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衛子健的屋子裏,白勝便看到四處一貧如洗,除了幾張舊破的椅子和一三條腿的桌子外,便空無一物,不光沒有一件像樣的家具,甚至於就連屋頂也因年久失修而有許多的窟窿;地上更是坑坑窪窪的;牆邊還有老鼠嘶嘶的聲音。


    這還能算是一個家麽?到處殘廢不堪,沒有一塊完整的地方。


    白勝很難想象一個七歲的小孩子是如何在這裏渡過了她的童年,窮破也就算了,還沒有同伴,沒有能說話的一個朋友,整天也就跟能老鼠、蟲子們打打交道。


    沒有開心,能有的也隻是孤獨的苦悶。


    試問一個小女孩在這裏整整生活了七年,還怎麽能開開心心的過活呢?


    白勝捫心自問,他是做不到天真爛漫的,盡管他的童年也生活在農村,但那裏卻有碧綠的流水,清新的空氣,還有必不可少的小夥伴。日子雖不比城市裏的孩子過的富裕;但至少過得安生,過的自在;比起小蘭蘭來,要遠遠幸福得多。


    一個快樂的童年,不就是跟小夥伴們一起打鬧、玩遊戲的記憶麽!


    此時,白勝才多少有些明白了衛子健為何會在死亡骨牌中那麽拚命了,特別是他臨死時悔恨的眼神,有救贖的意思,其中更飽含了不甘和無奈,或許他曾經犯過錯,但他對自己的女兒的愛一刻都沒有停止過,即便他死了。


    “為何,為什麽!衛子健,你為什麽非要去借高利貸呢?”盯著頭頂上昏暗的小孔,白勝看到了一片黑色,他不由地喃喃自語。


    他不懂,不懂衛子健為什麽要這麽做。沒錢的日子或許給不了衛蘭一個富足的童年,但有父親的陪伴,至少不至於給她一個毀滅性的傷害。


    若不是借了高利貸,衛子健也不會參加遊戲,更不會因此而丟了性命。


    “世事如棋,我們隻不過是人生的一顆棋子罷了!”自從進來之後,吳老頭便感覺白勝有些不對勁,現在又陷入泥潭,他趕緊拉了白勝一把,“生活就是一個卷軸,我們身在其中,即便自己不動,它也會推著我們前進。”


    “每件事情都有它存在的必然性,它既不會無緣無故地出現,也不可能憑空消失。至於事情的緣由跟結果,則需要我們親自去踐行,方能知曉。”


    身處迷惑之年,白勝於不解中,經過吳老的點醒,緩緩明白了一些。他同衛子健做了同樣的事情,為了自己堅持的夢想,進入到了死亡骨牌之中。


    見白勝正在思考,吳老頭繼續以身傳教,“無所謂對錯,不論好壞,路都是我們自己走出來的!在行走的過程,學會如何去承擔起自己該肩負的責任,才是我們應有的擔當!”


    “責任是我們去選擇任何一條將要可能走的路的必備素質,因為隻有責任才能撐得起那必然已經注定的後果。如果沒有了責任,沒有了擔當,你也就隻能在行走的路上越走越遠,越來越偏移你自己的目的地。”


    “責任麽?”白勝似懂非懂的,明白了路是靠自己的走出來的。


    “小子,慢慢來吧!”吳老頭眼中充滿了期待,他衝著白勝微微一笑,“你小子年輕著,以後要走的路還長著呢,總能體會到的!”


    一副老師的模樣,吳老頭教育完白勝,便走向廚房,找李姥姥去了。


    責任與後果,這是白勝二十幾年來一直不曾思考過的一個問題。兒時的懵懂無知;少時為了學習;大學更是玩玩耍耍過來的,可以說長這麽大,他真的是一路任性過來的。不懂,也不明白什麽是責任,或許隻知道自怨自艾,或許隻是走一步、看一步,並未真正的、正式的去直視這個問題。


    帶著責任,去承擔應有的後果,他好像從來沒有這樣做過。曾經,他不是尋找借口,逃了過去;就是敷衍自己,在時間的消磨中,忘卻了。


    責任,原來是一個人主動的去承擔自己所做的事情;不盲目,不逃避。


    白勝對於責任的看待比之前重了一份,也開始明白該怎麽去做事情。


    “小子,出大事了!”不過去了三分鍾,吳老頭便急忙忙地又走了迴來,他老遠便喊出話來,打斷了白勝的思緒。


    吳老喘著氣,顧不得喉嚨往上竄的火氣,迫切地對著白勝說道,“我剛才興衝衝地去廚房,想找老婆子要點吃的,誰想竟然看到小蘭蘭哭了。想必她已經知道了衛小子去世的事了,估計就是剛才聽到的風聲。”


    白勝一聽,頓時用手錘了自己一拳,都怪他不注意,壞了事情了。


    一個小女孩是無意中聽到了爸爸去世的消息,不光沒有第一時間被告知,還被一直疼她的姥姥欺騙著,她該會怎麽去想?怎麽去繼續生活?


    “可恨!”再次用力錘了自己三拳,白勝一點疼痛的感覺都沒有。


    “小子,你也別太自責了,這事也不能隻怪你一個人!”關心則亂,吳老頭等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急忙拉住白勝,不讓他繼續懲罰自己。


    吳老自然知道白勝先把衛小子的死告訴李姥姥是好意,誰也不曾想竟被小蘭蘭聽到了。這事怪不得誰,也隻能怨時機剛好趕上了。


    “小子,我們還是先想想該怎麽辦吧!”哪有時間計較對錯,吳老頭可是急得不得了,“剛才在廚房,我可是看見小蘭蘭哭的很兇,老婆子都有些哄不住了!”


    “哄小孩兒?怎麽才能快速把一個小孩子哄的開心呢?”


