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了,他沒有來,淩晨,她抱著一身的寒露,蜷縮著身子,孤苦睡去。


    五天了,他沒有來。


    她隻是靜靜的倚著窗,她不再在門外癡癡的看著遊廊盡頭,因為她感到了夜的淒冷。隻是,依舊等待至淩晨,然後,苦笑著睡去。


    十天了,他沒有來。


    她不再倚著窗等待,她站著的時候會不自覺的打顫,入夜,她早早鑽進被窩,蘭心抱來三床錦被,她依舊覺得冷。


    她喃喃道:“冬天快到了!”


    第十一天,她早早起身,梳洗,臨鏡坐著,發覺竟是有些憔悴,細心的施著粉黛:“二哥見我這幅模樣,定是很不開心呢!”


    蘭心強忍著眼淚,不經意間聽說殷瀟庭來過幾次,一直被侍衛擋在府外,是林婉勸著他離去的。


    第十二天,她起床的時候,滿足的伸了個懶腰,笑意嫣然,仿似做了一個長長的美夢。


    蘭心的心被那抹無法可擋的笑意刺痛了,終於見她笑了,笑得讓人心碎,以前的她迴來了,卻又不是她。


    如往常一般,她從容的上妝,淡然的挑著紅衣,收拾妥當,莞爾一笑:“蘭心,走,去找二哥!”


    蘭心忙叫上無影,出府的時候隻僵持了一下,輕而易舉的出了府。


    她的笑、她的若無其事讓無影的心提了起來,十多天,她一直留在雲悅軒十多天,沒有離開過,雲悅軒平靜得出奇。而府中,下人們都小心翼翼的傳著:王爺要休了她!他擔心、害怕,他知道,她遠不如看上去那般堅強,她身邊的每個人,都很要強,偏偏都很脆弱。


    他們去了香雲樓,見她大快朵頤的吃著,蘭心偷抹了把淚,這些天,一直是粗茶淡飯,有意或是無意,她都沒吭一聲,隻是靜靜的一滴不剩的吃完。


    無影隻是默默的喝著酒,筷子動都未曾動一動,似察覺到他的異常,她自佳肴中抬起頭,睜大眼睛:“怎麽?無影,你覺得我養不活你?”


    他嘴角的肌肉顫了顫,搖搖頭,動起了筷頭。


    ————


    殷瀟庭抬起埋首在懷中的臉:“告訴我,是不是他欺負你了?我去瑨王府,幾次三番被攔下,淑夫人也不跟我說是如何一迴事。”


    她扳下他的手:“二哥,有沒有發覺,你自成親後嘮叨了不少?”


    他澀澀一笑:“你不想跟我說說嗎?”


    殷灼顏粲然一笑,直拉上他的手:“二哥,我們去騎馬,好久沒騎馬了,要悶壞了!謝翎呢?不,不,二嫂呢,讓她也一起去!”


    他抬手理理她一縷垂下的發絲:“現在就陪你騎馬如何?”


    他牽著她的手出了綢緞莊,直奔城外。


    她策馬奔馳,紅衣隨風高揚,遠遠的,似聽到她清悅的唿喊聲,在瑟瑟秋風中響起。他扯了扯韁繩,跟上去,他知道她有事瞞著自己,他知道此刻的她連笑容都黯淡,但他不逼她,因為他等著,她一定會開口告訴他。


    終於,她勒馬停下,他柔柔看著她,隨她坐在草地上。


    她甜甜一笑,頭枕著他的腿躺下,手絞纏著一縷頭發:“二哥,無論我做出怎樣的決定,你是不是都會支持我?”


    殷瀟庭點點頭:“你一直都知道的,不是麽?”


    她咯咯笑著,滿意的蹭了蹭,良久,黯然蹦出一句:“我真的累了!”


    他心裏咯噔一下,他怎會不懂她話中的涵義,擰眉扳過她的臉:“灼顏,告訴二哥,到底怎麽迴事?”


    “我,不想再留在瑨王府!”


    他撫平她輕蹙的秀眉,柔聲道:“告訴我,到底是如何一迴事?”


    她淺淺笑著,淡淡描了一下事情的經過,輕吐口氣:“我給了他十天生我的氣,我等了十天跟他道歉,然後我給了自己一天一夜做出決定,我想已經足夠了。從一開始就知道結局,如今該掙脫圍獵我的煩悶了。”


    久久,他未曾言語,手指輕輕摩挲著她的臉,最後,微眯了眯雙眼,逼迴眼眶中的灼熱,輕輕應了一聲。


    ————


    林婉端上一杯茶,輕柔道:“王爺,昭夫人身子已無礙,是不是解了王妃的禁令?”


    他的雙眸極冷,俊朗的容顏鐵青:“解了禁令?你莫非不知她已妄視本王的禁令,一早出府了麽?你處處為她開脫,何時她才能真正為別人想一想?”


    “王爺,當日之事,王妃亦是無心之失。貓已領刑,莫非還要累及王妃一起受罪?”


    蕭涼宸冷哼一聲:“不必多說,本王隻有分寸!”


