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迴扶寧倒不曾有一絲的急色,悠然穩坐中,時不時瞄一眼窗外qing形,忽然喜笑顏開,“南蘇家主與逯家兄弟全都到了,我們找誰帶路?”


    可不?她們車後,鮮衣怒馬的南蘇開與逯家兄弟並駕齊驅,不緊不慢行來。


    不待他們搭話,逯炎談已然撥馬靠近,傾身問:“是稷辰公主麽?”


    車內的稷辰頰飛紅雲,淺淺應了一聲。


    “公主何須在此停留?直接讓前麵的人把路讓開就是。”話間,他徑直抖韁快行,為越國公主的車駕頭前帶路。


    這一來,果然暢行無阻了。


    “襄兒,你在裏麵麽?”南蘇開駕馬走在車側,以指叩打車門。


    “稟南蘇家主,奴婢在。”


    “本家主有好東西給你。”


    “奴婢……”


    “將手伸過來。”


    扶襄還在忖思這位又要耍什麽寶,扶寧已然低聲竊笑著推開車門,抓起她的手兒遞了出去。


    車外的南蘇開將這隻纖纖玉手握個正著,道:“襄兒是本家主的寶貝,怎能委屈在車裏?與本家主共乘一騎,豈不樂哉?”


    十九、此行一去若無路(上)


    逯炎、南蘇兩家三位家主到臨,左丘家主親自出迎,在左丘府大門之前,目睹兩位家主各攜佳人攀上台階。


    今日的左丘無儔,仍是一身玄衣,衣袍邊角有紅絲雲紋為飾,襯了幾分喜意出來,但那張雕刻般的俊臉,寒峻仍舊。


    “左駛,領三位家主到前廳用茶。垂綠,領稷辰公主去拜見侯爺夫人。”


    隨在主子身後的男僮、女婢齊應一聲,各自上前來恭請。


    “在下也先去拜會侯爺夫人罷。”柔荑在握,南蘇開恁是不舍。“還是襄兒隨我到前廳?”


    “南蘇家主,這時候後園盡是女賓。”眉清目秀的左駛道。


    “南蘇家主,這時候前廳盡是男客。”憨態可掬的垂綠道,且直楞楞補充一句。“若您真的把這位姑娘帶過去,恐怕會有不開眼的看輕了這位姑娘。”


    “如此說來,我若珍惜襄兒,就要與襄兒暫且分別咯?”南蘇開不得已鬆開手,一步一迴首地離去。


    扶寧“卟哧”一笑,俯在扶襄耳旁低語,“這寶人演得如此如木三分,感動罷?”


    扶襄還未搭話,垂綠已憨笑著道:“公主,請隨奴婢來,侯爺夫人等您多時了。”


    稷辰迫不及待地開步,兩人自然然也快步隨上。


    整飭一新的左丘府沿路繁花勝錦,亭台樓閣因之少了幾分肅穆,多了幾分莊麗。雖然此前曾走過這條路,但真正要與長慶公主首次重逢,稷辰仍懷揣忐忑,兩隻手兒緊緊抓住她們兩人,生怕在這浩淼的左丘府內迷失了路途。


    然而,兩條枝繁葉茂的叉路前,垂綠小婢仍端著可愛笑顏,道:“現在侯爺夫人正在露華軒接見各家的夫人,請公主隨奴婢往這邊走,兩位姐姐向那邊去,在路盡頭的錦衣亭裏侯著罷。”


    稷辰手兒攥得更緊,“兩位姐姐不可以一上起隨稷辰過去麽?”


    “稟公主,今兒個全風昌的貴夫人都來了,都帶了姐姐過來,真要都到露華軒,哪裏裝得下?公主放心,錦衣亭裏備了新鮮的果子和茶水,不會委屈了兩位姐姐。”


    小婢的答對恭敬有禮又無懈可擊,無奈之下,稷辰一人隨垂綠上路。


    “走罷,去吃果子喝茶水。”扶襄道。


    她們很清楚,作為越國來人,身處左丘府,她們的一舉一動此下必然都在別人的眼光之下,此刻,她們什麽也做不得。


    可是,縱然她們想要偷得浮生半日閑,也要看現實允不允。


    “這怎麽了又有一條叉路?不是路盡頭的錦衣亭麽?哪條路的錦衣亭?”瞪著又出現在眼前的兩條路,扶寧問。


    扶襄笑語,“你我各走一條,如若錯了,迴頭就是。”


    扶寧興味盎然,“好,難得阿襄你有這份閑興,走之!”


    二人分道揚鑣。


    花木扶疏,曲徑通幽,芳香馥鬱,沁人心脾。扶襄隨興漫步,突然並不在意起這條路的對與錯,路盡頭的是與否起來,能在這般的美景中閑遊,此行無憾了。


    路盡頭處,果然並非錦衣亭。


    “無由園?”黑漆雙開門之上,高鐫三字。門半開半掩,園內qing景入目來。“……梅瑰?”


    “也叫扶襄。”有人道。


    十九、此行一去若無路(下)


    在這之後的某一年,她曾問他:“如若當初我走得不是那條路,你所有的安排又能如何?”


    “不如何。”他噙著自信微笑。“無論如何,我也會讓你走上那條路。”


    此一刻,她看著出現在眼前的他,詫異來不及掩飾,而他,接受她的呆怔凝望,不叱責失禮,也不急於行動,瞳光深暗如海。


    “奴婢參見左丘家主。”很快,她記起了自己的身份,屈身參拜。


    “今年的‘扶襄’開得分外的好,一起看看罷。”他道,徑直推開了門,察覺身後人兒並未跟隨,迴過頭,挑起一條刀鋒般的長眉。“需要本王攙你麽?”


