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為自己聽錯了,詫異地望著裴墨。


    “你說什麽?”


    “我們再生一個,像囡囡那麽可愛的孩子。”


    我沒說話,隻是冷冷地瞅著裴墨。


    裴墨看著我的目光,特別的溫柔:“我們複婚吧。”


    “複婚?”我挑眉。


    “我們好好在一起,不問過去之事。哪怕……隻是為了孩子。”裴墨幽幽地看著我。


    我心裏一陣苦澀,搖了搖頭。


    裴墨的神色怔住,隨即有些難堪地說:“荼蘼,難道你不喜歡囡囡那樣的孩子麽?”


    “喜歡。”我苦澀地點頭。


    “那我們生一個,屬於我們倆人的孩子。”裴墨的聲音裏帶著誘哄,就好像在誘惑一個小孩子。


    “不……”


    我堅決的拒絕,沒有一絲的動搖。


    我別過頭,不想去看裴墨的質問的眼神,看著院子裏的灌木,低啞的浸透在漫漫無邊的夜色中,就像我的心情一般沉重。


    “裴墨,這輩子我都不想要孩子了。”


    裴墨神情似乎有些動搖,他的眸子裏帶著一絲酸澀的痛意。


    “你是不想要孩子,還是不想要和我的孩子?”


    “與你無關。是我自己不想生了,而且……我經曆了那麽多事,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否還能做媽媽。”


    孩子的死,是我心中永遠的痛。


    我不敢再要寶寶了,我怕保護不好孩子,再經曆一次那般撕心裂肺的痛。


    我更怕自己有了新寶寶後,因為太過幸福,忘了去世的寶寶。那樣對她,太不公平了……


    裴墨的神情有些萎靡頹喪,他沉沉地看著我。


    “你還在恨我,對不對?”


    我沒說話,隻是慢慢地將目光從院子裏收迴。


    “天色不早了,早些迴去吧。”


    過去就像一抹陰影,永遠地壓在我心頭。既然抹不去,再提它又有何用?


    我推著裴墨迴到了病房。


    之後,我每天都會推著裴墨去院子裏散步,囡囡也會來找我們玩兒。


    裴墨很喜歡囡囡,特地讓崔安給囡囡買了很多進口的玩具。


    我看到囡囡很寶貝地把玩具放在一個小匣子裏,就好奇地問她為什麽。


    囡囡很認真地說:“以前我是家裏最小的,哥哥姐姐們有什麽好東西在都留在我。現在家裏來了個小*弟*弟,我也要把好東西留給弟弟。”


    我想起了,歐陽藍曾經說過,他前幾個月收留了一個一歲左右的早產兒。


    我特別憐惜地撫著囡囡的頭:“真是個好孩子。”


    護士告訴我,囡囡到現在還沒有遇到匹配的骨髓,所以隻能做化療,不能根治。


    我心裏微微一動,看著正在和裴墨一起玩拍手遊戲的囡囡,忽然說:“護士,不如你檢測一下,我跟囡囡能不能配對?”


    看著囡囡,我就覺得特別的親切。其實茫茫人海中,要想遇到一個能夠骨髓匹配的人特別不容易,但我總想試一試?萬一能成呢?


    “行。”護士笑道,“林小姐,您真是好心。”


    麵對護士的恭維,我隻是淡然一笑,沒有搭話。


    我不是聖母,我隻是一個想讓自己心裏好受一些的平常人罷了。


    裴墨在一旁聽到我跟護士長的對話,也插了一句:“也給我測試一下。”


    我微微一怔,詫異地看向裴墨。


    裴墨隻是淡淡一笑,微笑著囡囡耳邊說了句話。囡囡的嘴巴咧的老大,嘴邊的酒窩看起來特別的甜美可愛。


    我走到裴墨身邊,低聲問:“你跟囡囡說了什麽?”


    裴墨笑笑:“讓囡囡告訴你。”


    “我警告你,你可千萬別說些有的沒的。囡囡還是個小孩子。”


    我瞪了裴墨一眼,蹲下身,將耳朵靠近囡囡。


    “囡囡告訴阿姨,你臭叔叔都跟你說了啥。”


    囡囡咧著嘴,嗬嗬傻笑。我便哄她告訴我,就給她買巧克力。


    囡囡嘴角咧的更大了,她墊著腳湊到我耳邊,我聞到了孩子身上一大股藥水的味道,心酸的想要落淚。


    “叔叔說,以後我可以叫他裴爸爸,叫你林媽媽。囡囡有爸爸媽媽了!”


    囡囡特別開心,軟糯的臉蛋兒,就像一個紅彤彤的蘋果,惹人戀愛。


    我感覺自己內心最柔軟的地方,狠狠地被撞了一下,不解地看向裴墨。


    裴墨衝我微微揚唇,溫暖的陽光柔化了他的棱角,讓他整個人都看起來特別的柔和。


    我斂下心中異樣的情緒,跟囡囡和護士長道了別,推著裴墨走到了一個角落裏。


    “你到底什麽意思?你知道你在做什麽麽?”我質問著裴墨。


    “我知道。”裴墨說。


    “你知道?”我情緒有些難以控製的激動,“囡囡從小就被父母遺棄,她沒有父母,從沒有感受過親情,你知道你那樣的話,對她來說,意味著什麽嗎?”


