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爹,你怎麽來了?”五分心虛作祟,秋觀雲的笑臉誠意寥寥。


    “我的小妞還好嗎?”來者唇角噙笑,一隻大掌壓在女兒頭頂一氣揉搓。


    無論怎麽躲,始終躲不開父親五指山的秋觀雲又氣又惱:“老爹你又在破壞本美少年的美貌,我知道您一直嫉妒觀雲……嗚,老爹住手——”


    來者表達過了對女兒的疼愛,道:“你出去,我和這位百先生有話要說。”


    她邊整理被摧毀的髮型,邊諂媚笑道:“您和百先生說話,觀雲不能旁聽嗎?”


    “不能。”


    “老爹……”


    “你出來。”透過雙門的間隙伸進來一隻纖纖玉手,準確無誤地抓住了秋觀雲後領,一把揪出門外。


    門內,隻餘昔日的九王之尊,與今日的狐界之王麵麵相對。


    ~


    “娘~~”為博得母上大人的三分笑顏,秋觀雲想像著小嫂子的模樣,兩眸閃閃,兩手捧腮,傾盡平生之力扮演可愛。


    雲滄海好整以暇地攬茶自啜,淡淡道:“趁老娘發火前,你應該趕緊釋疑。”


    她臉兒一板:“老爹為什麽會來?”


    “因為他教女無方,不得不來為自己的女兒善後。”


    “我又不止是老爹一個人的女兒……”


    “你說了什麽嗎?”雲滄海輕聲詰問。


    她握拳:“我說娘的魅力真是無遠弗屆,才離開巫界區區數日,老爹便難忍相思之苦巴巴趕來相會。”


    雲滄海冷哼。


    她轉而眯眸:“爹怎麽會恁快得到消息?難道是娘你向他告密?”


    “你爹是我的夫君,女子以夫為天,我知道的事qing他也知道,有什麽問題?”


    她萬分困惑:您確定您是在說自己,母親大人?


    “你那老爹的脾氣你多少也了解幾分吧?”雲滄海招手把女兒喚到近前,按她坐在地毯上,著手整理她淩亂的髮髻,“這件事瞞他越久,到時隻會越發不可收拾,還不如快刀斬亂麻,盡早知道,盡早有個了斷,省得你從此在他麵前提心弔膽。”


    是這樣嗎?她眉尖稍攏:“爹單獨和老狐狸說話,應該沒事吧?”


    “能有什麽事?無非是yin陽怪氣地貶損兩句,相信以百先生的涵養雅量,承受得住。”


    當真如此?娘對爹的這份信心,有什麽憑據嗎?為何自己莫名地就坐立難安?


    迅即,她便明白,母親大人的信心,來自於愛qing的盲目;自己的懷疑,來自於一個女兒對父親的知悉。


    她的髮髻才才結好,她家父親大人從外麵歸來,拂開寶藍色長袍的袍擺,施施然落座,含笑道:“小妞,快到爹爹懷裏來,讓爹爹好好看看你。”


    “……”從父親大人愜意上揚的唇角內,她油然領受到了一股不祥的預感,忐忑啟齒,“老爹,您把百鷂怎麽了?”


    但見她家父親囅然綻笑:“父女久別重逢,說那些掃興的事qing作甚?”


    “……所以,您把他怎麽了?”


    “沒什麽。”她家父親笑色溫柔,“不過是暫時用捆仙繩綁住,丟進地窖裏而已。”


    她亦笑:“娘,您聽到您的夫君說了什麽嗎?”


    雲滄海惑然望著丈夫,問:“你哪來的捆仙繩?”


    後者愣了愣:“我沒有告訴你嗎?”


    巫界首領揚眉:“沒有。”


    後者頷首:“三年前,你勘破巫廟內的頂級關口,巫神造臨,我贏了他一盤棋,捆仙繩便是那時的戰利品。”


    “你一直瞞著我?”


    “……需要我道歉嗎?”後者微笑。


    “不需要。”雲滄海笑靨如花,“我突然想起來好久沒去蓬萊遊玩,最近正好得空,準備去上上一年半載。”


    後者麵色一緊:“蓬萊所屬仙境,其間一日,人間一載,你確定?”


    “非常確定。”


    “帶我去。”


    “我不確定。”


    “……我錯了。”


    “啊啊啊——”秋觀雲抱頭狂叫,“你們這一對為老不尊的夫妻,就算想在自己的孩兒麵前秀恩愛也請看看時間!老爹你快告訴我,你想把那隻老狐狸怎樣?”


    “不怎樣。”她家老爹一別高冷模樣,“扔在裏麵自生自滅罷了。”


    十六、為人女者莫迷惘


    一場父女做到今日,也已有十八年光景。十八年的經驗告訴秋觀雲,自家老爹從來不會危言聳聽。他說把百鷂扔到這皇宮內不知哪個犄角旮旯的地窖內自生自滅,那麽,百鷂就是正在那裏自生自滅。


    應對自家老爹,倘是以硬碰硬,無疑極為不智;由著老爹折騰,顯然極為不仁。


    百鷂無端惹上這樁橫禍,全因自己一時興起,見死不救有違巫界第一美少年的人生美學,也不符合“本大爺”的俠肝義膽。


    但……


    該如何著手?


