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四十年,索額圖因老退休,第二年,康熙帶著太子南巡,至德州,突然宣布停止南巡,鑾架返迴京城,理由是皇太子得病,留德州療養,奇怪的是召命已退休的索額圖至德州侍奉太子。四十二年五月,南巡剛剛結束,即拘囚索額圖,罪名是“背後怨尤,議論國事,結黨妄行,威嚇眾人”。

    所有的事情都在按照曆史發展,我的心總是隱隱地疼。我有些害怕那個結局,雖然我很期待,但是那個結局所付出的卻是我的全部,我總是看著滿院新種的茉莉花隨著風飄落,在心裏一遍遍地問自己:值得麽?

    我不知道,我找不到答案,也沒有人能給出答案。

    我是矛盾的,也是貪婪的,愛著生命中的兩個男子,一個是丈夫,一個是兒子。上天讓我隻能選擇一個,我卻貪婪的兩個都想擁有。

    七年前的難產使我這個身體沒有了再生育的能力,意料之中,卻也是意料之外。這些胤禛並不知道,我始終不知道該怎麽告訴他,可是每每看見他眸子深處暗水湧動,我覺得他似乎是知道些什麽的。

    康熙三十九年春天,我將十八歲的蓮蕎嫁出府,夫家是胤禛身邊的一個侍衛巴卡。次年七月初六,七香生了個女兒,胤禛賜其名為年月盈。

    康熙四十年,費揚古卒。很突然的病逝,找不出理由,卻符合曆史記載,我也就沒有多疑。唯一讓我感到震驚的是,側福晉葉赫那拉氏在阿瑪的屋子裏眾目睽睽之下自殺。她用一支黃金的簪子戳穿了自己的喉嚨,我呆楞地看著鮮血從她下頜的喉嚨和紅潤的嘴巴裏如泉湧般流出,我聽到屋子裏一片片的抽氣聲,卻是怎麽也動彈不了。有那麽一瞬間,我感覺到全身的雞皮疙瘩一層層泛起,如螞蟻腐蝕般鑽心的疼痛慢慢將我包圍。

    我忘記了我是怎樣走出的屋子,等迴過神時,已經是在四貝勒府了。阿舒爾將月盈抱過來,笑著問:“福晉要不要抱抱小格格?”

    小格格?是了,為了想要彌補對七香的過錯,我將年月盈收做養女,號月格格。想著,我起身從阿舒爾懷裏接過年月盈,這個不到一歲的小女嬰。

    我抱著皮膚柔軟的像花瓣一樣的小月盈時,忽然想起了有著巴圖魯、贈弘毅公額亦都曾孫女,四品典儀、追封一等承恩公淩柱之女名額的鈕祜祿氏,曆史上對於她的說法是五彩繽紛,很想學學那些狗仔隊和八卦的記者去拜訪一下她,畢竟,如果曆史沒有錯的話,她將在四十三年嫁進四貝勒府。

    我和張彩兒的關係已經變得非常不可思議,若說我們關係很瓷實,也不盡然,但是我們的關係也不是原先那樣的針鋒相對。我給她提供所有的物質生活,她隻需要早我需要她的時候充當一下我的分身,我們合作默契,我們的關係僅此而已。

    避開畫眉和喜鶯,獨自走到馬棚,對阿德拉說:“備馬車,我要去淩大人府上。”

    正在給一匹棕色駿馬刷洗的阿德拉聽了我的話後抬頭淡然地瞥我一眼,並沒有什麽疑義,隻是低低地應了聲:“嗻!”

    阿德拉是蒙古人,是三十九年胤禛隨康熙去熱河帶迴來送我的禮物。想想當時我看見阿德拉時驚詫的表情,像是看見了罕見的恐龍般,後來我才知道阿德拉是胤禛比武贏迴來的,在我再三盤問下,胤禛才迴答說為了保護我的安全。我想,他是預感到了些什麽吧!感動他的細心和體貼。

    細眉如柳黛,杏眼如桃腮,小巧紅唇如櫻桃,顧盼間皆是“風情”。我有些呆楞地看著眼前的紅衣女子——鈕祜祿·紅錦,一個不到十歲的小女孩!輕咳一聲,扭頭看向坐在一邊的淩柱,見他正滿臉疑惑的喝茶,心下微轉,難道是曆史有誤?