    “稟左丘家主,奴婢不敢離公主身邊太久,請恕奴婢……”


    “你家公主此刻不需要你去伺候,過來。”


    她雙足未動。


    他大踏步迫近,扯起她一隻手腕。一陣目眩神迷,待她下下神來,視線內已是奇花朵朵,一園的瑰麗,不盡的妖魅,兼有異香撲鼻。


    “‘扶襄’並非隻有紅色,尚有月白與粉紫,美麗罷?”他在她身後低語,溫熱的氣息貼著她耳跟滑過。


    她急yu撤離,卻被他牢牢牽製。


    “如果是南蘇,你便能坦然接受?”


    “……左丘家主此話何意?”


    “本王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了,不是麽?”箍在她腕上的雙手,緩緩向上遊移,一寸一寸地撫挲而過。


    她僵若木石。


    “如此難以忍受?還是要為南蘇守貞?”他譏聲道。“你不是良家子麽?越國的良家子是你們王室悉心調教過後,而後送到各國王室子弟榻上,不是麽?本王不夠資格讓你服侍?”


    她麵上血色盡褪,“左丘家主想要奴婢怎樣服侍?”


    “需要本王直言挑明麽?”他問,修長的手指在她領口曖昧徘徊,唇角若有若無地觸上她耳尖。


    “那麽,左丘家主想奴婢就在這處服侍?”


    “這地方花好月圓,有何不可?”


    “……奴婢遵命!”貝齒將下唇咬出了一道血痕,她倏然轉迴身去,翹足勾攬上他脖頸,粉嫩的唇瓣堵住男人寬唇。


    他一怔,卻並未放過這送到嘴邊的饗饜,將她抱得與自己等高,熱烈索取著她唇間的柔軟甜蜜。


    她馴順承受,在他的熱唇噬吻到別處之際,淡聲道:“奴婢並不是最出色的良家子,不到之處,還請左丘家主多多指正。”


    正在扯解她腰間裙帶的手指一僵。


    她則低眉俯首,為自己寬衣解帶。


    “好了!”他將她推開,冷冷道。“你說得如此委屈,本王是qiángbi民女的惡徒不成?”


    “奴婢不敢。”


    “不敢就將你那張臉收迴,看得本王倒足胃口!”他旋迴身去。“把你自己收整利落,隨本王來!”


    她惟命是從,亦步亦趨,宛若一具沒有靈魂的木雕。


    “坐下,為本王彈一曲《燕關行》。”園中小軒內,清香三燭,孟離琴橫放案上,他在案旁落座,飲一口香茗後,道。


    “是。”


    “少給本王看那樣的臉色,本王今日找你本就是為了聽你彈琴,若非你激怒本王,豈會……”他懊惱地收口:與這個異國侍女何必費這多言辭?“想要彈琴,就認真為本王彈,不得以本王最愛的琴汙了本王的耳朵!”


    她應是,坐於琴前,指抹琴弦,先試琴音,食指勁挑出一個號角般的高亢音符之後,一曲蒼茫沉遠的《燕關行》響起。那大漠huáng沙,邊關日落,頃刻間來到了這滿園芳菲之中,令得蜂蝶驚飛,閑鳥高鳴……


    那剎那,他知道自己走錯了一步,極錯的一步。


    二十、未妨惆悵是輕狂(上)


    無由園內本無由,何由閑事掛心頭?


    好難。


    那日的事,扶襄也想它如風過無痕,然而,它卻似一根芒刺刺在心髒深處,稍一碰觸,即隱隱生痛。


    但,她更深知,這不是她應該有的感覺。


    她是扶門暗衛,是經過最jing心培養的細作,更在不久之前接受過一場qing感試煉,且為那場亦真亦假的試煉,險些賠上一張容顏,卻為何會……會……


    “襄姐姐,你在麽?”一聲輕叩過後,稷辰公主排闥而入。


    她一怔,起身福禮,“都這個時辰了,公主還未安歇?”


    稷辰俏臉含笑,“我是來告訴襄姐姐好消息的。”


    “好消息?”


    “上月我給父王傳書,寫了你與南蘇家主的事,剛剛收到了父王的迴信,已經應允我將你許配給南蘇家主。”


    “許配?”


    “是啊,南蘇家主少年英武,父王很為襄姐姐高興呢,雖然礙著稷辰的質女身份不能為襄姐姐置辦什麽得體的嫁妝,但也定然不會委屈了襄姐姐,稷辰的衣服、首飾,襄姐姐盡管拿去用就是。”


    “……這事,公主可問過南蘇家主了麽?”扶襄頗有些無力。


    “南蘇家主不是很喜歡襄姐姐麽?”


    “就算他喜歡奴婢,也並不代表他樂意給奴婢一個名分不是?梁貞貴為一國的公主,也隻能徘徊在在逯炎家的家門外,遑論……”


    “梁國那樣的蕞爾小國,如何與我越國相提並論?她……”一時口快,險露崢嶸,稷辰公主麵上微現窘色,當即反應不弱地轉了話題。“興許南蘇家主與逯炎家的二位並不相同,稷辰在旁邊看他對姐姐似是珍惜得緊。”


    扶襄一笑,“王上與公主有諭,奴婢無不遵從,但請公主還是知會那位南蘇家主一聲的好,若到時公主將奴婢送了去,卻被人推拒,實在有損我越國的顏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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