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我沒打算為這件事去求艾默爾的。”他隻是一個普通的自顧不暇的人類,的確還不具備那樣高尚而無私的人道主義情懷。況且那位親王殿下的態度總奇怪得讓他捉摸不透。

    遲筵用手拿著手機走向走廊裏的洗衣房,他才想起來他周五洗的衣服還晾在那裏忘了收。

    他聽著葉迎之在那邊絮絮叨叨地跟他念叨著諸如“要多長點心,人類和吸血鬼同樣值得小心,一個人的時候一定要注意安全,碰見無法解決的事一定要第一時間聯係他”等話,嘴裏一麵“嗯嗯”地應付著,腦海中卻不由自主地閃現出自己和艾米麗相處的一幕幕情景。

    他想起有一天晚上亞曆克斯來找自己邀請自己出去玩,自己沒有去,後來艾米麗跟著他們走了,第二天他起床後看見艾米麗手腕受傷留了許多血的事。在那天晚上,或者更早之前艾米麗就已經被那些吸血鬼吸過血了吧?

    他忽的又察覺出一絲違和——如果艾米麗是因為被吸血鬼咬才受傷,她的傷口又怎麽會流那麽多的血?根據他自己的經驗,艾默爾親王每次都會把沁出的血珠都舔得幹幹淨淨,而且根本不會讓他帶著傷迴來。即使那些血族不如艾默爾階位高,流那麽多的血也說不過去……

    遲筵想著想著已經走進了洗衣房,這裏信號不太好,拿著手機收衣服也不方便。他正想主動和葉迎之提約一個時間見一麵,然後告別掛電話,就見一道黑影倏地從自己身體右側閃過。

    他按了按眼睛,以為是自己失血過多眼花了。

    這樣的話下次就要去找艾默爾投訴,他的津液根本沒有效果,為了可持續發展他還是得少吸些他的血,減量減頻才行。

    又是一道模糊的黑影閃過,遲筵隻覺得有什麽東西撞了自己一下。

    “啪”地一聲,手機摔到了地上。

    遲筵下意識地彎下腰去撿手機,在他低下頭的那刻洗衣房的燈突然熄滅了,同時前後兩扇門都“啪”地一聲合上,不大的空間頓時全部陷入了黑暗和封閉之中。

    他瞬間意識到不對,馬上直起了身子打量著四周。

    剛才的黑影,不是錯覺。

    真的有什麽東西潛伏在他左右,伺機而動。

    他的眼睛一時尚且無法適應黑暗的環境,但黑暗中卻有幾個格外顯眼的血紅色光點——它們牢牢地盯著他,像是獸類的雙目。

    遲筵能感覺到那些東西占據了

    兩邊門口的位置,同時還有一隻就徘徊在自己左近。

    而就在這片刻間,走廊裏學生們的說笑聲腳步聲都消失了,仿佛隻有他一個人被隔絕在這方小小的洗衣房之中。

    遲筵沒敢妄動,他不知道那些圍住自己的是什麽東西,隻是警惕著,同時悄悄比對著自己和兩扇門之間的距離,迴憶著這中間的擺設和障礙物。

    坐以待斃顯然是不行的,至少要跑出洗衣房。

    未知的危機刺激了思維高速運轉,他在腦子中形成了一個明晰的規劃,又迅速地把接下來的行動又演練了兩遍,隨即就將自己手中的一團衣服向右前側扔去,都是前段時間穿的薄巧衣服,沒什麽重量,卻很好地吸引了注意力。

    與此同時他向左邊的門竄去,像預想一樣順手拉著吸塵器上柔軟的塑料管拖動吸塵器略微擋了一下。這給他爭取了推開門的時間。萬幸,他記得左邊門的鎖壞了,這些天都一直鎖不上,此時才能毫無阻礙地破門而出。

    洗衣房外麵依然是一片寂靜,遲筵隻能聽到他一個人在地毯上奔跑的聲音和自己心髒跳動的聲音,甚至聽不到平時其他同學屋子裏傳出的說話聲和熱鬧的各類電視或網絡節目聲響——這建築有些年頭了,房門的隔音效果並不好,平時經過門口就能大致聽到房間內的動靜。

    走廊白色的燈光在這種詭異的寂靜下顯得有些陰森滲人。

    遲筵一邊奔跑,一邊不停大聲喊著help,卻沒有任何人出現前來救援。

    跑出十米後他於驚懼之下若有所感地迴頭望了一眼,終於看見了圍捕他的那些東西。

    它們有著厚重的深色皮毛、強健的四肢、尖銳的腳爪、反射著寒光的獠牙,以及渾濁而兇殘的血紅獸眸——那是一隻隻強健無匹的狼。遲筵毫不懷疑它們的齒爪之下一定見過血,它們擅長咬斷獵物的喉嚨,然後將其開膛破腹。

