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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豈止是勾院,三司都是分分合合,變過來變過去,到了真宗後期才定下來為一個衙門。樂+文+合在一起三司使權限過大,衙門大了推諉塞責的事情也多,分開之後衙門之間又相互扯皮,事情拖延,同樣不變。


    說穿了,之所以造成這個局麵,還是因為地方權限太小,事情都收歸朝廷,諸般不適應。鑒於唐朝藩鎮的教訓,收地方精兵入禁軍,歸三衙統管,地方錢糧則收歸三司,全國統管。這個時候,中央集權達到了曆朝曆代都沒有過的程度,作為中央的朝廷際麵臨到了以前從來沒有麵對的局麵,自然要慢慢調整。


    這樣的大國,不收權就亂,收權之後地方便就會有諸多不便。這是無法解決的矛盾,隻能隨著現實情況不斷修改,收收放放,放放收收。徐平可以提供一定的先進手段,緩和這個矛盾,但將來發展了,矛盾還是會突顯出來。


    諸位侍從大臣在涼亭裏坐了下來,趙禎問道:“這些新製刻擺,你們看了之後覺得如何?可還有些意思?”


    龍圖閣待製王博文道:“依臣觀之,外麵的刻擺製作精美,且大小合適。先不說其計時精與不精,僅這樣子,就適合富戶人家買了擺設。”


    眾人聽了一起都笑,王曾道:“徐平管著鹽鐵司,隻怕早就想著把這些刻擺拿到三司的鋪子裏麵去賣。製成這個樣子,本就是有意。”


    呂夷簡道:“現在看來,新製的刻擺也沒什麽不好的地方,惟今之計,就是看與蓮花漏比較,到底計時準也不準。這要的是水磨功夫,不是一天兩天。就是可惜了燕待製,費盡心力製了蓮花漏,剛剛擺在宣德門還沒有一年。”


    燕肅笑著搖頭:“那有什麽可惜?在下官心裏,隻要計時精準,那是比什麽都重要的。再者說了,現在刻漏,也有我一份心血在裏麵。”


    說過一會閑話,呂夷簡問徐平:“跟才忘記問你,怎麽涼亭裏擺了兩台一模一樣的刻擺?若隻是用來校時,一台也就夠了,另一台做什麽用?”


    “迴相公,這兩台是要一台擺在宣德門,跟現有的蓮花漏比較。另一台則想著要送到洛陽司天監去,跟原先的漏刻比較,看看有哪些不同。再者說了,洛陽居天下之中,天時地理本來也要以那裏為準。”


    其他的人這才明白,為什麽要製兩台一模一樣的出來,原來還要送到洛陽司天監去。洛陽司天監雖然簡陋,但到底有特殊的地位,徐平這樣做也無可厚非。


    常說天子居天下之中,哪裏是都城哪裏就是天下的中心。但這個時候,大家公認的天下之中卻不是開封,而是洛陽。就連官話,也是以洛陽的口音為最正宗。


    剛剛立國的時候,太祖便就有心遷都洛陽,隻是因為各種客觀條件,沒有成功罷了。那個時候洛陽的一切都是比照著都城來,並不比開封城差。太宗之後遷都的事情不再提起,洛陽慢慢衰落,與開封的距離越拉越大,但一些國家儀製的重要備份那裏一直都是有的。洛陽不但有留守司,還有禦史台,有國子監,當然也有司天監。


    而且由於天下之中的地位,洛陽司天監雖然破敗,人員也不多,但卻有幾樣代表著正統的東西。比如度製,開封司天監所用的天文尺也是以洛陽所藏古尺為準,計時的圭表同樣是如此。真正精確的計時,還是在那裏。


    徐平要以新式的刻擺代替原來的計時儀器,便就要到那裏去校準,一步到位。


    新式的計時儀器與舊製的比較,不但是要比兩者的精確度,換成用徐平前世的話說,就是相對誤差。還要跟圭表所測的時刻進行比較,並結合天象,如日食月食等等之類,計算出來的理論發生時間與實際發生時間的差距,算是絕對誤差。


    對司天監來說,後一項尤為重要。由於舊的曆法與天象和節氣不合,天聖年間製了崇天曆,他們特別緊張。一般的小天象司天監還能糊弄過去,像是日食月食這種全國都能夠看到的,一旦跟曆法計算的不合,就會追究製曆法的人責任。


    現在司天監有了望遠鏡,看到了很多以前看不到的東西,楚衍和賈憲又從徐平那裏學了些數學和力學知識,計算的精度高了很多。相應的,對時間的精度也有了更高的要求,新的刻擺跟他們的利益最息息相關。


    又說一會閑話,趙禎和宰執大臣們也問了徐平新式刻擺的原理,徐平粗略地說了一遍,擺的等時性哪裏是一下子就能夠接受的?哪怕徐平用細繩吊了重物,現場製了個簡單的擺,表演給大家看,他們也隻是點點頭,原來還有這麽迴事而已。


    見再無大事,徐平便就讓家人上了酒菜來。所謂慶功宴,對大臣們來說又何必真地了解清楚每個細節,隻要好用,重要的還是慶功,喝酒。


    天氣炎熱,依然是喝的冰涼的果酒,茶肴主要是各種水果和蔬菜,這個時候大魚大肉也沒有人吃下肚下。


    酒到半酣,趙禎吩咐在場的學士們作應製詩,自是對國家盛事的慶祝。


    直到太陽西垂,涼風漸起,眾人盡興,才準備散了。徐平的府第在城外,不能待得太晚,影響城門的啟閉。


    乘著酒興,趙禎對學士們道:“徐待製說起過兩天要送一台刻擺到洛陽司天監那裏去,此是朝廷盛事,不知有哪位願意走這一趟啊?”


