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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肉鋪出來,李璋打樣飽嗝對徐平道:“哥哥,這吃飽了,怎麽反而覺得沒辦氣了?我們還是去雇頭毛驢來。”


    徐平道:“誰讓你吃那麽多?毛驢在哪裏雇?”


    “隻去汴岸邊就有。”


    兩人又迴到汴河邊的大路上,走不多遠,果然有專門雇牲口和牛車的。


    徐平上去一問價錢,原來因為今天冬至,價錢還漲了,再加上不能走禦街要繞路迴去,雇驢的要價五十文。


    徐平道:“五十文就五十文,不過要先到萬勝門外,把我這個兄弟送迴家去,然後再把書送迴我光化坊的家裏。”


    雇驢的有些不願意,這路繞的就遠了。最後徐平答應與李璋不騎驢,隻是馱著書就好,才把生意敲定。


    從小南門出了內城,繞到城西,又過了汴河,等到了萬勝門外,太陽已經西垂,離著天黑也沒多少時候了。


    把李璋送到家門口,徐平邀驢主人進去喝杯茶。


    驢主人道:“怎麽還敢喝茶?小官人送你兄弟進去速去速迴,這看看就要天黑了,不要讓我晚上迴不了家。”


    徐平隻好答應。


    等進了李璋家,卻發現父親徐正也在,正與段老院子和李用和兩個在院中小亭子裏圍著個火盆喝酒。


    徐正看見徐平,喊道:“你兩個一天都不見人影,到哪裏玩個這個時候?外麵天寒地凍,在家裏烤著火多好!”


    李璋急忙訴苦:“阿伯,我們哪裏去玩?今天我可是被哥哥抓差當苦力了,巴巴地趕了一天,歇都沒歇!唉,說起來都是淚!”


    徐平笑著拍拍他的肩膀:“哪有這麽誇張!不過今天你是辛苦。”


    上去見了禮,對喝酒的三人道:“我們去相國寺買書,因為繞路,巴巴地轉了一天,這才迴來。書還在門口,雇了一頭驢馱著。”


    李用和道:“既然辛苦,你們便歇一歇。出去讓驢主人迴去吧,到了這裏便像迴了家一樣,不爭那一時半刻。”


    徐平答應一聲,便與李璋出門把雇驢錢算清了,讓驢主人迴去,兩人提著兩大捆書迴到了亭子裏。


    徐正見了,不由吃一驚:“竟然買了這多?大郎,你要多少日子看完?”


    徐平笑笑沒說話。


    多嗎?那是沒見過他前世的題海戰術,一本書的字就趕上這兩堆了。此時的書都是雕版印刷,字形又複雜,印在紙上字不能小了,看著是兩大堆,其實並沒有多少字。按照徐平前世備考的強度,這些書他用不了一個月就看完了。此時的讀書人喜歡的是死讀經典,結合自己的理解,以求發現治世之道。真正完善的備考製度這個時代還不存在,怎麽也得再過個百十年。徐平是從題海裏鑽出來的,論到備考算是這個世界最有經驗的人。


    說到書,其實徐平也考慮過製活字玩玩。拜發達的商行組織所賜,徐平已經把製鉛字合金的原料找齊了,隻等有了空閑試驗合適的比例。合金裏最重要的一種金屬銻這個時代也已經有了,不過被看成錫的一種,稱為“連錫”,徐平已經屯了一些在手裏。中國的銻礦占了世界的絕大部分,這又不是多麽難以發現的金屬,中國古人隨便摸也摸出來了。


    不過書鋪也有行會組織,不是隨便就能進入的,徐平也沒有精力,田莊裏更加沒有什麽需求,這事就暫緩了下來。


    家裏的小廝加了碗筷,徐平便和李璋在亭子裏坐下,一起喝酒。


    說了一會今天路上的見聞,話題便慢慢轉到徐家的白糖鋪子上。


    李用和放下酒碗,問徐正:“哥哥,鋪子開了這些日子,可還順利?”


    徐正歎口氣:“本來一切都好,但是昨日大郎進城,恰好碰見宮裏的一個小黃門到鋪子裏,說是要科配幾千斤白糖。”


    李用和忙問:“這可是要拆鋪子的作為!後來怎樣?”


    徐平接口:“是李家的張天瑞主管去找了個相識,監在京榷貨務的張惟應大官到鋪子裏,把小黃門嚇走了。”


    李用和出了口氣:“到底是富貴人家,認識得的人多。多虧與他家合夥做這生意,如果是我們平常人家,這小小的一關也是難過。”


    徐平歎了口氣:“這一關是過了,隻是不知道下一關是什麽。張天瑞主管去打聽過了,是宮裏的閻文應大官差那個小黃門出來的,他正當紅,誰知道會不會就這麽算了。”


    說完,徐平偷眼去看段老院子,卻發現他麵無表情,隻是安心喝酒吃菜,話也不多說上一句。


    徐正也是歎氣:“我們生意人家,就是這點不好,哪怕遵紀守法做生意,還是免不了被這些有勢力的人物盯上。躲又躲不了,鬥又鬥不過,隻能白白被他們欺負。”


    李用和陪著歎息兩聲,便問段老院子:“阿爹,你在宮裏多年,也該知道這位閻文應大官是什麽人,有沒有什麽能教教徐哥哥?”


    老院子看了一眼徐平,慢悠悠地說:“孩子麵前,說這些幹什麽?”


