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果真去了!”李從筠黯然跌坐在榻上,笑得清冷。殷灼顏甫離開瑨王府,他已是迫不及待的趕去見她,其中的深意,她想都勿須想,隻怕她這個太子妃將易主。


    “燕紅,讓小全子準備一下,本宮要出宮會會那狐媚子!”


    燕紅支吾了一下:“太子妃,若是太子知道,恐怕……”


    她冷哼一聲:“難道任由殷灼顏惑亂太子不成?!”


    燕紅嘴唇動動,停了一下:“奴婢這就去!”


    燕紅方離開一會,皇後命人來傳,李從筠一邊暗忖著一邊急往長羲宮而去。


    “參見母後!”


    顏茹竺細嚼著口中的點心,犀利的目光掃過她的臉,懶懶道:“你又是打的何主意啊?”


    李從筠微微一笑:“不知母後是何意思?”


    她微哼一聲,眸光轉了一轉:“本宮看著你長大,你的小心思本宮還猜不到麽?”


    李從筠心頭一委屈,眼眶晶瑩,噗通跪倒在她跟前:“母後,你可得為我做主啊!”


    她兩手夾了塊糕點,悠悠放進口中:“本宮確實傷神哪!如此一來,澤兒定是鐵了心要帶她進宮,平時見他溫潤和雅,執拗起來,誰人也拉不住!你在宮中好好待著,此事自有本宮替你做主!”


    “可是,母後——”


    她皺眉長唔了一聲,斂去犀利的目光:“若非你是本宮一手培植的準皇後,本宮懶得管這事,你若想保住你太子妃的位置,給本宮安分點,別讓太子抓到你的不是。殷灼顏若真為妃,有本宮在,她長久不了!”


    李從筠連連應是,心中的懼怕仍是不斷的擴大。


    待李從筠告退出去,她歎了口氣,事到如今,並非自己可以如此從容,一聽到殷灼顏離開瑨王府的消息,她比任何人都更不安,但,隨即被傳到聖駕前,又是讓她勿插手殷灼顏之事。


    她不能妄然插手!


    簫聲婉轉輕越,突地跌宕至低處,凝噎不起。


    她輕移蓮步近前,眼底有著濃濃的嘲諷:“你現在是在為她擔心嗎?是不是恨不得將她納入懷裏?”


    執蕭的手收了一收,萬千愁緒上心,他無從排遣。


    她冷笑:“你不是一直盼著與她在一起麽?為何不去找她?”


    “請你勿再過問在下的事!”他淡淡拋出一句。


    殷涵旋自嘲的笑笑:“是不是如今有了殷灼顏,你再也不想見我了?你之所以一直能容忍我,是不是因為我和她有幾分相似?”


    薑澈無奈起身,漠然走過她的身畔,停住腳步:“我隻當你是朋友!”


    她錯愕的轉身望著他的背影,朋友,朋友,心尖漫過喜悅,臉頰浮起一絲笑,她也終於不孤單了麽?悄悄樂了一下,移步正欲走,一襲俊影映入眼簾。


    “你為了一個書生一再拒絕本王?!”他冷清問道。


    她口中一澀,苦笑:“不知溱王爺有何吩咐?”


    他臉一冷:“殷涵旋,莫非這也是你的手段?是對本王使的詭計?”


    殷涵旋眸中澄明起來,臉帶嘲弄:“是,我是會耍手段,但現在的我更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麽。溱王爺府中美姬成群,王妃又是窈窕佳人,王爺還有何不滿足的,為何還要招惹我?”


    蕭頌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你要什麽,你直接跟本王說就是,本王絕不吝嗇!”


    殷涵旋掙脫不得,咬唇道:“我要的是獨一無二的寵愛,我要的是王爺的心,王爺能給麽?王爺給的起麽?”


    他的劍眉深深擰起:“你說過你不介意的!”


    “我介意,我介意,我一直都介意,我恨,恨自己那麽傻,怎會對你的甜言蜜語投降,到頭來卻一無所有!”她嘶聲哭喊道。


    他攥緊她的手腕,怒責道:“你後悔了?是不是覺得殷灼顏離開了瑨王府,你就有機會成為瑨王妃?而怨恨本王奪取了你的清白?”