    眾人麵麵相覷,大熱的天氣,路上辛苦,沒有人吭聲。


    正在這時,喝得滿臉通紅的歐陽修高聲道:“陛下,臣願往!”


    趙禎看著歐陽修,點點頭道:“好,便就由你,與司天監的官員和宮裏內侍,一起送去洛陽司天監。此事涉及國家禮製,不可疏忽了!”


    歐陽修高聲應諾。


    等到趙禎轉身與宰執們說起其他事情,蔡襄對歐陽修道:“如此炎熱天氣,永叔怎麽想起來要跑這一趟?這刻擺是徐待與人製的,他左右無事,為何不是他去?”


    歐陽修道:“君謨想的差了!我到洛陽,是想到錢思公家裏吊唁一番。當年我們為河南府幕僚時,錢公待我們甚厚,有此機會怎能放過?”


    “原來如此,永叔有心了。等明天我也備一份祭禮,你一起帶去。”


    錢惟演在隨州去世,此時他家裏已經把棺槨迎迴。當年在他河南府幕下的歐陽修等人受他恩惠不少,一直想著親自去拜祭。既然要送刻擺去洛陽司天監,要館閣出人隨行,歐陽修便就搶先提出來,借著公事,順便去吊唁。


    眾人散去,一夜無話。


    到了第二天,便有人知會歐陽修,明日起程。一早先從永寧侯府裏取了刻擺,直接裝車沿著驛路去西京河南府,洛陽城,限五日內送到司天監。


    當晚,歐陽修召集了當年的錢幕文人在京師的聚會飲宴,告訴大家這個消息。席間迴憶起錢惟演的種種好處,有的人不由失聲痛哭。


    錢惟演改官隨州後,王曙接任河南府長官,就已經變得嚴厲,眾人再沒有以前閑散舒適的日子。後來被薦入館閣,還想著從此又過上了快活日子,沒想到來了京城之後卻諸事不順。像歐陽修等人,錢惟演在的時候,待他們這些人如上賓,沒有絲毫上司的架子,是以文友相待。那個時候他們剛剛出仕,過的就是無案牘之勞形,往來無白丁的神仙日子,起點實在太高。錢惟演一走,他們的心理落差非常大。


    尤其是歐陽修,自視甚高,結果幾次徐平都不給他麵子,上次更是當著許多人的麵斥責。歐陽修再是表現得灑脫,也隻是把心裏的失落壓到心底深處,不讓人看出來而已。那是徐平,不是什麽元老重臣,文壇名宿,跟自己也不過差不多大的年紀。又沒有半分文采,純靠著運氣比自己早一屆登第,有什麽了不起的嗎?


    當年都是一起參加省試的,歐陽修因為粗疏,詩賦再次出韻而未過省試。徐平不顯山不露水,順順當當地一路走到最後。本來隻是一甲進士,誰想到天突然放晴,張知白的靈機一動,就此當上了一等進士。從此一騎絕塵,如今兩人已是天壤之別。


    梅堯臣見歐陽修眼睛通紅,失魂落魄,對他道:“永叔何必做小兒女態,錢思公在隨州雖然落魄,殃後朝廷還是以禮相待,並沒有什麽遺憾!”


    蔡襄笑道:“聖俞這話說得不得要領,永叔不但是為錢公傷心,怕也是在自傷身世。當年在洛陽時人人都道他是第一才子,到了京城卻處處受挫,難免傷感。”


    梅堯臣冷笑道:“有什麽好傷感的!我年過三旬,卻幾次科場失意,至今沒個出身!想人把蘇舜欽與我合稱‘蘇梅’,今年蘇舜欽也已經中第,隻有我依然失意。你們在館閣是育材,我在館閣卻隻是讀書,說起來不是丟死個人!大丈夫豈可因為一時頓挫,便哭哭泣泣自怨自艾,那還有什麽出息!”


    尹洙咳嗽一聲,道:“聖俞不必這麽說,當年在洛陽,錢公最是看重永叔。如今他英年早逝,永叔傷感,也是人之常情。”


    梅堯臣搖了搖頭,再不說話,隻是喝酒。


    要講自恃才華,梅堯臣又何嚐差於歐陽修?詩文並稱,此時梅堯臣的名頭已經漸漸有要超過石延年的架勢,是文壇最被看好的未來詩壇領袖。卻在今年再次落第,還是靠著叔叔梅詢,才賴在館閣不走,等著下一次製科考試的機會。要說不得意,他比歐陽修不得意多了。隻是梅堯臣性格剛強偏激,最看不得別人哭哭啼啼。(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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