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用了!”方茴忙推開他說,“我自己就行!”


    “你看你,哆哆嗦嗦跟老太太似的,得了吧。”陳尋自顧自的解起了鞋帶,“我啊,要是多想點就好了,我沒想到這麽冷,要不然一定讓你多穿點。”


    “嗯,我知道。”方茴兩隻手支在旁邊,微笑著說。


    “早上的事不生氣了吧?今兒還高興麽?”


    “挺……挺好的啊。”


    “是吧?我就說吧?”陳尋興奮得抬起頭,“別看他們一個個跟小流氓似的,其實骨子裏都是好人!尤其是海冰,特仗義!”


    方茴的笑容中摻雜了些苦澀,她低著頭,腿一晃一晃的蹭著地,套在腳上的白襪套染上了一層薄灰。


    陳尋把鞋扔到一邊,坐在方茴旁邊說:“小時候我們幾個玩拍畫兒,我的技術最棒,自己攢有一套變形金剛的拍畫,別人都沒有,好看著呢!結果讓旁邊胡同的幾個大孩子盯上了,有一次他們和我玩,輸了還耍賴,非要我把那套畫兒給他們,我當然不給了,他們就急了,跟我搶。孫濤真是沒白搭他這個姓,那孫子就是一慫貨,看形勢不對撒丫子就跑了,隻有海冰跟我一起撐著,一直等到白鋒來,才算擺平。所以說海冰這人是麵噁心善,你和他待長了就適應了。”


    方茴點了點頭,其實唐海冰這些特點她已經很了解了,因為他們也曾經同窗三年,在那段時間內,她充分的感受到了唐海冰的義氣。方茴不想再和陳尋討論唐海冰,這話題就讓她不舒服,於是打岔問道:“你們總說白鋒、白鋒的,到底是誰啊?怎麽一直沒見過?”


    “白鋒啊……下迴再說吧。”


    陳尋看見吳婷婷他們走了出來,站起身向他們揮了揮手。


    (11)


    方茴疲倦的和他們一起走出冰館,動作僵持的穿久了沉甸甸的冰鞋,猛地脫掉卻並不覺得輕鬆,腿沒勁,軟綿綿的落在地上沒有真實感。就如同她的心qing一樣,壓抑了很長時間,現在仿佛沒什麽不開心的事了,反而卻隱隱不知所措。


    唐海冰出門後就說有事先走了,孫濤送楊晴迴家,陳尋和吳婷婷順路。方茴迴奶奶家,對麵有公共汽車到,便和他們告別,打算自己坐車迴去。


    陳尋拉住了她說:“我送你到車站吧!”


    “不用,就過個天橋,你們走吧。”方茴說。


    “還是我送你吧,等你上車我再走。”陳尋扭臉對吳婷婷說,“跟我一塊把她送走,咱倆再迴家。”


    “得得得!”吳婷婷擺擺手說,“我可不當電燈泡,我先取車去,你迴來找我吧。”


    陳尋笑了笑說:“也行,那你等會我。”


    夏末的北京還有些燥熱,白天曬在柏油路上的熱氣,在傍晚全部蒸發了出來。兩人走上天橋,陳尋走在前麵,嘴裏哼唱著《白樺林》,方茴慢了他一小步,跟在後麵。


    “上我旁邊來!”陳尋側過身說,“要不我老看不見你。”


    “人多。”方茴抬頭看了看前麵台階上的人群說。


    “不行,那你走我前頭!”陳尋gān脆迴過頭,站住了說。


    “你這人……”方茴無奈地笑了笑,陳尋也笑了,一把抓住她,把她推到了自己前麵。


    方茴沒站穩,輕輕撞了旁邊一個人,那人“哎喲”一聲,急赤白臉的說:“嗎呢!”


    “對不起。”方茴連忙道歉說。


    “你丫走路不長眼啊!他媽的挺大的窟窿,出氣用呀!”那人流裏流氣,頭髮染成紅色,身上穿的t恤幾乎到膝蓋那麽長。他身旁還有兩個人,一看就都不是善主兒。


    “你丫嘴gān淨點!也沒怎麽著!至於麽!”陳尋沖他嚷嚷著說。


    “cao!你丫哪兒蹦出來的呀!關你屁眼蛋事啊!”紅頭髮上去就推了陳尋一下子。


    “你丫再……”陳尋擋開他,指著他剛要罵,就被方茴攔了下來,她戰戰兢兢的說:“別吵了,算了,對不起,對不起……”


    “滾蛋!我cao你媽!”紅頭髮一點都不含糊,拉開方茴,照著陳尋肚子上就是一拳。


    陳尋從小到大沒挨過什麽打,這一拳打得他差點吐了酸水,他一下子火了,不管不顧衝上去就和紅頭髮廝打在了一起。旁邊兩個紅頭髮的同夥亦不甘落後,馬上過來把陳尋圍在中間一頓拳打腳踢。雖然陳尋比他們高大,但畢竟寡不敵眾,眼見就處在了下風。


    方茴快要瘋了,她一次次的去拉他們,一次次的被他們推開,她大聲的叫陳尋的名字,大聲喊不要打了,但是沒人聽他的,也沒人幫她。


    最後她用盡全身力氣抱住紅頭髮的胳膊,哭叫著求他住手,紅頭髮才停了下來。他一邊罵一邊又給了陳尋一腳:“讓這孫子橫!cao!打不死丫挺的。”


    “別打了,求求你……求求你……”方茴忙拉住他,泣不成聲的說。


    紅頭髮戲謔的看著方茴說:“丫太欠,這是讓他長點記xing,剛才他罵我你也聽見了,罵了不能白罵,我得抽他一嘴巴,抽完咱們就兩不相欠了!”