    同是野獸,這些狼比他在動物園或是紀錄片中看到的狼更讓人打心眼兒裏感到膽寒。

    而這時離他最近的那隻狼正高高躍起,它的前爪已經馬上就要貼近遲筵的背部,遲筵毫不懷疑下一秒自己就會被它撲倒在地。他隻是一個體能一般的人類,根本無法逃過這些四肢怪獸的捕殺。

    然而就在這時,空寂的走廊裏響起了玻璃碎裂的聲音。

    那隻狼瞬間停下了動作,像感應到了什麽一樣警惕地匍匐在遲筵背後,擺出防禦的姿態,它身後的其他幾隻狼也都嗚咽著

    慢慢向後退了一點。

    遲筵也循聲望向了聲音傳來的地方。

    此時已是深夜,窗子上的玻璃向內碎了一地,夜風從外麵灌進來,已經帶著秋日的涼意。夜色深沉,夜幕沉沉壓在蒼穹之上,流散的雲霧之下隱約可以看見半輪圓月,農曆初七,正值上弦,可月色卻是血一樣的紅。

    恍如人間地獄。

    除此之外卻是空無一人,並不能看見是什麽人打破了窗子。

    離遲筵最近的那隻黑狼體型巨大,足有兩米長,匍匐的時候也到遲筵胸膛高,它不安地抬了抬前爪,突然再次出擊,孤注一擲般向遲筵衝去。

    遲筵猝不及防,隻來得及向後退了一步,眼看著鋒銳的狼牙距自己不過一手的距離。這時一道人影突然閃過,遲筵隻感覺到眼前一花,麵前那隻巨狼已經後仰地向後飛了出去,細看之下可見它的腹部多了一道極深極長的傷口,血迅速流了出來,洇在黑色的毛皮上不明顯,卻有血花飛濺出來,並有大量的黑色鮮血流到走廊藍色的地毯上。

    它側著栽倒在地,血紅的眼睛卻還死死盯住遲筵的方向,更確切地說是盯住遲筵麵前突然出現的那個人。其他狼低叫著圍攏在它的左右,也戒備地看著這麵,卻不敢越雷池一步。

    遲筵這才分出注意去看那位突然出現的救命恩人。

    索菲斯四月份時天氣已經轉涼了,夜裏最低氣溫隻有七八度。那人身姿高挑挺拔,穿著一件黑色的長風衣,黑發微長到肩下一點,自然地垂在腦後。他的手搭在身體兩側,遲筵首先到的是他的左手,修長而蒼白,看上去卻充滿力量,他的左手無名指上戴著一枚戒麵寬厚的銀色戒指,戒指的正麵雕著凹凸不平的花紋,一滴黑色的血正從那花紋中的凹槽處滴下來,滴落到下方藍色的地毯上。

    他方才就是用這枚戒指重傷了那匹狼。

    男人此時正站在遲筵身前兩步的距離,平靜地看著那些狼,從遲筵的角度也隻能看到他的一個側臉。他沒有說話,甚至沒有動作,可即使是遲筵也能感受到他身上所傳來的威壓。

    這種壓力和氣息在那些狼的感受中無疑是一種威脅。

    它們低聲嗚嗚叫著,像是彼此商量著什麽,隨即眨眼間就全部消失在遲筵眼前,連帶那隻受傷的狼一起。而男人並沒有阻攔的意思。

    遲筵對眼前這一幕感到驚疑不定,不由得看向眼前的男人。男人也在這時候迴過頭。

    兩人對視

    了一眼,男人走到他的麵前站定,微微低下頭道:“你知不知道你很容易吸引這些黑暗生物?”

    他低頭湊近遲筵耳邊嗅了嗅:“你的體內有一股很純正的黑暗的氣息,我一看到你就注意到了。”

    那是和他本人的氣息幾乎如出一轍的氣息,仿佛在冥冥中的指引牽引著他靠近。

    而一旦靠近,就隻能緊緊抓住,再無法放開。

    遲筵還是沒有反應過來,呐呐道:“剛才……?”

    他迴頭去看破掉的窗子和窗外血紅色的月亮,聽到男人波瀾不驚地解釋道:“隻是那些四肢動物利用月相布下的小把戲。”

    隨著他的話語,破掉的窗子已經奇跡般地恢複了完整,窗外雲消霧散,露出恬淡而皎潔的月色。天高雲淡,月朗風清,無疑是個美好的秋夜。

    宿舍裏也恢複了一貫的喧鬧,樓上活動室的音樂聲和說笑聲都清晰可聞。

    甚至連地毯上血的汙漬都消失了。

    一切如常,仿佛剛才的事件都是他的臆想,除了身旁這個人再無旁的證據可以佐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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