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墨目光有些不自在地漂移,他可憐兮兮地喊了句:“我餓了。”


    我深深地吸了口氣,這才收迴自己那太過匪夷所思的目光。


    “吃飯吧。”


    晚餐是李阿姨準備的,我跟裴墨兩個人一起吃的。


    裴墨的傷口已經好了不少,至少自己吃飯,不用喊會牽扯到傷口了。


    我們倆就這麽對麵而坐,安靜地吃著飯。


    仔細想想,我跟裴墨真的很少有這般心平氣和地一起吃飯。


    哪怕是我們當年還未離婚的時候。那個時候,我們雖然在一起,但彼此心裏都有隔閡,無法真正地擁抱彼此。


    李阿姨在門口看著我們,欣慰地抹著眼淚。


    我出去洗碗的時候,聽到她在走廊跟西子說:“唉,我是看著裴先生和林小姐一路走來的,兩個人真的太不容易了。好在他們彼此心裏都有對方。今天這是個好的開始。”


    我暗暗搖頭,裝作沒有聽到,也沒有多嘴說什麽。


    裴墨康複的很好。


    他也正如之前所說,沒有再問那天徐昊跟我說了什麽。


    隻不過,裴墨比以前還要緊張我的動向了。


    我有時候吃去轉幾圈,用的時間稍稍長了一些,裴墨就會緊巴巴地纏著我,問我去了哪兒。


    這天,我推著裴墨在醫院的院子裏溜達。囡囡抱著一個洋娃娃,朝著我和裴墨歡快地跑了過來。


    “阿姨!”囡囡的聲音脆生生的。


    我也難得笑的特別開心:“囡囡換了個新帽子呢,好漂亮。”


    囡囡特別寶貝地摸了摸腦袋上粉紅色的帽子:“是護士長阿姨送我的。”


    看著囡囡天使般的笑容,我隻感覺整個人的心都被治愈了。


    如果我的寶寶還活著,也一定是像囡囡這麽可愛吧。


    囡囡撲閃著一雙大眼睛,好奇地看著坐在輪椅上的裴墨:“叔叔,你是阿姨的男朋友嗎?”


    我臉色一囧,真是童言無忌,正要糾正。沒想到裴墨卻哈哈一笑,笑的特別開懷。


    “叔叔不是你荼蘼阿姨的男朋友,叔叔是她的丈夫。”


    “你胡說些什麽?”我狠狠白了裴墨一眼。


    “丈夫和男朋友有什麽區別麽?”囡囡特別天真地問我。


    我還真被問住了,不知道該怎麽跟囡囡解釋。生怕說錯了什麽話,教壞了小孩子。


    “丈夫是要一輩子陪著你阿姨走下去的。”裴墨忍俊不禁,看著囡囡的眼中,滿眼愛意。


    囡囡的烏黑的眼眸,就像夜空中的星辰一般,驟然亮起,明亮的驚人。


    “這麽說,叔叔是要跟阿姨一輩子在一起的麽?”


    我聽得麵紅耳赤,這裴墨都跟孩子說些什麽啊?真真是把孩子教壞了。


    哪能跟四歲的小孩子說這些?


    “是的。”裴墨笑著,神情卻特別的認真。


    “哇……”囡囡特別高興地拍著小手。


    我狠狠在裴墨的背上擰了一下。


    “囡囡,別聽你裴叔叔瞎說。這都是莫須有的事兒!”


    囡囡有些不解地看向裴墨,似乎不知道我跟裴墨誰說的真的了。


    裴墨低聲在我耳邊說:“囡囡還那麽小,你怎麽能這樣拆我的台,讓她覺得大人在撒謊?”


    “還不是你胡言亂語!”到底誰才是始作俑者啊!我翻了個白眼。


    考慮到囡囡心智成長,我沒有繼續再拆裴墨的台。


    “你荼蘼阿姨那是害羞了,知道麽?她不好意思承認呢。”


    我聽裴墨這麽說,再看到囡囡瞅著我時,儼然一副原來如此的模樣。真是想殺了裴墨的心都有,恨不得讓裴墨的再迴床上去躺幾日。


    我跟裴墨陪著囡囡玩了一會兒,護士長來叫囡囡去化療了。


    我看著囡囡的背影,特別的心酸。


    難怪囡囡要一直帶著帽子,因為化療會掉頭發。那麽小的孩子,才四歲,卻要忍受病痛的折磨。


    然而囡囡卻沒有一點兒怨天尤人,每天都那麽快樂,她快樂的情緒,甚至感染了我和裴墨。


    一個生病的孩子,卻救了我和裴墨兩個健康的成*人。


    “囡囡真的很招人疼。”裴墨看著囡囡的背影,一臉的憐愛。


    我有些慘淡地笑了笑:“若是我們的孩子活著,也該是和囡囡這樣可愛吧。”


    裴墨怔了怔,他看了我一眼,眼中劃過一抹痛苦之色,愧疚地垂下眸子。


    “對不起……”


    “都過去了。”我淡淡地說。


    傷痕已在,不論未來如何,都沒有辦法治愈。


    “我們的孩子,也是個女孩兒麽?”裴墨問。


    我沒什麽溫度的笑了一下:“是啊。女孩子呢。我都忘了,你這個爸爸,連孩子的最後一麵都沒有見到,又怎麽會知道孩子是女孩子呢?”