    徐平一愣,才明白段老院子那一副什麽都不想說的態度竟是因為他在這裏坐著。也是,在老院子的心裏,徐平還是那個什麽都不懂隻會胡鬧的孩子,嘴上也沒個把門的,出去亂說怎麽辦?還不如李璋老成呢。這半年他雖然把在父母等人眼裏的形象改變了,老院子卻是從沒見過,隻當還是以前。


    想到這裏,徐平也隻能苦笑。


    李用和看看徐平,想了一會才說:“阿爹放寬心,徐家大郎已經比不得從前了,這一年鄉下的莊子都是他在打理,整治得不知道多麽興旺。前一些日子,中牟縣裏的主簿都招集人手到他莊裏學習。我多次見到林秀才,都是不絕口地誇他,連學業都精進了許多,今天又特意去買了這麽多書迴來。隻要這樣下去,說不定過幾年也去中個進士迴來,那徐家哥哥可就是出頭了。其實,就是這白糖生意的鋪子,也是靠他與李防禦太尉談下來,白糖的製作也是他在莊裏主持,別人還做不來呢。”


    段老院子聽了李用和的話,這才仔細打量了一下徐平,見他果然比以前穩重了許多,便點了點頭。


    端起酒碗,老院子道:“天冷,先喝了這一碗暖暖身子,我們再說話。”


    眾人喝了酒,老院子把酒碗放下,麵容一肅道:“白糖比不得比前做的其他生意,這個規模大,賺錢也多,隻要生意起來,必然會被勢力人家重視,千方百計都要分一杯羹。徐家哥哥是自己人,我便說兩句話給你聽。不過你們記住,我先前在皇城司軍裏也得罪過不少人,話隻是大家聽,千萬不要傳出去。尤其是你們兩個孩子,誰敢出去亂說,我打破他的嘴!”


    徐平和李璋忙道不敢。


    其實段老院子最喜歡小孩,這話也隻是嚇唬他們罷了。


    老院子點點頭,才道:“閻文應派小黃門去鋪裏試探,你們去想到呂夷簡相公,隻怕是都想錯了。將來會到鋪子裏鬧事的,多半不會牽涉到呂相公,甚至朝裏的宰執高官們大多也不會參與。他們俸祿優厚,地位又高,再者朝裏的禦史盯得又緊,哪個會去冒這個險?閻文應這個人,我以前也打過交道,本就性子貪婪,做事膽大包天,哪裏還需要別人去指使他?”


    徐平卻有些不明白:“他一個內侍,來找我們麻煩幹什麽?難不成把我們家整垮了,他還能自己開個鋪子?”


    老院子道:“怎麽不能?他一樣在外麵置得有宅第,一樣有婢妾,也一樣有知院主管,怎麽就不能置一份產業了?”


    聽報老院子的話,徐平才想起來,此時得寵的內侍,一樣是有家的,有的宅第直接就是皇上賜的。他們一樣會娶妻娶妾,家裏一樣要花銷,與普通人不一樣的,不過是孩子都是領養的罷了。


    老院子又道:“直接派小黃門到鋪子裏鬧事,手法這麽粗糙,也不是朝廷諸相公的手段,所以這個你們就不用擔心了。但是偏偏閻文應與其他大官不同,這個人的膽子太大,什麽事都做得出來,所以徐哥哥,你以後在鋪子千萬要小心,出了什麽事情都讓李防禦家的人去處理,自己萬不可插手進去。”


    這話說得倒與徐平昨天說的差不多,徐正連忙點頭稱是,心裏對兒子不由高看一眼,看來真不是以前那個混小子了,懂事了許多。


    警告了徐正,老院子又道:“但這件事,也不好就說後麵沒人家指使,朝廷裏的諸相公不會做,但保不齊有其他人家會眼紅。比如一些宗室王公,一些外戚高官,他們手裏沒有實權,也沒有那些顧忌。”


    徐正忙道:“段阿爹,你說誰家最有可能?”


    老院子歎一口氣:“與你家合夥是李家,最可能的就是他家親破了。”


    徐正怔了一下:“他們家親戚?”


    老院子點頭:“不錯。李防禦有個姨夫柴宗慶,性格最是貪鄙,自前朝真宗皇帝就屢治不改的,這一家尤其是要防著。”


    柴宗慶雖然與後周恭帝柴宗訓看名字有些像兄弟,其實沒有關係,他是柴禹錫的孫子,娶的魯國大長公主,升了排行,與父親作了兄弟。他與李端懿的老爹一樣都是附馬都尉的身份,勢力相差不大,但性子就貪婪多了。


    徐正卻有些不明白:“他們兩家是親戚,不幫手也就罷了,難道還會來貪這產業?”


    老院子道:“你不明白,這兩家雖然親戚,卻有些不和。一是李防禦的阿爹有些不檢點,被先帝處置過,柴家瞧不起他。再一個柴家沒有子嗣,李家卻有兩個男孩兒,不止一次嘲笑柴家養不出孩子來。”


    眾人聽到這裏,這才明白。


    李端懿的父親李遵勖有些不檢點,與長公主新還在婚期就出去**,被抓住了,先帝貶過他的官。好在長公主賢惠,給他把官又要迴來了。而柴宗慶沒有孩子,他娶的那位長公主性子又厲害了些,就沒有辦法了,為這件事,不止一次被李遵勖嘲笑。


    知道了這些就好,這些麻煩都是李家的鍋,徐家不攙和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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