    匆匆地向淩柱辭行,慌忙中對阿德拉說了聲“迴府”就翻身上了馬車。

    我沉侵在自己的思緒裏,完全沒有注意到馬車是否顛簸的有些怪異。忽然,馬車在某一個地方停了下來。當我掀開簾子時,坐在外麵架車的位置上已經沒有任何人,聯想起剛才的一路顛簸,心裏不禁有些打突。小心翼翼的跳下馬車,原來是出了城,進了野樹林裏。饒馬車轉了兩圈觀察四周的東經,卻沒有發現任何蹤跡。

    如果是有心人開始了他的周密計劃,那麽他不會就這麽輕易的放過我,難道隻是一個惡作劇?繞到馬車後麵的車軲轆底下細看著馬車碾過地麵留下的痕跡,有些匆忙,還有些慌亂,證明這不是一個有素質的馬車夫。

    誰都有可能,誰都又沒有可能,沒有頭緒,這裏不安全,還是先迴去再說。聽著鴉雀的吵叫聲,我有些心煩意亂。忽然馬兒仰頭朝天一聲長鳴,抬起後蹄子蹬了蹬土,打了個響鼻。呆楞了片刻,忙抬頭看了看快要落山的夕陽,不假思索地快速解開馬繩,翻身上馬,準備打馬迴去。

    揚手一鞭子抽在馬背上,馬兒吃痛,拔腿朝前跑,勒轉了韁繩改變前行的方向。耳邊有風聲唿嘯著擦肩而過的聲音,嘴角剛剛勾勒出一個笑容,忽覺一個身影從頭頂上方覆蓋下來,反射性的揚起鞭子去揮打。我並不會使鞭子,也沒有學過什麽功夫,隻得胡亂的繞著。正在此時卻忽聽“嗤”地一聲,什麽東西沒入肉體裏,尖銳的疼痛鑽進心裏,左後背鑽心的疼痛,似乎有什麽東西正在腐蝕我的心髒以及大腦,微疼,輕癢。準確無誤的心髒的位置,看來是一個有素的弓箭手,而且其目的就是至我與死地!隻覺眼前一黑,整個人從馬背上跌落下來,隨即陷入了一片黑暗中,在閉上眼睛之前,我清晰地看見一抹白色的身影。

    冰涼的溫度迅速凝固我身體裏的血液,我全身僵硬,不得動彈。腦子裏隻存在一個念頭:我不能死,胤禛還沒有登位,我不能這麽離開他,我不能死,我不甘心!

    可是,那些冰涼好舒服,就像胤禛的身體,使我變得有些貪婪,又有些矛盾。

    黑暗。

    漆黑無比的黑暗。

    仍舊是這樣的黑暗,我閉上眼睛,沉侵在這片黑暗裏。

    當我睜開眼睛時,映入眼簾的是一片白色,空氣裏彌漫著醫院特有的消毒水的味道,還有濃烈的藥味兒。陽光透過幹淨透亮的窗子照射進來,阿凱疲憊地趴在床邊睡著了,看著他熟睡的樣子,腦海裏卻浮現一雙烏黑的眸子,有些熟悉,但,又想不起在哪裏見過。身體覺著很累,似乎剛剛經曆過一次馬拉鬆比賽,但我卻對那些記憶完全沒有保存在腦海裏,但是心裏卻有一種近乎悲哀的情緒在湧動,像是被上帝抽走了一部分記憶卻還忘了把心裏的某種介質拆除一樣。腦子裏忘記了的卻還在心裏殘留著的,那應該就是被我們稱做的愛情吧!

