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下,隻有孤單的一個身影。

    凜冽的寒風將他的西裝外套吹得翻飛,他靜靜地站在那裏,閉上眼睛——她,還沒來嗎?

    無邊無際的夜空,載滿的是濃濃的思念和寂寞,他就這樣靜靜地,等待著。穆喬知道,愛莎是今天期末考試,他不禁猜測著巧巧的成績如何。想到這裏,他的臉一沉——巧巧不會是……

    “你還真閑,”一個沉穩的聲音打斷了穆喬的思考,“明天不是要期末考試嗎?”或許是被唿嘯的風聲掩蓋了唿吸,還是被漫長的思念衝昏了頭腦,穆喬竟然沒發現這個人的存在。

    “黎秋?”穆喬驚訝地轉過頭去——其實要不是通過那次決鬥,穆喬根本不知道黎秋之前曾經在愛莎上過學,也不知道他曾經身患重病彷徨著。他所能聽見的黎秋,唿吸一直都是很寧靜的,完全聽不出他有心髒病史。或許是因為,黎秋一直都在隱瞞著這個事實,隱瞞著曾經軟弱的他吧?

    風吹過巧巧和穆喬曾經並肩坐著談過心的草地,發出“沙沙”的聲音。黎秋順著穆喬空洞迷茫的視線望了過去,那是漫無邊際的夜空。他靜靜地凝視著這片黑色的海洋,嘴角勾起一絲神秘的笑容:“你在等人嗎?”

    “她曾在這裏與我合奏。”穆喬輕描淡寫地說道。幾個月來,自己不知道有多少個夜晚來到這裏與巧巧談心。不知不覺間,穆喬才發現自己和她越來越近了,似乎自己在她麵前就能毫無戒備地敞開心胸,對她袒露真誠,互相扶持著走過一次又一次的迷茫。這一切的開頭,原來都是源於那次神奇的音樂邂逅啊。兩個不同的樂器發出的聲音完美地融合在月色中,兩顆心,也在這月夜中,漸漸地沉醉……

    “哦。”黎秋笑得意味深長。自己曾經那種淡淡的愛慕的感覺,似乎又出現在另一個人身上了。原來,黑夜對於眼前的這個盲人來說,已不是恐懼,不是悲慘,而是一次美麗的邂逅,一個漫長的等待……

    穆喬靜靜地站在草地上,突然,一陣沉穩安詳的薩克斯聲隨風飄散在夜空中。一瞬間,穆喬似乎看見了,夜色下,深沉的金色的薩克斯散發著憂鬱的光芒,那種光芒環繞著他,卻讓他感覺安寧舒適。

    “leise flehen meine lieder,durch die nacht zu dir;in den stillen hain hernieder,,liebchen, komm zu mir……”穆喬聽出了這首曲子,忍不住隨著旋律輕輕唱起來。他的聲音低沉,卻很清澈,如同無瑕從未被汙染的月光,有一種特別的穿透力,隨著薩克斯的聲音一起深沉起來。

    舒伯特的《小夜曲》,講述的是月色下的一位青年在向他心愛的女孩深情地傾訴著愛慕之情,聲音時緩時急。在樂曲的最後,仍耐人迴味,仿佛是愛情萌芽的聲音在夜色中迴蕩,或者是小夥子袒露心聲的舒暢和那份對愛的渴望,又似乎是月下女孩朦朧羞澀的臉龐,兩雙手在黑夜中緊緊地握在了一起……

    “嗯?”黑夜中寧靜安詳的薩克斯,同樣也被另一個人所聽見。她的手握了握行李箱,最後還是出了宿舍的門。月光把她所包裹,清秀的臉龐已經褪去了所有的霸氣和冷傲。是他麽?是他麽?她迫切地尋找著,追隨著,像個絲毫不會掩飾的孩子一樣,讓喜悅肆無忌憚地釋放出來,欣喜若狂地奔跑著。

    金色的薩克斯,在夜空下,那麽耀眼,那麽迷人。

    吹著薩克斯的他,閉著眼睛投入其中,細碎的劉海被風吹亂,但纖細的手指仍完美準確地在音鍵上按出流暢深沉的音符。從前一切一切的記憶全都湧現在她的腦海裏,她的眼眶濕潤了,卻不願打破這寧靜和安詳。

    一曲終了,她終於開口:“黎秋。”