    “放開我!”她拚勁全力掙脫著他的挾製。


    “殷涵旋,本王看上你是你的福氣,別不識抬舉!”他的眼神刹那冷酷無情,扛起她往林中深處而去。


    他身上散發著的陰沉氣息令她牙齒打顫,拚命掙紮著:“放我下來——”


    “殷涵旋,瑨王妃的美夢醒醒吧!你是本王的女人,蕭涼宸怎會要你?”他如願將她放下,俯身壓住她,手粗魯的撫著她嫩嫩的臉頰,譏笑:“你長得雖勝於殷灼顏,但你卻不如她會取悅男人,改日本王要好好嚐嚐殷灼顏的味道!”


    “你卑鄙無恥!”


    他掐上她的細頸:“現在領教領教本王的卑鄙無恥吧!早晚有一天,本王要你姐妹二人臣服於本王身下,向本王跪地求饒!”


    “哧,哧——”裂帛聲起,罔顧她的哀吟,他粗暴的操縱著她,纖弱的手沒機會阻止他,掙紮哀求時,劇烈的疼痛陣陣穿透她的心,她想哭,但是一滴眼淚都流不出來,她軟癱著不能動彈,瀕臨死亡的感覺鋪天蓋地襲來,終於昏厥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她醒了,冷冷的晚風刺醒了她,借著林間影影綽綽的月光,她渾身哆嗦的撿起破碎不堪的衣裳穿在身上,她還是沒有哭,鎮靜的辯著方向,直奔靜心廬,雙手推開房門,看著素淨的青衣,淚眼朦朧,栽倒下去。


    ————


    一股淡淡的茶香繚繞在鼻尖,沁人心脾,她幽幽睜開眼眸,縮了縮暖被下的身子,床前的簡陋木桌上,縷縷熱氣自褐色的茶壺嘴中嫋嫋而出。


    她環視房內,未見他的身影,微微的苦澀在唇舌之間遊走,低眸看了一下自己,一身寬鬆的青衣,眼眶不禁一熱。


    隱隱聽得腳步聲,她迅速掖好被角,閉上眼睛。


    極輕的推門聲,輕微的腳步聲近到榻前,似有清爽的氣息拂過臉頰,在榻前頓了一下,摸索著,似又走到桌前,終掩門而去。


    良久,她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枕邊疊得整整齊齊的白衣,她雙手支撐起酸痛的身子坐了起來,將白衣緊緊抱在懷裏,嚶嚶哭泣起來,朦朧的眼眸瞥見桌上竹紙包裹著的東西,疑惑了一會,掀開被子,拖著身子近前,微顫著打開,她噗嗤一笑,竟是兩個還帶著點溫熱的饅頭。


    她咬咬唇,吸吸鼻子,拿起饅頭就往嘴裏塞,素來不愛吃饅頭的她隻覺口中的饅頭香甜又柔軟,塞了幾口,倒了一杯茶咕嚕咕嚕往口中倒,不消一刻,兩個饅頭一點屑都不剩。


    狼吞虎咽的她嘴角浮起絲笑,原來不用顧忌著別人的眼光真好!


    她抖開白衣,暗下翻了個白眼,竟是簡單的男裝,輕哼一聲,也未多想,換上白衣,對於她單薄的嬌軀,這套男裝略閑寬鬆,相對於那身青衣,合適了不少,高高挽起長發,儼然一瘦削男子。


    她坐在桌前,清澈的眼眸漫上一層淡淡的傷:蕭頌,我與你,恩斷義絕!


    許久,未見他迴來,她不覺蹙眉,忽地豁然開朗,想來他是躲開了去,她喃喃自語:你是不想我太尷尬嗎?是為了保存我僅有的自尊嗎?


    ————


    “涵旋——”趙淑慧紅腫著雙眼,牽著她的手:“你昨晚兒去何處了?我和你爹爹擔心了一晚上!”


    她笑笑:“娘,在朋友處待得晚了,便在他的處所歇下了!”


    趙淑慧狐疑得打量著她:“涵旋,你可是去溱王府了?”


    殷涵旋拍拍她的手:“娘,女兒怎會如此糊塗,您別憂心就是。爹爹可是在書房,我洗把臉跟爹陪個不是!”


    她難受的掏出一方柔帕,直抹著眼淚。


    “娘,出何事了?”


    趙淑慧哽咽著:“你和你二哥都不想讓我安生!”


    她柔聲細語哄了一下,趙淑慧方道出原委:“你二哥買了一處宅子,這兩日想和謝翎搬過去,現在和你爹爹在書房呢!”


    “娘,這有何可操心的?”話甫出口,一個激靈:“是不是殷灼顏也一起住?二哥定是為了她買下宅子的!”


    趙淑慧拍著腿:“娘擔心的就是這個,你二哥成親不過半個月,如今殷灼顏又出來攪局,還要住在一起,這可怎麽辦哪?”