    瞥了眼正在酣睡的阿凱,輕輕地掀開被子,起身下地,走到窗戶前,打開窗子,腦子裏像是被什麽東西電到一樣,那雙安靜的黑耀石般眸子又在腦海裏一閃而過。胸腔壓抑的感覺使我輕唿出聲,迴頭見阿凱並沒有驚醒,才大大的舒了口氣。

    北京的天空已並不是無汙染的蔚藍色,但還是讓我看到癡迷,也不知道腦子裏在胡思亂想些什麽,隻是貪婪地看著天,看著春天明媚的陽光。沙塵暴頻繁的北京難得能有這樣的好天氣,晴空萬裏,白雲飄飄。不知道三百年前的北京是什麽樣子的,三百年前的北京上空的天是不是蔚藍色的呢?

    三百年前,那個地方應該叫做紫禁城。

    忽然想到在忘了在哪裏看到的一句很傷感的話:三百年前,你是你,我是我:三百年後,你不是你,我不是我。

    心底深處那種唿之欲出的“介質”又在湧動,輕輕地將手放在心口處,感動著自己一下下如兔子般的心跳,我似乎又看見了那雙烏黑色的黑耀石般眸子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我幾乎要被這中感覺膩弊的時候,聽到久違的阿凱的聲音:“繡繡,你在做什麽?你快下來,不要做傻事!”

    繡繡?是了,這是在叫我,我轉過頭去看他,順著他驚諤的眼神看到自己赤裸著雙腳踩在窗子的框子上,抬起頭對著阿凱的方向脆弱地笑了下,然後閉上雙眼張開手臂向後倒去,我知道他會接著我。

    阿凱告訴我,我在雍正的寢陵前被雷擊著了,昏迷了十近二個小時。在聽到雍正這兩個字的時候,我的腦子一陣亂鳴,胸腔裏的那種壓抑又開始變的強烈,繼而尖銳的疼。我雙手捂著胸口蹲在地上臉色比鬼還要蒼白的樣子似乎是把阿凱嚇著了,忙叫來了護士和醫生給我檢查身體。

    雍正的寢陵,被雷擊中,昏迷十二個小時,為什麽這些我都沒有印象,我隻是感覺身體好累,似乎是剛剛經曆過一場馬拉鬆比賽般的勞累,身體的組織像是散架般提不起力氣。可是,為什麽阿凱說的那些我都沒有相關的記憶?原來我不是在北京,而是站在河北的天空下,雍正的寢陵又是怎麽迴事?

    粉色的櫻花從樹上飄落下來,腦子裏忽然閃現出一個畫麵。一個清朝裝扮的紅衣女子輕輕地依偎在同樣清朝裝扮的深藍色長袍男子身邊,輕輕地將頭放在他的肩頭,粉色的桃花從天空中紛紛揚揚飄灑而下,女子疲憊地緩緩合上雙眼,跟隨著男子低沉的聲音輕唱:夢裏花落知多少……

    心,尖銳的疼痛,莫名其妙的錐心的疼。努力勾勒出一個笑容,林夜忽然撲上來捏著我的臉,齜牙咧嘴地說:“你知不知道你這樣笑看起來很憂傷啊?你丫的不會真是被雷擊到腦袋了吧?”

    我使勁兒掙紮著想逃出她的魔掌,一邊誇張地叫喚著:“疼!疼啊!大姐您手下留情啊!哎喲!”

    我本來是要堅持出院的,可是看到阿凱哀求的眼神時,我就繳械投降了,繼續在醫院裏養著,用醫生的話來說這叫留院觀察。忽然覺得自己很沒有骨氣,怎麽那麽容易就改變自己原本的想法?

    我喜歡這個位置在頂層的病房,更喜歡爬上窗戶,倚在窗棱上看著外麵的天空,感受著“高處不勝寒”的微風吹拂在皮膚上泛起一圈圈淺淺的燥癢。似乎很早以前我就經常這麽做,可實在想不起是在哪裏。

    我覺得我的生命似乎停留在靜止狀態,似乎應了那句誰的話:“這個世界上有些時候真的是誰沒有了誰就活不下去的。”可是,悲哀的我連沒有了誰都不知道,我決定去尋找我失去的記憶,或許,我還能夠“複活”。

    可我卻忘了“複活”之後要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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