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城桓銳利如鷹的雙眼赫然深沉如潭,慢慢溢出殘忍、嗜殺、暴虐的光芒,他雙手緊緊握住拳,陰寒的注視著緩緩靠近的畫舫。


    似察覺不對勁,她掀開竹簾,失措的看著雨中漸近的畫舫,臉僵硬起來。


    他後退了一步,眉間凝結著揮不去的愁緒,卻仍是柔和暖沁道:“迴裏麵去,交給我!”


    殷灼顏隻是怔怔望著他挺拔的身軀,雨落在他鬥笠上,扯出一串串晶瑩的水珠,濺落在地,打濕他的衣擺,她緩緩撐開油紙傘,走到他身邊,為他擋住無邊的雨簾。


    他的臉流露出淡淡笑意,抬手摘掉鬥笠,轉身默默看著她,輕柔的拭去她臉頰的一滴雨珠,有她在身邊,其他的都不再有意義。


    “你走吧!”她似歎息般說道,他的身份一旦暴露,怕是不能安然離開。


    “我不會再留下你!”他握住她的手鄭重許諾。


    她的手更緊的攥緊傘柄,柔聲卻異常堅決道:“你走,別讓我恨你!”


    徐徐的風,刮在臉頰上竟有些疼痛,他的眼神掠過一抹不安,驟然,又露出喜色,緊張的凝視著她的臉,他低頭,異常輕柔的覆上她的唇,狠狠吸取了一下,低沉著聲音道:“等我,我會迴來找你!我說到的一定做到!”


    “小心!”她幽幽閉上雙眸,握住她的手重重的攥了一把,他的溫暖氣息隨著“噗通”一聲落水聲漸漸淡去,她心頭默念著:保重。


    ————


    僻靜刹那被打破,喧囂聲頓起,殷灼顏漠然掃視了一眼雨簾中的畫舫,轉身迴到畫舫,外麵的再與她無關。接著畫舫動了一動,兩船相擦沉悶的聲音響起,她抱膝而坐,眼淚在臉頰勾勒出兩條溝,任由畫舫緩緩劃行。


    畫舫靠岸,她被帶到一輛華麗的馬車前,冰冷透骨的響起:“那個人是宗城桓?!”


    她沉默不語,一手緊攥著傘柄,一手狠握著拳,她與何人在一起,無須征得任何人的同意。


    良久,他冷冷的嗤了一聲,咬牙切齒吐出兩個字:“迴宮!”


    她目送著雨簾中漸行漸遠的馬車,不由得輕舒口氣,忽又見幾個侍衛返身近前,不由分說架著她就走,她就那樣被帶迴皇宮,又被扔在承香殿。


    濕漉漉的衣裙貼在她身上,殷灼顏冷得牙齒打顫,更令她心冷的是她又迴到了這座堂皇的牢籠,她瑟瑟發抖的坐在角落,眼淚又不爭氣的往下掉,為何他要這樣對她?她和他已沒有任何關係,真的沒有任何關係了!


    淚眼朦朧中,一襲淺淡的藍色衣擺慢慢近前,她怯怯的往角落靠了靠。


    蕭涼宸的雙眸一片冰寒,幽深而冷冽,陰沉吐出三個字:“脫衣服!”


    殷灼顏心悸的雙手抱著胸,她絕不,絕不!


    “又不是沒看過,你渾身上下朕都摸遍了。”他出言冷漠的諷刺。


    她緊咬著牙齒,他羞辱她,這樣羞辱她,她氣憤的瞪著他,大嚷道:“你身為一國之君,強搶民女,不怕天下人恥笑嗎?”


    蕭涼宸冷哼一聲,眼神冰涼涼的掃過她的臉:“強搶民女?!你也配?!你不想想誰才是被天下人恥笑的那一個,見到一個男人就巴不得獻上自己的身體,恬不知恥!”


    恬不知恥?!眼淚更是洶湧而出,她倔強的揚起頭,不,她不該傷心,為這樣的一個男人,不值得!


    “脫衣服!”他麵無表情的重複了一句。


    她蜷縮成一團,堅強的護著自己的自尊、自己的驕傲。


    她的防備、她的拒絕讓他怒火中燒,直直地瞪著她,似要將她生吞活剝了一般,她可以對別的男人屈意承歡,唯獨對他,隻有恨!


    “皇上——”萬喜心驚的候在殿外稟報道:“皇上,熱水準備好了!”


    “抬進來!”


    來來迴迴幾趟,極輕的步伐終於遠去,萬喜早已識趣的揮退左右,候在了偏殿。


    ————


    昏昏沉沉被喚醒,渾身散了架一般的酸痛,眼皮沉重的有點睜不開,伸手揉了揉眼睛,腫澀的雙眼是徹夜流淚的唯一證據。耳邊有聲音,她一點都聽不進去;眼前有身影,她一點都看不清楚。她渾渾噩噩的穿上衣裳,心中唯有一個念頭:她要離開皇宮!


    她就那樣,麵無表情的直衝出承香殿,萬喜領著幾個內侍,頭疼的跟在她身後,口中不停的說著什麽,但她的耳朵屏蔽了讓她倍感恬噪的聲音,腳步生風直衝宮門。


    萬喜不斷的嚷著,見她依然無動於衷,正準備招手令內侍將她綁迴去,她卻攸的一下停足站住,猛地轉過身,紅腫的雙眼直盯著他,沙啞著聲音道:“你說什麽?”