    “有何不對麽?”裴墨挑眉。


    “裴墨!你知不知道,孩子的心是很脆弱敏感的!你說讓囡囡把你當爸爸,把我當媽媽,她真的會把我們當爸媽!可這不是過家家的遊戲。這是責任!倘若你隻是出於一時的憐愛,才跟她玩這個遊戲。過了幾日後又翻臉不認人,你知道這對孩子來說,是多大的打擊和痛苦麽?!她會覺得她再一次被父母拋棄!”


    “荼蘼,你知道我做事兒,向來不是玩玩而已。”裴墨的聲音,異常的冷靜,從容不迫。


    我激動的心情,微微平複了些,緊緊盯著裴墨。


    “裴墨,你這是什麽意思?”


    裴墨搖搖頭,沒答話。隻說:“走吧,該去做配對測試了。”


    我滿腹疑慮地推著裴墨。本想再問問,可見裴墨一直緊閉著嘴,似乎也是在想什麽,我也不好再問什麽了。


    當天下午,護士就安排我做了匹配測試。


    檢驗結果很快就出來了。


    我跟囡囡的骨髓配對不成功。


    我有些失落,雖然早就料到會有這樣的結果,可是親眼看到結果時,還是難免失落。


    這個可愛的小女孩兒,還不得不忍受著病痛的折磨,等待著漫長的、看不到期望的配對。


    我正失落著,這時護士長一臉激動地拿著檢驗報告出來了!


    “成功了!”


    “什麽成功了?”我驚訝不已地看著護士長,這護士長說話沒頭沒腦的,我都不知道她在說什麽。


    “我的骨髓,和囡囡配對成功了麽?”一旁的裴墨,冷不防地開口。


    “正是!天哪!真的有奇跡!要知道,非血緣關係能夠配對成功的,簡直少之又少!歐陽院長之前為了救囡囡,一直在幫囡囡找親生父母。可是囡囡的父母的消息,就好像石沉大海,怎麽也找不到!現在囡囡有救了!!”


    我腦子翁的一聲響,簡直不敢想象。怎麽也不敢相信,這竟然是真的?


    直到過了好半晌,我才反應過來。我欣喜若狂地捉住裴墨的胳膊,激動地上躥下跳,也不顧這裏是醫院,驚叫道:“裴墨!囡囡有救了!!”


    裴墨唇角也揚起一抹淡淡的弧度,目光幽幽地鎖著我嗎,幽亮的目光,追逐著我的身影。


    “我說過,囡囡這孩子和我們有緣。”


    護士長也激動不已。囡囡是個招人疼的孩子,不調皮還懂事兒,護士長照顧囡囡這麽久,也對囡囡有了感情。


    護士長抹著淚,激動地問裴墨:“裴先生,你願意給囡囡捐獻骨髓麽?”


    裴墨淡然一笑:“沒問題。”


    護士長又是一陣激動地落淚。


    “太好了,裴先生,您真是好人。我現在馬上去給歐陽院長打電話,將這個好消息轉告給他。”


    我也覺得心情特別好。


    這幾乎是我自打迴到江城,這將近半年以來遇到過的最開心的事兒了。


    囡囡剛睡了個午覺,她戴著粉紅色的帽子,揉搓著眼睛從病房裏走出來。


    看到我和裴墨,她眼睛一亮,蹦蹦跳跳地朝著我們跑了過來。


    我生怕她摔倒了,連忙保住囡囡小小的身子。


    抱住她時,我心裏狠狠地疼了一下。


    囡囡看起來小小軟軟,身子卻那麽瘦骨伶仃,幹瘦的就像一把柴。


    多麽讓人心疼的孩子啊。被病痛苦苦煎熬,小小年紀,就已敖成了皮包骨。


    “囡囡,你知道麽,你的病很快就能治好了?”我親了親囡囡的臉頰,說。


    囡囡歪著頭,一副不解的說:“為什麽要治好病?”


    囡囡很小,在孩子的世界裏,沒有病痛這樣的負麵詞兒。也許因為習慣了化療的痛苦,她已經將痛苦看做了是生活的常態,一點兒也不覺得那是苦。


    “病好了,囡囡就不用每天都那麽疼了呀。而且囡囡也能留長發,像其他小孩子那樣漂亮。”


    聽到能留長頭發,囡囡似乎很開心。


    可沒過多久,囡囡的臉又沉了下來:“病好了之後,是不是就要離開醫院?”


    “傻孩子,病好了當然要出院?難道你還想一輩子住醫院裏麵?”我笑嘻嘻地刮了囡囡的鼻子一下。


    也不知怎的,囡囡聽了我這一番話,突然特別傷心。孩子總是脆弱敏感的,她一個勁兒地搖頭大哭,眼淚大顆大顆地砸到我的手背上。


    “我不要治病,我不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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