    裴墨的神情痛苦又愧疚。我的心也跟著針紮的疼。


    我們雙雙沉默著,不約而同地不再提這個話題。


    是啊,有些痛,絕不會因為時間的流逝而消失。就好像孩子的事兒,時間越久,這個痛就會變成一種症結,讓我們痛不欲生。


    這時候,護士長走了過來。


    “林小姐,我已經聯係到了孤兒院的院長,您要不要見一見。”


    裴墨看了我一眼:“你想資助孤兒院?”


    我搖搖頭:“說什麽資助,我沒那麽偉大,隻是想盡自己所能幫幫裏麵的孩子罷了。”


    裴墨點頭,對護士長說:“我也一起去看看。倘若情況屬實,也算上我一份。”


    護士長一聽說裴墨也願意援助孤兒院,特別激動,忙點頭答應。


    我推著裴墨,跟著護士長一起,走進醫院的接待室。


    孤兒院的院長,是個將近三十的青年男人。他戴著一副眼鏡,衣服穿的舊舊的,看起來一副好脾氣的模樣,眼神特別的溫和。


    我有些驚訝,之前我一直以為孤兒院的院長,應該是滿頭花白頭發的老婆婆,老爺爺,沒想到竟然是個二十七八歲的年輕男人。


    我也見過不少斯文的男人,比如說裴逸,但都是表麵斯文,內裏其實特別的放*蕩*不*羈。然而眼前這個男人,卻讓我覺得是一種由內而外的溫柔。


    男人叫歐陽藍,不是很擅言辭。幾乎都是護士長在說,他隻是偶爾點點頭。


    我心裏其實對歐陽藍的印象挺好。歐陽藍真真就應了那個詞,溫柔如水,沒有任何棱角,似乎什麽都能包容。


    護士長說,歐陽藍以前在非洲當過誌願者,迴國之後就創辦了孤兒院。不過因為孤兒院的開銷很大,歐陽藍平時除了照顧孩子,還要去做一些兼職。


    “歐陽先生,請問孤兒院裏都有多少孩子?”我問。


    “目前加上囡囡,一共還有六個孩子。最大的七歲,最小的一歲。”歐陽藍說。


    “還有一歲的孩子?!”我有些驚訝了。


    “嗯,是幾個月前被人丟進了河裏。我在河邊散步時,無意中撿到的。那時候孩子全身都被凍紫了,險些沒氣兒。我把孩子帶迴孤兒院時,也沒指望孩子能活過來,沒想到孩子特別有福氣,竟然挺了過來。”


    說起孩子,歐陽藍臉上揚起淡淡的笑意,一張臉棱角柔和,溫柔不已,“孩子長得特別漂亮,是個小男孩兒,而且特別聰明,現在都能說一些簡短的句子了。”


    聽到孩子被人丟進河裏,我不禁一陣心疼,真是太殘忍了。簡直就是畜生不如。


    “這麽好的孩子,他父母怎麽忍心,將他拋棄!”我憤憤不已地指責。


    歐陽藍搖頭:“孩子是個早產兒,身子有些虛弱。也許孩子家裏是窮苦人家,養不起身驕肉貴的小孩兒吧。”


    說到早產,我就想到了我因為早產而去世的寶寶,心情有些沉重。


    裴墨拍了拍我的手,看向歐陽藍:“孤兒院的情況我們已經了解了,這樣吧,我和荼蘼以我們二人的名義,給孤兒院先捐三十萬。”


    裴墨握著我的手,讓我特別不自在,我正想著把手抽出來,聽到裴墨說要援助孤兒院。


    我頓了頓,心道算了,這都當著歐陽藍和護士長的麵,也不好做的太明顯了。


    歐陽藍雲淡清風地笑了笑:“不用給錢。我辦孤兒院,也不是為了那幾個錢。保障孩子們成年為止的學費就成了。會被拋棄的孩子,或多或少都有些問題,這樣的孩子,也很難被健康的家庭領養。”


    我心中一驚,說實話,我真心佩服歐陽藍。


    看得出,這個男人並不是故作客套的虛偽,而是真的為孩子們著想,也真的看不上那幾個錢。


    我和裴墨相視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對歐陽藍的好感。


    我和裴墨難得意見一致。


    “那就給孩子保障學費吧。”我說,“另外,我會安排人采買一批牛奶、衣服、書本之類的物資給孩子們。孩子們不僅要好好學習,還要穿好吃好才行啊。”


    聞言,歐陽藍這才對我露出一個淡雅清澈的笑,淡淡地向我點了點頭:“謝謝。”


    我微微一笑。


    又和歐陽藍商討了一下細節後,天色不早了,我們這才離去。


    我推著裴墨迴病房。


    一路上,裴墨一直低頭沉吟著,似乎在想著什麽。


    而我也思緒萬千,今天我做的這些,不求一個虛偽的好名聲。但求我積攢的恩德,都能迴報在我那去世的女兒身上。


    走到小院子裏,夜色正深,橘黃的燈光柔柔一片,點亮了人心中的溫暖。


    我聽見裴墨的聲音,也像燈光那般柔和。


    “孩子很可愛,是麽?”


    “嗯。”我點頭。


    “那……我們再生一個吧。”裴墨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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