    白勝止住手,隨即抽了自己一巴掌,才冷靜下來。


    買糖吃?不現實啊,這個點,身在偏遠的村子裏,哪裏還買得到啊!


    逗樂?貌似自己也不會啊!……


    白勝想了很多,各種亂七八糟哄人開心的方式,奈何他可沒有哄小孩兒的經驗,最多也就哄哄前女友的手段,可那是哄大人的,對小孩兒不見得有效啊;而且介於小蘭蘭剛剛得知爸爸去世的噩耗,他隻怕怎麽哄,都不一定起作用!


    沒折,白勝幹巴巴地瞪著吳老頭,見他同樣瞪著自己,兩人大眼瞪小眼,都是一碼黑,茫然不知所措,很顯然都是不會哄女人的大男人。


    兩人相視就是一陣苦笑。白勝頗有些玩味,吳老完全算得上是一個聰慧的智者,很會教育人;但在情商方麵,跟他也相差無幾啊。自己決不能這樣。


    “吳老,你先在這裏待會兒,我還是過去看看情況,再說!”白勝不願一直空守在這裏,等待事件惡化,畢竟這事是他一手造成的。


    “好吧!你自己小心點說話!”真不會安慰人,也不是當事人,吳老隻會打擊、教育人,他可怕說錯話,而越幫越忙,便索性留了下來。在他看來,白勝畢竟還是個年輕人,想來對付小孩子,總比他這個上了年紀的老人有法子一些。


    白勝會心,安撫著吳老,“恩,我會想辦法讓衛蘭開心起來的。”


    說罷,待吳老安穩地坐了下來,白勝便快步向著廚房走去。


    從院子裏走到廚房外,白勝並未聽到衛蘭的哭泣聲,以為出事了,他急忙向著廚房裏瞟去,瞄到了李姥姥跟衛蘭,這才鬆了一口氣。


    衛蘭沒有一個人哭著跑到外麵去,還在李姥姥身邊,確實是個好兆頭;但遺留的問題有沒有解決,便是另外一件事了。


    白勝提著神,踮起腳尖,他小心翼翼地移動步子,試著摸到門外邊,盡可能地避開了姥姥跟蘭蘭的視線;而後,他再睜大眼睛,豎起耳朵,觀察屋裏的動靜,不落下一個聲音,不放過任何一個細節,以確保不出現意外。


    廚房內,李姥姥坐在一小板凳上,小蘭蘭則趴在她的腿上。蘭蘭清明的眼睛裏還掛著淚珠子,隻是沒有再哭出來,也沒有鬧脾氣,而是乖乖地趴著,但小腦袋不免左右搖晃著,像是在挽留什麽,極不願意爸爸就此離去。李姥姥麵色艱難,卻依舊掛著一絲笑容,很是慈愛的看著蘭蘭,注意著她的心情變化;一邊還用布滿歲月痕跡的老手疼惜的拍著蘭蘭的後背,不讓她嗚咽哽住。


    “姥姥,爸爸為什麽離開了?”衛蘭小鼻子酸動,帶著哭腔,“蘭蘭哪裏做錯了,爸爸都不要蘭蘭了,都不願意迴來,再來看蘭蘭一眼!”。


    小女孩又想不明白了,總以為是自己做錯了事,才得惹得爸爸生氣了,導致爸爸不但不理她,更不迴來看她,便又鬧起了情緒。


    姥姥間拍間壓,舒緩著蘭蘭的身體,不讓她繼續亂想過後,才解釋道,“蘭蘭啊,你爸爸隻是去了一個遙遠的地方,並不因為蘭蘭做錯了什麽事,而不理你。反而他會一直在陪伴在你身邊,看著你,等著蘭蘭長大成人。”


    蘭蘭最相信姥姥說的話了,一聽到爸爸離開,不是自己的錯,便開心一分。


    “姥姥,那要是蘭蘭想爸爸了,又怎麽知道爸爸就在我身邊呢?”小女孩似乎知道無法再見到爸爸了,但也相信姥姥不會騙她,小手摸著頭,疑惑地問,“蘭蘭要是想跟爸爸說話,那又怎麽去找爸爸呢?”


    姥姥眉頭一鎖,手上的動作停頓了一刹那,才又落下,似早料到蘭蘭有此一問,而緩緩地沉聲道,“蘭蘭知道星星不?”


    “姥姥,蘭蘭知道!”蘭蘭眼睛一轉,搶答,“天上的星星可亮了,閃閃的,就像我們的眼睛一樣!”


    “我們家蘭蘭真聰明!”姥姥逗了下蘭蘭的鼻子,笑道,“你爸爸就是去了天上,他就是天上那顆最亮的星星,時時刻刻守護在蘭蘭身邊,看著蘭蘭。白天跟蘭蘭玩躲貓貓的遊戲;晚上就出來,聽蘭蘭說話,看蘭蘭這一天乖不乖!”


    “是這樣麽?那蘭蘭以後會更聽話的,要天天晚上見到爸爸,跟他說話!”小女孩低聲哼道,語氣之中不免有些失望,但也不再傷心難過了。她柔弱的小身體微微顫抖了幾許,那是在害怕,似乎擔心再也見不到爸爸了。


    姥姥輕快拍著蘭蘭,悠悠地說道,“會好起來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蘭蘭用小手撐著腦袋,不再言語,不知是在想爸爸,又或是在想姥姥說的話。


    閉目養神,姥姥苦澀說道,“取舍之間,成長總是需要付出代價的!”


    蘭蘭聽著,但不懂,自個攀著手指。


    白勝看著發生的一切,將姥姥的話放到了心上,責任是成長應該背負的代價。他悄悄地溜走了,沒聽到後來姥姥跟衛蘭說了些什麽。隻是有些事,他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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