    “你大爺……”陳尋捂著肚子,掙紮著還要說,方茴忙擋在他身前說:“你要打就打我!”


    “也行啊!”那紅頭髮仿佛就在等這句話,他出手又快又狠,上來就扇了方茴一個耳光。


    方茴被他打得身子一晃,半邊臉都腫了起來,耳朵“嗡嗡”作響。疼痛感和恥ru感直襲到她心底,恍惚間,她好像又迴到了初中時那段苦難的日子。


    就在這含著雜音的空曠瞬間,方茴模模糊糊的聽見紅頭髮湊到她身邊說:“你呀,好自為之。”


    陳尋被這一巴掌徹底激怒了,他的眼睛已經被打腫,幾乎睜不開,但從紅脹的眼fèng中,他還是看見了方茴搖搖yu墜的身體和絕望的表qing,那一刻他根本沒辦法再理xing思考,他衝上去狠狠掐住了紅頭髮的脖子,語無倫次的喊:“你gān嗎!你丫gān嗎!cao你媽!我宰了你!”


    路旁看熱鬧的人和紅頭髮的朋友都被陳尋的氣勢嚇蒙了,所有人都呆立著,甚至沒人敢上去勸一勸,說一句話。


    “放開!你們都放開!”方茴突然聲嘶力竭的尖叫,“陳尋!分手吧……我們分手吧!我不和你在一塊了!我不要了!我受不了,真的不行了!我……我要分手!”


    陳尋被方茴的話駭住了,他的雙手無力的垂下,根本顧不上身邊差點翻白眼的紅頭髮了。他覺得時間仿佛一下子靜止,呆呆地望著站在他對麵的方茴。


    方茴頭髮淩亂,臉頰紅腫,眼淚像珠子一樣不停地滾落,眼睛中滿是掩飾不住的哀傷。


    陳尋有些茫然,他不明白為什麽突然就這麽láng狽了,就在不久前他們還在一起聊天,還牽著手滑冰,還坐在車後座上聊她家裏的事,還笑鬧著上天橋……早上送的禮物雖然成了碎片,但也還好好在他褲兜了放著呢。明明剛才都還好好的,可是為什麽現在卻像要失去這一切的樣子呢?


    陳尋不能接受,也根本不想接受,他搖搖晃晃的走向方茴,不顧天橋上人來人往,一把摟住她嗚咽的說:“不行!我不gān!絕對不行!我不和你分手!”


    橋下的繁華如流水般匆匆而過,尚還青chun年少的兩個孩子放任的在那年的一點時光中緊緊擁抱,那時候的他們還不知道以後將會是怎樣的結局,隻是在單純的以為,能夠這樣在觸手可及的地方抓住彼此不放,便是永恆。


    方茴淚眼朦朧的從陳尋肩膀上凝視著對麵地壇古老的牌樓,她明明死死抓著他的衣服,卻仍說著別離的話:“陳尋,咱倆啊……還是別在一塊了……”


    “不!不成!你肯定是生氣了對不對?我不該跟他們打架?我下迴再也不這樣了,我發誓,行不行?我不分手,死也不分手!”陳尋也哭了出來,在男孩子還能盡qing流淚的年紀,他因害怕別離而淚流滿麵。


    “不是的……你也看見了,不是你不好,是我……今天這些人,肯定是沖我來的……要不然也不會這樣……”


    “不可能!”陳尋緊緊抱著她,不讓她有一點掙紮的餘地,“你一個女孩兒,礙著他們什麽了?那幫人就是流氓!我保證以後絕對不去招惹他們了!”


    方茴悽然一笑說:“你沒看見,他們不是三個人,剛才他們下了天橋就有一個人過去說話了,那個人我認識,也是李賀的朋友,以前總和海冰他們一起玩的……你還不明白麽?我們已經沒辦法好好的在一塊了,你最好的朋友不願意我們好,我也不願意和他見麵,我們誰也不能妥協,就算我妥協了也沒用……看見你這樣我受不了,真的……受不了……”


    方茴說不下去了,她伏在她最喜歡的男孩肩膀上放聲大哭,她害怕,也不解,她覺得自己已經非常用心的去喜歡陳尋了,也沒做一點對不起他的事qing,可是最後卻還是變成了這樣。


    “唐海冰是麽?那咱們以後不見他們了,我們隻和趙燁、喬燃、嘉茉一起玩,我們好好念書,考外地大學,離這片兒地遠遠的,行不行?方茴,我不和你分手,求求你了,我喜歡你,我不想分手,真的不想……”陳尋扣住方茴纖薄的肩膀,在她耳邊不住的說著。


    方茴再也忍不住,她已經哭得喘不過氣,一頓一頓的說:“我……也喜歡你,特喜歡……特喜歡……我也不想……分手……”


    “那我們不分手!永遠也不分手!”陳尋不容置疑的堅定的說。


    兩個人就這麽抱了很久才慢慢分開,他們誰也不再提分手這個詞,剛才的經歷讓他們徹底感受到傷心與恐懼,離別不僅僅是說說而已,這玩意兒太撕心裂肺,他們根本經受不起。


    陳尋牽著方茴的手一直走到車站,他走得很慢,總停下來看看方茴。


    方茴的眼睛哭腫了,她拿手擋住自己的臉說:“看什麽啊……齁寒磣的。”


    “一點也不寒磣。”陳尋笑了笑說,“方茴……”


    “哎?”


    “沒事。”


    “……”


    “方茴。”


    “gān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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