    黎秋有些驚訝地睜開眼睛,那深邃的瞳眸中裝著皎潔的月光和月光下抽泣的少女。

    “你是——巧巧的朋友,對吧?”穆喬隻聽到兩個字,就能判斷出這個聲音是來自於誰。似乎……這又是一個在月夜下的邂逅呢。

    “婷越……這麽晚了,怎麽還不睡?”黎秋真的沒想到婷越會隨著樂聲找到小花園來。自己之前一直在躲避著她,卻又迫切地想要見到她,默默地把自己包裹在對她和蘇煥的愧疚中,默默承受著思念的痛苦。見到蘇煥時,他看到眼前堅強的女孩,終於放下了心:蘇煥已經能獨立了,她終於已經甩開對自己的依賴了。他已經下定決心,不管蘇煥怎麽恨自己當時有些無理取鬧的拒絕,他也不會為自己解釋,隻要看到她現在能走出自己為她留下的陰影,那就夠了。

    那,婷越呢?這個總是冰冷冰冷的女孩子,為了一件事可以執著到把命都拚上的傻女孩,她現在怎麽樣了呢?雖然自己當初沒有對婷越有過太親密的接觸,但是她這樣拚命,換來的卻是自己的離開,不知道會不會一蹶不振呢。

    “期末考試完了,我已經提前訂好迴家的機票了,今天晚上就要收拾行李,明天六點出發。”婷越說完,頓了頓,低垂著頭說,“我想家了。”

    “恩,迴家吧。”黎秋拍拍婷越的背,“叔叔阿姨一定在想你。”

    雖然沒跟婷越接觸過,但是黎秋也明白,婷越的生活其實是有一個“支柱”的。當年她看見自己時,就已經認定了自己是她的支柱,無時不刻地都在關心著自己。當時自己離開愛莎了,她的支柱也便倒下了。之後,她的支柱轉換成了她的薩克斯,這讓她對音樂的喜愛大大增加了,技術也提高不少。黎秋也猜得到,她是以自己為目標來學習薩克斯的吧?

    “你走了之後,在宿舍裏看到代替你的於巧巧,我的眼淚差點衝出來,你知道嗎?”婷越想起了當時的許多事情,“可是我是冷麵女王呢,我不能哭的。我想找於巧巧決鬥,可是蘇煥一直在阻攔,我完全不知道這是為什麽。或許,這樣做是在和我作對吧……”

    穆喬聽到巧巧的名字,身子不由一震:是啊,巧巧也曾對自己傾訴過這種痛苦呢,被沈婷越討厭的痛苦。不過,沈婷越或許不是討厭巧巧,是一看到她就會想起黎秋,所以有點想要避開她。婷越不和巧巧說話,不和巧巧接觸,想以和巧巧決鬥來了卻自己的心傷。那蘇煥呢?

    這個答案,或許隻有巧巧知道吧。現在,巧巧是蘇煥最信任的人了,蘇煥對她的信任,就像穆喬自己對巧巧的信任一樣。

    “婷越,”黎秋深吸了一口氣,“我有些話想跟你說。”

    婷越突然想起那次在楓夜,當自己演奏完後,黎秋拍著自己的肩膀欲言又止的表情,呆呆地點了點頭:“恩。”

    “以後你吹薩克斯的時候最好用腹部唿吸法,你一直都在用肺部唿吸。就是因為你一直用肺部唿吸法吹薩克斯,所以才會缺氧頭暈,明白嗎?”黎秋的聲音很溫柔,像一個大哥哥在教導妹妹一樣的親切。

    “原來是……我的方法錯了啊……”婷越怔了怔:原來他當時會欲言又止,是因為他的校長在旁邊,怕說出口後會被校長聽到,給她壓力啊……

    “恩,多練習用腹部唿吸就好了。”黎秋笑著摸摸婷越的頭——其實婷越並沒有想象中那麽難以親近,她總是會不知不覺地對身旁的人事物產生依賴感,像個愛撒嬌的小妹妹一樣。

    “學長,”婷越不知不覺地臉紅起來,小聲地問黎秋,“你……當初有喜歡過我嗎?”

    黎秋想起,自己跟蘇煥交往的事情,完全是在秘密下進行的,婷越其實根本就不知情。他苦笑著,有些不知所措:“啊……嗯……我們當同學,不好嗎?”

    “可是,同學終究隻能是暫時的,戀人卻能給予一輩子的溫暖啊……”婷越有些失落了,靜靜地後退了幾步,眼裏噙著淚水,“你果然……還是在惦記著蘇煥嗎?”

    “我對每個人,都是平等的。”黎秋之所以想要跟蘇煥和婷越見麵,就是為了不讓她們再因為自己反目成仇,不要讓她們還為了自己傷心,跟她們劃清界限。或許,自己對蘇煥還有一絲的眷戀,卻也因為心底深深的愧疚而隻能被掩埋。

    到現在,他原來還在騙自己!婷越知道黎秋不想讓自己傷心,可這樣,她的心會更疼啊……婷越的聲音顫抖著,從口中緩慢地說出一個讓黎秋震驚又不知如何迴答的問題:

    “你才沒有平等地對待我們!你跟蘇煥……當過戀人,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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