    林婉瞄了一眼他的臉色,暗暗歎了口氣,迴頭瞧著在正院跪了一地的侍衛,憂心不已,他並不是第一次責罰她,隻是,從來都未曾連累過其他人,而這次,當他得知她出府後,他的怒氣波及到任何一個相關的人,此事必不好收場。


    天色漸漸下沉,她依然未出現,林婉微搖頭,在失望之際,等來了一個人,內侍尤迴,宣了他進宮。


    林婉依舊候在大廳,侍衛仍跪著,而她,依然未見蹤影。


    終於,一襲紅衣踏著夕陽優雅而來,夕陽下的臉,耀目萬分,林婉笑著迎上去:“王妃,你可迴來了!”


    殷灼顏掃了一眼跪著的侍衛,嘴角輕揚:“怎麽?他們可是因我而被罰跪的?”


    林婉低聲道:“王爺迴府得知你出府而去,大發雷霆,他們已跪了一下午了!”


    紅唇輕唿口氣,左右朝他們抱拳:“殷灼顏在此向各位大哥陪個不是,連累了大家,實在抱歉,若有機會,我定還各位一個人情!”


    侍衛麵麵相覷,心裏暗道:隻要日後王妃不再為難小的們就是最大的人情!


    殷灼顏淺淺笑著福身,翩然而去。


    林婉微皺眉,有種不好的預感,她笑得太詭異,太詭異,想要理個明白,卻隻能怔怔看著她的背影,吐不出一個字。


    ————


    “滾!都給本王滾!”


    一聲狂吼,大廳裏昏昏欲睡的她打了個顫,見蕭涼宸冷臉邁著大步進了大門,心提到嗓子眼,忙示意萬喜令跪著的侍衛退下去,快步跟著他而去。見他直衝進雲悅軒,腳步遲疑了一下,他的臉色駭人之極,料想非好事,厚著臉皮急跟了進去,心忖皇上宣他進宮所為何事。


    蕭涼宸直進內室,一雙冷眸說不出的陰森,他直盯著鏡前的她,雙拳微握,聲音平瀾無波:“你進宮了?”


    殷灼顏起身,不自覺的往後退了幾步,他身上的氣息說不出的可怖,咽了咽口水,鎮定道:“不知王爺所問何事?”


    他冷哼一聲,淩厲的目光欲洞穿她:“你讓父皇下旨的?”


    額際有冷汗微冒而出,她膽顫的向蘭心靠了靠,蘭心的手心早已捏了一把冷汗。


    “說——”他冷喝一聲。


    她緊咬唇,深吸口氣,嚷道:“是,是我要皇上下旨的!不正好稱了王爺的心麽?王爺再也不用擔心我會傷到您的昭夫人了!當初是皇上下旨賜婚,如今我請皇上還王爺清明,以後王爺不用再委曲求全了!”


    蕭涼宸輕嗤一聲:“殷灼顏,你太令本王失望了!驕縱、任性、妄為、自私,你不配得到別人的疼惜,當初本王就該堅持不讓你代替殷涵旋入府,遭受這罪!好,你想要的休書,本王會給你!也請你在離開之前將所有有關你的東西統統帶走,本王不想再見到!從此,四千金和瑨王府再無任何瓜葛!”


    林婉怔了一怔,兩人言下之意也猜了個大概,望著他冷漠的背影,輕啟紅唇忙安慰道:“王爺在氣頭上,王妃切莫當真!”


    她吞吐了幾口氣:“蘭心,叫上無影、梅香,收拾東西!”


    “王妃非要跟王爺如此計較麽?王爺隻是——”


    “淑夫人請迴!”殷灼顏冷冷打斷她。


    林婉再三勸說不得,隻能求助的往明晴院而去,隻盼著他能看得清。


    ———


    握著筆的手顫了顫,幾經躊躇,毅然寫下“休書”兩字。


    林婉顧不得禮節,直衝書房,見他提筆疾書著,心一涼,語帶哀怨:“王爺真的舍得麽?”


    他的身子滯了一下,冷聲道:“天下女子勝於她的不計其數!”


    “可殷灼顏獨有一個,驕縱、任性也好,妄為、自私也好,再也找不到第二個殷灼顏了,王爺不後悔麽?”


    “由不得本王後悔,本王絕不會再容下她,留下她才會是本王最後悔的。”


    她終究無言以對,他的心已定,她如何能挽迴呢,歎了口氣,幽幽問道:“王爺真的對王妃一點感情都沒有嗎?她真的從未上過王爺的心嗎?皇上雖下旨令王爺休了王妃,但最終的選擇,皇上不是交還給王爺了麽?不然,聖旨早已下達,皇上的苦心,王爺也要辜負嗎?”


    見他停住筆,她繼續說道:“王爺十多天對王妃不聞不問,王妃耍些小性子亦在情理之中。該受的冷遇,王妃也受了,王爺就不能諒解她的稚氣嗎?”


    他擲下筆,手揉著額頭,他不該猶豫的,卻還是猶豫了。


    林婉悄然退出了書房,輕歎了口氣:薑大哥,我所能為她做的,隻能盡於此了。剛剛我隻是在賭,賭他的心,但王爺的決定不是我能去左右的,而她的心,我更無力涉入,若允她在你和王爺之間選擇,她的選擇你該比我明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灼灼朱顏白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煜中客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煜中客並收藏灼灼朱顏白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