說什麽要拿田產頂上幾年的敬老錢?”


    “你們聽聽,這不荒謬嗎?”


    葉守富一發話,剛剛在言語上已經在言語上吃過虧的葉守財便是連連點頭。


    葉老爺子沒有說話,顯然也是默認。


    葉青釉垂頭思考幾秒,還是給葉守錢打了個隱蔽的暗號,葉守錢在一群人的視線中終於還是點了頭。


    頓時,屋中的所有人,都暗自鬆了一口氣。


    葉老二甚至沒有等葉家大房的人再開口,隻留下一句‘天快亮了,我去找裏正來分家’便疾走幾步出了門。


    此景此景,還真就是在場的所有人都覺得自己占到便宜,所以急不可耐的要將家給分掉。


    葉青釉若有所思,心中不由得哂然一笑。


    其他人如此作態,她自然也知道田產可能比葉守錢和她知道的,可能要多一些,或者價格要高一些。


    可這家人的意思也很明顯,不讓他們這些吸血毒蟲沾點兒便宜,讓他們心裏‘舒坦’,這家恐怕是真的難分。


    一群人在屋內等了約摸半個時辰左右,一直等到天邊泛起魚肚白,腳步匆匆的葉守財帶了三四位顯然剛剛起身的老者,來到了葉家。


    葉老爺子一一同他們寒暄幾句,有個山羊胡的老者便道:


    “聽你家老二說,你們家有人要分家,我便來替你們寫張憑信,作個見證。”


    “分家的家產,敬老錢這些東西,可是都商量好了?”


    “那可是得寫進分家憑信裏麵的東西,馬虎不得。”


    說話之人顯然和葉老爺子算是又幾分交情,對比其他坐下便開始喝茶的老人們,一開口便是直來直往的問,一點兒也沒有遮掩什麽。


    葉老爺子親手給山羊胡老者倒了茶,這才道:


    “金老哥,都商量好了,我這大兒子準備分家另過,其他都不要,就要一間老屋走,然後以後每年給我一兩銀子敬老。”


    被稱唿作金老哥的老者顯然吃了一驚:


    “爐窯也沒分走?還每年給一兩銀子?”


    也不怪老金頭吃驚,這年頭,每家每戶的手藝基本都是傳給長子長孫,很少有見到分家另過的長子,而且長子還沒把匠人最最重要的謀生手段分走......


    真奇了!


    葉青釉聽了這話,腦子裏電光火石般劃過一個想法,心頭大唿不好。


    果然,下一秒,便聽老金頭用略帶羨慕的語氣道:


    “官府衙門明文規定,獨子不分家,二子若分家父母擇其一侍奉日行,另一子每年交一兩銀子敬老,三兄弟以上之家,每人每年至少五百文,五兄弟以上之家,每人每年至少三百文.......”


    “你家這老大真不錯,就要了一件破屋,啥都沒分走,也還願意每年給一兩銀子。”


    葉青釉眼前一黑,滿腦子都是——


    娘希匹,光是想到可能有限低,但沒有想到這麽低!


    早知道原本報五百文!


    虧了!


    錢都還沒賺到,分個家便每年硬虧五百文!


    葉青釉心中罵完,還沒來得及不甘心,便聽被稱作‘金老哥’的山羊胡子繼續說道:


    “不過話說又迴來,哪能隻給官府規定的數額呢?況且你們家也不是龍泉最窮苦的家,要是真的官府說多少才給多少,傳出去也沒法子做人。”


    “唉,也隻有我家那不成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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