    萬喜暗暗鬆了口氣,她總算聽進自己的話了,不然,他有幾個腦袋也不夠砍,他微弓身,一字一頓的吐清楚:“皇上今日冊封皇後,您現在趕去含元殿還來得及!”


    她搖搖頭:“不是,你還說什麽了?”


    他需要說的就是這句,他一直大嚷著的就是這句,萬喜懵懂的眨了一下眼,瞥了一眼身後的幾個內侍,肯定道:“小的說的就是這句!”


    “唿”殷灼顏直接竄前雙手掐住他的脖子:“你再說一遍!”


    萬喜高抬著胳膊,不,他不能反抗,絕不能動一動,以異常堅定的口氣重複了一遍:“皇上今日冊封皇後,您現在趕去含元殿還來得及!”


    “不是這句!”她狠狠的掐住他的脖子,拚命搖著頭,大嚷道:“不是這句!”


    “就是這句!”萬喜臉漲得通紅,拒不認錯,不停重複道:“皇上今日冊封皇後,您現在趕去含元殿還來得及!皇上今日冊封皇後,您現在趕去含元殿還來得及!皇上今日冊封皇後,您現在趕去含元殿還來得及!皇上今日冊封皇後,您現在趕去含元殿還來得及!皇上,皇上——”


    募地,他頓住了,嘴角抽搐著,是的,他還說了另一句:“皇上,皇上,皇上一早下旨將丞相大人的小孫子接進宮裏,與小皇子一同撫養!”


    殷灼顏雙拳恨恨的捶打著萬喜的胸膛,憤憤罵道:“蕭涼宸,你卑鄙無恥、死不要臉、喪心病狂、蛇蠍心腸、假仁假義!”


    萬喜雙手緊緊捂住耳朵,直晃腦袋:“小的什麽都沒聽見,什麽都沒聽見!”


    她悲戚的癱坐在地上,身上的傷痛在此時是多麽的不值一提,一滴熱淚滾出眼角,灼傷她的臉頰。


    萬喜定了定心神,小心翼翼後退了兩步,輕聲提醒道:“時辰要到了!”


    殷灼顏不為所動,久久,恍然抬眸的刹那,一抹輕盈飄渺淡的笑自她唇邊綻開,澀澀的、涼涼的。


    ————


    昨日仍掛滿靈幡的皇宮已煥然一新,氣勢雄偉、豪華壯麗,鳳儀宮更是繁華錦簇、四壁飄紅,無處不彰顯著貴祥和繁華。


    她款款邁上直通鳳儀宮正殿的紅毯,緩緩朝中央的金絲楠木九鳳雕椅而去,每一步都夾雜著複雜的心緒,喜憂參半,她成了他的皇後,但當她與他並肩立在含元殿接受朝臣的朝拜時,她隱隱感覺到他身上的一絲顫抖,她雍容華貴的淡笑著,心卻刺痛:他是否在等待著另一個女子前來,欲將鳳印親自交予她手中?


    她忘不了,臨冊封那一刻,他的目光落在了殿外,隻是,他終究沒有等到,而她,正式成為大晉朝的皇後,成為後宮之主。


    曼瑤優雅的在鳳椅上落座,一身豔紅的華袍,清脆的珠翠環佩聲,招惹許多妒忌、羨慕的眼光。


    殿中垂首站著的後宮嬪妃、諸王王妃、朝廷命婦齊齊叩拜在地,齊聲道:“參見皇後娘娘!。”


    她淡淡掃了一眼眾人,目光落在阿珠頭頂,柔聲道:“不必多禮,平身!今日本宮執掌鳳印,接手後宮的諸多事宜,以後若有不周之處,還望諸位多多提點、多多包涵。”


    簡淡的一句話,位列首位的幾人神色各異,習玉嬌和賀語蓉相視一眼,笑著道:“皇後娘娘賢德兼備,妾等願為娘娘馬首是瞻。”


    眾人又是響應一聲:“皇後娘娘英明!”


    曼瑤淺淡一笑,與她們相處日久,自是知道她們的為人,林婉沉穩得多,隻淡笑不語,她微吐口氣,冊封林婉為皇貴妃,確實是名至實歸,或許以林婉的能力,堪當皇後,隻是,天並不遂人願,瑾兒雖體弱多病,但深得太後寵愛,而有太後做後盾,後位自然落在她身上。


    心中仍存在一絲僥幸,若,殷灼顏不顧一切來到含元殿,如今她所擁有的一切都是奢求,隻是她沒來,而且,再也沒機會。


    呂秋素更顯淡然,曼瑤掃過她簡便的穿著,或許她隻是一個沉浸在詩詞中的婉約女子,一切的富貴皆比不上詩詞的光華。而被冊封為婕妃的阿珠,嫉恨的目光雖淺淡,但她,又豈能忽略,失去肚中的胎兒做賭注,姑且看她有何能耐。


    “好了。”不多時,曼瑤揮退眾人,望著散去的背影,她淺淺一笑:“蘭兒,丞相大人的小孫子是否進宮了?”


    蘭兒微一福身:“迴稟皇後娘娘,已進宮,現已在小皇子的萬春殿。”


    她理了理衣袖,瞥了一眼身上的盛裝,紅色,真的是太刺眼,卻是足夠讓人心慌意亂,幽幽端起茶杯噙了口茶:他是真心想為瑾兒找個玩伴,抑或是隻是要挾殷灼顏的一個手段?她可不認為,一個不過是幾個月大的孩子會是個好玩伴。


    “蘭兒,擺駕萬春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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