    “二嫂呢?她不反對麽?”


    “她能反對麽?還不是你二哥說了算。殷家到底前世做了什麽孽,要今生報在我的兒女身上。如今你毫無著落,你二哥雖成親,又有殷灼顏作梗。我該如何是好?”


    宅子?!她笑笑,極輕的歎了口氣。


    ————


    她狠狠瞪了他一眼,冷聲道:“你走,我不要見你!你去找你的殷涵旋,去和她琴簫合奏,去和她卿卿我我!我不想見到你!”


    薑澈為難的喚了一聲:“灼顏——”


    殷灼顏直起身推著他出房:“走啊!”


    “灼顏,你聽我說!”


    “不必了!”蕭澤冷著臉進了房,掃了薑澈一眼,不容分說牽過她的手:“灼顏,我們去騎馬!”


    殷灼顏提著裙擺,笑吟吟跟著他出了煙雨坊,獨留薑澈揉著眉心,歎息不已。


    “太子殿下為何又出宮?真的去騎馬嗎?把無影和蘭心也帶上,還有我二哥,我們去綢緞莊找二哥,再叫上謝翎!”


    蕭澤任她嘀嘀咕咕說著,直接抱著她上了馬,策馬而去。


    她不滿的埋怨著:“我要自己騎一匹馬!”


    蕭澤壞壞一笑,收緊她腰間的手,加快速度奔向城外,不應她一聲,她一陣無趣,怏怏閉了嘴。


    他滿足的吸取著她身上的那股幽香,伴著她時而冒出的低低醇醇的聲音,極致的迷人,“駕”他喝了一聲,直奔草原。


    天,高曠、深藍、浮雲繾綣,令人心曠神怡,策馬奔馳在草原上,一眼望不盡,千裏秋色。他馳騁於秋陽的沉寂中,穿行於斑斕的畫卷裏,貪婪地觸吸著她的清香,感受著透徹心扉的溫馨與妖嬈,他的靈魂似青鳥穿越暖陽,漸漸迷失。


    他勒停馬,扳過她的臉:“灼顏,告訴我,我要怎樣才能和你在一起?”


    她黯然垂眸:“你是太子,而我現在隻是一個棄婦!”


    蕭澤擰眉:“殷灼顏,別跟我說這些無關痛癢的話,我隻想聽你一句,你願不願意跟了我?”


    她嘴角漫起一絲苦笑,扶著馬鞍下了馬,垂頭默默走著。


    他翻下馬,追上她:“隻要你一句肯定,一切交給我,你不信我嗎?”


    她迴眸一笑:“你為何對我那麽好?我其實很惹人討厭的,驕縱、任性、妄為、自私,我根本不配得到你的疼惜,我——!”


    蕭澤一臂環過她的腰,一手捂住她的唇,對上她褐色眼眸:“天邊地角,人海蒼茫,此生我心你屬!”


    殷灼顏默默看著他,苦澀的扯扯嘴角,為何當初偏偏入了瑨王府?


    他緩緩放下手,低頭,滾熱的唇輕柔的印上紅唇,他粗喘著氣,一手滑向腰間,輕輕一扯。


    “求你,別這樣對我!”她別開臉,擋住他欲更進一步的手,她的心不想抗拒,但身子卻不聽使喚。


    他平息著洶湧不已的暗流,良久,沉住氣,輕輕擁她坐起,攬入懷中:“我會等你,等你願意將自己交給我!”


    嗯,她低低應了一聲,她還需要時間,需要好好的理一理煩亂的思緒,隻有穿過那層層的迷霧,她才辨得清方向!她抬起眼眸,直盯著他的下頜,有種莫名的心安,唇畔漾起淡淡的笑。


    一雙幽深的眼眸自遠處望著相擁一起的兩人,平靜無波,似瞧著不相幹的人,黑色麵具極好掩住他的臉色,隻留一絲高深莫測的氣息,久久,眼底醞釀起了波濤,冷峻、陰霾。


    他緩緩鬆開緊握的雙拳,冷漠轉身離去。


    ————


    謝翎在煙雨坊側院來迴走著,一襲紅衣翩然而入,她急急迎上去:“你終於迴來了,你二哥在樓上房裏!”


    “怎麽了?”她不解。


    “殷灼顏,你給我上來!”