    秋觀雲苦思冥想,毫無良計。


    第一,最能攻克老爹的當然是老娘,但被愛qing蒙蔽的母親大人一徑相信老爹隻是氣極而發,待這波怒氣過去,自會放狐王離開,。


    第二,最容易尋到關押之地的當然是長兄。可是這位現任的皇宮主人會安慰她少安毋躁,無意與父親的意誌背道而馳。


    第三,最想救出老狐狸的人……當然是自己。於是,求人不如求己。


    “你最好莫到公公大人麵前去為百先生求qing。”良皇後道。


    她不解:“不能去?”


    “你這時去求qing,正處在氣頭上的公公認定百鷂將你迷惑,豈不是火上澆油?”


    她跺腳,氣道:“老爹好歹也曾經是位君臨天下的霸主,心眼怎就恁小?”


    良皇後一嘆:“麵對天下,公公大人當然是位胸懷萬裏的霸主;麵對自己的兒女,公公大人僅是一位斤斤計較的父親而已。”


    “誰有時間理會那個扭曲老頭子的內心世界?”她撇嘴,“縱算爹當真會如娘所說過了氣頭就放人,我也不能由著他胡鬧。百鷂平白無故地受我連累,本大爺義薄雲天,不能坐視不管。”


    良皇後美目一閃:“你準備如何管?”


    “不能力敵,隻能智取,觀雲告辭。”


    良皇後立在窗前眺著小姑揚長而去的背影多時,迴首道:“皇上,已然安全了。”


    秋觀海打屏風後步出,來到妻子身側,並肩遙望,道:“夾在父親和小妹中間,朕還真是左右為難呢。”


    良皇後不以為然:“臣妾看到的是皇上對公公和娘配合得不亦樂乎,倒沒覺出有哪裏為難的跡象。”


    秋觀海似笑百笑:“皇後有拆穿朕的工夫,方才為何不向觀雲告密?”


    良皇後微作思忖,道:“許是臣妾也想看到觀雲這隻野馬套上韁繩後的模樣?”


    夫妻相視一笑。


    ~


    秋觀雲的“智取”計劃尚未來得及推進,即被長兄叫進禦書房。


    “為了父皇,朕雖然不能幫你救出百鷂,但也感念百先生對寒月有恩,替你去看了他一眼。”


    哼,皇帝老爺最虛偽,本大爺懶得看你紅白雙臉輪番唱戲。她癱坐在圈椅內,意興闌珊:“還活著唄?”


    這隻勢利小狐狸,因為朕幫不上忙,就懶得應付了是不是?秋觀海暗自切齒,笑道:“暫時沒有xing命之憂。”


    秋觀雲鼓腮將鬢畔的一綹髮絲chui來chui去,懶懶道:“那就好。”


    秋觀海咬了咬牙跟,嘆道:“不過,苦頭吃得不少,但願父皇能早日消氣,不然真真對不起寒月夫妻……”


    “什麽苦頭?”她直起腰身,“爹不是說隻用捆仙繩將他捆了丟進地窖嗎?難道那個老頭子撒謊騙人?”


    ……重女輕男的結果便是被自己慣養出來的女兒嫌棄嗎?恭喜父皇。秋觀海頓時覺得神清氣慡,道:“父皇德高望重,怎會誆你?是你不曉得那捆仙繩的厲害。那物什不單單是可將神仙捆住,還在捆縛中緩慢吸取中縛者的法力,並致其產生幻覺,誘發心魔。如百先生那等法力高qiáng無所畏懼的qiáng者,越容易被縛仙繩所困,我看他jing神恍惚,麵色倉惶,還不知被引到了什麽樣的幻境,但願能夠吉人天相,平安度過。”


    “……大哥說真的?”她黛眉緊蹙。


    秋觀海眉頭蹙得更緊:“大哥平白無故騙你作甚?因為見得百先生神色有異,朕迴來查了一些古書,方知捆仙繩端倪。朕想,朕這邊既然查得到,父皇亦應不難知悉,看來他當真恨極了百先生。”


    “我去告訴娘!”她拔腳yu去。


    “且慢。”秋觀海出聲阻攔,“你去告訴娘,娘必定生氣,鬧得不好和父皇起了紛爭,你希望如此嗎?”


    “哼,反正那對夫妻也恩愛得夠久了,偶爾小吵怡qing小打怡興也沒什麽不好。”


    “……”父皇果然是教女有方呢,“父皇倘若從娘那邊領了氣受,你認為他會撒到誰的頭上?這一迴救下百先生,總不是為了給他今後招去甚於今日數倍乃至十倍百倍的報復吧?”


    秋觀雲若有所思,稍頃後,道:“大哥索xing把江山讓迴老爹,免得他窮極無聊到處挖掘敵人如何?”


    秋觀海向這個混世小魔王送出和煦地微笑,道:“遠水解不了近渴,你不如先著眼當下,想想怎樣救出百先生為妙。”


    “嗯……”秋觀雲沉吟,“如果娘不幫忙,我痛扁老爹一通絕對不是問題。”


    “朕去將娘引開”差一點便脫口而出,秋觀海好生遺憾,悶聲道:“還是尋個更切合常理的辦法吧。”


    她輕嗤:“大哥就不能違背父皇一迴,把百鷂的藏身處告訴觀雲?”


    後者迴嗤:“告訴你後,縱使你救得出來,又如何解除他身上的捆仙繩?”


    她怒吼:“這左也不行,右也不行,難道我們風華正茂的兄弟兩人就鬥不過那個老頭子?”


    如果不是母親囑託在前,這一刻的天子大人說不定就臨陣倒戈,站到幼妹這邊。他努力壓製住心頭的愉悅,道:“父皇生氣,無非是認為百先生占了自己掌上明珠的便宜,你須使父皇明白百先生並非孟làng輕薄之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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