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我何幹?”


    男人說這話的時候眉眼清冷,深褐色的眸子裏似乎帶了一股說不清的怒氣。


    少女待要細看,他長長的睫毛已經翻下,將幽深的眸子遮個嚴實。


    錯覺?


    他怎麽會對村裏人有怒氣?


    “嗯,你不高興?”


    “犯不上。”


    衛望楚打開藥箱,取出來一套黑黝黝的石盅,裏麵盛著半罐子已經變得粘膩的橙色不知名物體。


    犯不上?


    那還是有人惹他生氣了?


    “誰惹你生氣了?你肚量大,也不是愛生氣的人,惹你生氣的人一定是做的過分了。”


    芽芽兩世為人,自認對衛望楚很是了解。


    不管是大夢裏,冷漠如冰的他,還是現實裏隻對自己暖的他,包容性很高,從不曾真的見他為誰發過怒。


    所有的歡笑嗔怒對他而言,更像是一種外在的表達,從不曾抵達內心。


    衛望楚忽地抬眼,深褐色的眸子忽然變得黝黑,深邃,看不到眼底。


    隻是眼角眉梢的笑意卻是顯而易見的。


    他說:“你是這麽看我的?”


    少女衝他一笑,點點頭,心裏卻有些迷惑,眼前的衛望楚似乎和以前不大一樣。


    情緒好似波動很大,更易怒了,也更容易開心了。


    “自然。那你剛剛是怎麽了,不高興。”


    男人研磨著手裏的東西,“也沒什麽,想想之前他們曾經放任你受苦受罪而無動於衷,便覺得生氣,還讓他們拿迴地,糧食給他們都是多餘的。”


    芽芽……


    “這事,您都知道半年了,忽然哪裏來的怒氣?”


    男人看了她一眼,沒吱聲。


    少女看了看他盅裏紅唿唿的東西,“這是什麽?”


    “這?紅藍花,也叫胭脂花,市麵上賣的胭脂不幹淨,打算給你做一些好的。”


    男人低頭出著碗裏的東西,眉目柔和。


    少女看著那橙色唿唿的東西,不確定的問,“胭脂還能是這個顏色的?”


    “一會還要祛黃的,淘澄淨了,再配上蜀葵花、重絳、石榴、蘇方木,再淘澄一遍,過濾到細渣,再加上花露蒸到幹,這樣做出了的胭脂顏色才鮮亮,而且又帶著馨香,用起來唇頰生香。”


    男人嗔笑的看了她一眼,“等做好了,你就知道了。”


    “這麽麻煩?”


    芽芽嘖嘖嘴,“你竟然還會做這個?”


    衛望楚手上動作一頓,“早前見別人做過,最近忽然又想起來了。”


    見別人?


    “姑娘?”


    能耐著性子做胭脂的,肯定不會是男人吧?


    芽芽不由側目看他,難道又是他被水晶塔勾起來的前世姑娘?


    沒完了?


    衛望楚抬頭,細長的眸子縮定少女的臉,靜靜的看了一會兒,忽然展顏一笑,“你吃醋?”


    他的笑來的太突然,芽芽頓時愣住了。


    為什麽夏花明明比春花璀璨多了,可大家卻逗說春花秋月,盛讚春天的花朵?


    因為嚴冬在前,萬物幹枯,對照之下,春花便顯得格外爛漫。


    這道理放在衛望楚身上尤其合適。


    一個素日裏極其冷清的人,幾乎看不見什麽笑模樣,除非你盯著他的臉放大多少倍,仔細的找尋,才能找到一點點嘴角彎起或者眉眼柔和的證據,當成笑來看待。


    所以,每次他笑,芽芽都有一種冰雪初融,萬物始蘇的蘇感。


    是的,很蘇。


    從心到皮,蘇個徹底。


    看著她呆愣愣的傻樣,男人的笑意更濃。


    “好看?”


    芽芽道:“好看。”


    上次她說好看,男人害羞的耳根都紅了。


    這次他卻沒有絲毫害羞,反而將他的臉湊到芽芽臉前。


    “那你就多看會兒。”


    芽芽一愣,男人的臉已經完全貼過來了。


    冰涼。


    男人的唇冰涼,讓芽芽頓時一個激靈。


    少女躲開,“你,你怎麽這麽涼,你很冷嗎?”


    男人一把摟住她的脖子,將她拉到自己唇邊,嘟囔道:“不涼,你再試試。”


    果然不涼。


    溫熱,絲滑。


    芽芽掙紮了一下,未遂。


    “你,你要憋死嗎?”


    芽芽嗔怪的看著大口喘氣的男人,紅著臉道。


    男人臉頰生出些許潮紅,他道:“隻顧親你了,哪有空喘氣?”


    誰說親吻就不能喘氣?


    芽芽捂著臉笑,這是個傻子嗎?


    “不對嗎?”


    男人斜眼看她。


    咦,不對,以前他也不是沒親過自己,也沒見這麽呆傻的?


    芽芽從指縫裏看了過去,隻見他一臉認真,隻是眉眼之間的歡喜之色少了不少,嘴角緊抿,顯得有些不高興。


    不高興?


    少女心裏咯噔一聲。


    他這是嫌棄自己在那場大夢裏不幹淨嗎?


    一點朱唇萬人嚐,自然幹淨不到哪去。


    臉色瞬間便白了。


    “我,我沒說,沒說不對,我,我……”


    芽芽支支吾吾了半天,也不知道說些什麽,最後,一低頭,咬牙道:“我不幹淨,你以後還是不要親我的好。”


    不幹淨?


    男人頓時一愣。


    “不是那個意思。我,我不是很擅長接吻,你以前喜歡的人可能很會……”


    以前喜歡的人?鄭濟陳?


    芽芽臉色更白,睫毛顫了幾顫,“你還是介意?你是介意我夢裏曾經喜歡過鄭濟陳,還是介意我夢裏曾是他的枕邊人?”


    她就知道,男人怎麽可能不介意?


    他們誰不想娶一個清清白白的女兒身?


    她一個在大夢裏那麽不堪的人,就算這具肉體是幹淨的,可她的心也不幹淨。


    少女摸了摸自己唇,“它是幹淨的,隻是我的心不幹淨,你若介意……”


    能有什麽辦法?


    “沒有別的辦法,隻能,隻能婚約作罷。”


    芽芽猛地站了起來,“你考慮一下吧。”


    說完,少女往門外衝去。


    男人卻忽然出現在門口,芽芽一頭便栽到他的懷裏。


    “你跑什麽?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少女往後撤了兩步,退出他的懷抱。


    “我不知道你什麽意思?大夢裏的一切你都知道,若你介意,我也不想勉強你,畢竟沒有疙瘩的婚姻還磕磕碰碰呢,何況你我心裏都有所芥蒂?”


    芽芽抬頭看著他,“我和鄭濟陳在夢裏有一段婚姻,我更是被他賣入火坑,與不知道多少男人有過親密接觸……這些都是不爭的事實,也許,我該找一個不知道我那些不堪的,這具清清白白的身子本來也不該因為我夢裏那些經曆而跟著我受鄙夷。”


    “不行!”


    男人長手一撈,將她撈進懷裏。


    “我,我從未介意。”


    芽芽斜睨著他,“又何必自欺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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