    謝翎尚未答話,一聲狂吼破空而來,兩人打了個寒顫,相視一眼,謝翎眨眨眼睛朝她暗使眼色。


    殷灼顏深吸口氣,提著裙擺拾梯而上,進了房,見殷瀟庭冷著臉坐在桌前,莞爾一笑,趨身而前,雙手柔柔的圍住他的脖子:“是我惹二哥生氣了嗎?”


    他收住心神,堅決不為她媚糯的聲音所動,冷聲問道:“你跟蕭澤出去了?”


    “我們隻是去騎馬!二哥若不喜歡,下次我不和他出去就是!這樣可好?”她微嘟起嘴,委屈道:“二哥別兇我了,我不喜歡你兇我!”


    他終無法再繃著臉,牽上她的手,語重心長道:“灼顏,我隻是不想你受到傷害。當初你奉旨嫁入瑨王府,我已覺得自己很窩囊,給不了你想要的,如今,我怎能再將你置於風口浪尖,怎能再讓你受一點點委屈?”


    她略俯身,臉頰蹭著他的頭:“二哥,放心吧!我絕不會重蹈覆轍,你要相信我!”


    “不是二哥不信你,隻是——”


    “二哥!”她脆聲打斷他:“宅子可是找好了,我們去看看如何?”


    殷瀟庭長舒口氣,點了點頭,起身反牽住她的手:“走吧,我們去看看宅子!”


    謝翎見兩人牽手而出,他的臉一掃盛怒,洋溢著笑意,心酸澀起來,殷灼顏一把牽過她的手:“我們看宅子去!”


    ————


    “兒臣參見父皇!”蕭澤恭敬行禮。


    皇上隨手翻著手中的書卷,睨了他一眼,慵懶道:“澤兒剛迴宮?”


    蕭澤微收了一下眉頭,如實稟報。


    他微哼一聲,扔下手中的書卷:“你出宮所為何事?”


    蕭澤深吸口氣,直跪倒在地:“父皇,兒臣要納殷灼顏為妃,請父皇恩準!”


    “果真是!”皇上冷哼一聲,厲聲道:“殷灼顏離開瑨王府不過幾日,你竟想納她為妃?!”


    “父皇,兒臣——”


    “住口!”他冷聲打斷:“你是大晉朝的儲君,肩負著大晉朝的永盛繁榮,豈可因兒女私情遭人笑柄?”


    他微握拳,垂下眼眸:“父皇教誨,兒臣謹記,兒臣告退!”


    皇上歎了口氣,擺擺手。


    蕭澤告退出了禦書房,眼神愈發堅定,眸底深處綻放著閃亮的光,思及她甜醇的味道,嘴角輕翹,蜜意透心而出,怎麽能舍了她,怎麽能再舍了她,她就是他的魔障,而他,願意為她背負所有罪業。


    李從筠聽得入殿的腳步聲,立刻收斂裙擺蓮步輕移,福身:“殿下!”


    他淡淡嗯了一聲。


    她優雅擠出迷人笑容:“妾身燉了碗燕窩,請殿下嚐嚐!”


    他瞥了一眼,擺擺手,直入內殿。


    笑容僵硬在唇角,是不是你有了她,其他的都不再有意義,她示意燕紅撤下燕窩,落魄的出了殿。明知覆水難收,卻還想要去挽留,他收斂的溫柔、醞釀的熱烈隻為了那一個妖嬈的女子。


    ————


    尤迴躬身小心翼翼呈上一杯茶:“皇上——”


    他煩躁的揮揮手。


    “皇上,可是又在為殷灼顏之事煩憂?”尤迴輕輕將茶盞推放到案前。


    他歎了口氣,托起茶盞,喝了口茶,又搖頭放下茶盞:“那日是宸兒第一次當著朕的麵,嚴詞拒絕,朕當時還暗暗樂著,以為兩人是小打小鬧,一兩天過去,也就沒事了,哪知今日竟鬧到這個田地!”


    “皇上,瑨王爺想來也是一時之氣,過幾天氣消了,也就接瑨王妃迴府了!”


    “哼!”他冷哼一聲:“當日還振振有詞的拒絕,一眨眼,又是休書,又是呈上牌牒,胡鬧!簡直是胡鬧!”


    “皇上!”尤迴近前兩步,恭聲道:“皇上聖明,瑨王爺的心思還能逃得過皇上的慧眼麽?由他們慢慢折騰去,正合皇上心意!”


    “由他們那樣折騰著好是好。”皇上側頭看了看尤迴,沉吟了一下,點點頭:“隻是,太子那裏,像是要惹麻煩,他表麵上順從朕,心裏頭怕是另有計較!”


    “隻要皇上不動搖,太子殿下一時半刻也無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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