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不同意呢？」
垂在身側的雙手狠狠收緊，喬南壓抑著心底的怒火，盡量不想和他談崩。
「安錦用輿論攻勢打壓星耀，不但讓電視台名譽掃地，秦瀾的聲望也要毀了。」
「嗬嗬。」
鬱錦安雙手插兜，薄唇揚起的弧度很好看，「這是必然的結果，誰也逃脫不了。」
「可她是你媽媽。」
「哪又怎麽樣？」
「……」
「這是她一輩子的事業，你真的要親手給她毀掉？」
男人撇撇嘴，笑道：「不是我毀掉的，是她自己，我隻是報導事實。」
頓了下，他上前一步，站在喬南麵前，「南南，這些還是你教我的，新聞報導永遠要根據事實。安錦報導的內容都是還原真相！」
喬南仰起頭，看著他的眼睛，「還原真相當然沒有錯，可你故意等到事態不可控製的時候再發報導，分明就是故意這麽做，明明還可以有挽迴的機會，為什麽一定要把事情做的這麽過分？」
「過分？」鬱錦安眯了眯眼，那雙深棕色瞳仁中的寒意一閃而過，「當年她離開的時候，可有想過自己過分嗎？」
當年？
說到底，他還是為當年的事情耿耿於懷。
喬南忽然語塞。
「無論你是為秦瀾或者明騰來找我求情，我都不會答應。」鬱錦安雙手插兜，道：「我說過，除非你離開明騰。」
喬南深吸口氣，「那你當我沒有來過。」
話落，她轉過身欲走，手腕卻被鬱錦安一把扼住，「你真的喜歡他？」
狠狠甩開他的手，喬南心底的火起，「明騰現在眼睛看不到，星耀又出了這麽大的事情，我怎麽能在這個時候離開？」
想起之前種種，喬南心底的情緒瞬間翻湧。她抿起唇，瞪著鬱錦安的眼睛，胸口劇烈起伏，道：「鬱錦安，你知道明騰為我們做過什麽嗎？」
「……」
按耐住心底的怒火，她眼眶微濕，「總有一天，你會後悔今天做過的事情。」
「還有！」
喬南仰起臉，定定望著鬱錦安的眼睛，道：「我是不會離開明騰的，你死了這條心吧。」
路燈昏黃，喬南離開的身影被拉開成為一道細長的影子。
鬱錦安麵色冷冽，望著她堅定走遠的身影，薄唇緊抿成一條直線。
星耀電視台的新聞風波，有種越炒作越激烈的風向。臨近午休時，喬南接到家裏的電話。
司機開車來接，她不能不迴去。
「我們南南迴來了。」
即使爺爺坐在輪椅中，卻總是用這樣的熱情迎接她。喬南彎起唇，笑著走過去，「爺爺，你打電話讓我迴來，我怎麽敢不迴來？」
邵至公抿唇一笑，眼神落在孫女身上，「最近星耀的事情有些麻煩？」
「有點。」喬南也沒隱瞞，新聞鬧的這麽大，她想瞞著也瞞不住。
餐廳很快準備好午餐，馮馥招唿他們過去。
「先喝碗湯。」馮馥盛了碗雞湯放到喬南麵前，「看你最近都瘦了。」
「謝謝媽。」雞湯滋味清淡，喬南喜歡。她坐在椅子裏，感覺全身緊繃的神經慢慢都放鬆下來。
突然覺得這幾日的辛苦勞累，心力交瘁，都在見到家人的那刻，得到緩解。
所以說每個人都需要一個家，在你累了疲了的時候，可以休息下，充好電繼續上路。
「明騰的眼睛很嚴重嗎？」馮馥問的比較含蓄，但表情卻很擔憂。
喬南搖搖頭，「你們別擔心，醫生說很快就可以恢復。」
「那就好。」馮馥鬆口氣，「工作上的事情怎麽都好說，主要是身體。」
男人和女人看問題的角度不同，喬南也沒多說。
邵至公最近腿傷沒好，不能出門，但依舊關心新聞要事。他挑眉看了眼喬南，道：「星耀的事情和安錦有關？」
「有。」喬南直言。
樓梯間走下來一道身影，聽到喬南的話頓時不高興，「小南，安錦電視台報導實情而已。主要責任還在你們星耀。」
喬南放下筷子，瞥眼邵卿的臉色，笑了笑，「姐，我沒說追究誰的責任，新聞出紕漏，主要責任自然在我們！不過安錦早就知道消息，故意等星耀入局再曝光，手段也不怎麽樣。」
「錦安做事一直都是這種風格。」邵卿仰起臉，看著喬南的眼睛，說道。
喬南垂下臉，沒有再說什麽。
餐桌前的氣氛突然尷尬，邵至公眼神暗下去。哎，當初邵卿同鬱錦安訂婚他就不怎麽看好，原先喬南同鬱錦安的過往，在他心裏始終有個坎。
這下倒好，喬南重迴邵家，姐妹兩人麵對時，難免會有很多尷尬。
「爺爺，媽。」
邵卿喝了口湯，歡喜道：「你們選好日子了嗎？鬱伯父已經催我們了。」
「正在選。」馮馥拍拍女兒的手背，笑道：「你的婚事可是我們全家的大事，媽媽一定要找人選個好日子。」
「謝謝媽媽。」邵卿撒嬌似的依偎在馮馥身邊。
對麵椅子裏，喬南神情自若，看不出情緒變化。
邵卿不禁冷哼了聲。果然不一樣了，如今她身邊有個明騰，反正也不吃虧！
人上了年紀，身體恢復就會慢很多。爺爺的腿還沒徹底復原，醫生叮囑出入都要坐輪椅，避免二次受傷，更難恢復。
「爺爺，我迴台裏了。」
吃過午飯，喬南就要急匆匆趕迴台裏。邵至公坐在輪椅裏，輕輕握住喬南的手，「南南。」
剛才吃飯的時候，爺爺似乎就是欲言又止。喬南彎下腰，蹲在他麵前，「您有話就說。」
前方餐廳中，邵卿攙扶邵欽文坐下，先拿過藥瓶倒出兩粒藥遞到父親手裏，「爸，先把藥吃了，再吃飯。」
「哦。」邵欽文仰頭用溫水把藥片吞下。
馮馥把飯菜拿過來，坐在丈夫身邊。
邵至公轉過頭，目光瞥向喬南時，微微帶著幾分感觸，「你姐姐和鬱錦安的婚事……」
「爺爺。」
打斷爺爺的話，喬南神情平靜如水，道：「我知道你想說什麽。」
她笑了笑，伸手挽起額前的碎發，「我和他都是過去的事情，姐姐結婚，我發自心底開心。」
邵至公抬起手，掌心落在她的頭頂，嘆息道：「我們南南總是這麽懂事。」
「所以爺爺特別疼我咯！」
「哈哈哈，對，爺爺最疼我們南南。」
無論什麽時候，在邵至公麵前，喬南都會不自覺的撒嬌。爺爺對她的疼愛，始終如一。
那邊邵至公的笑聲，吸引到邵卿的注意。她偏過頭看過去時，正好看到喬南依偎在爺爺身邊撒嬌。
爺爺對於喬南的寵愛，邵卿一直都知道。上次爺爺還說，要把邵氏交給喬南掌管？！
「你看爺爺笑的多開心。」馮馥手裏端著飯碗，耐心的餵給丈夫吃，嘴角的笑容也是發自心底，「自從小南迴家以後，咱們家就越來越熱鬧了。哎，要是上次沒有把檢測結果弄錯，也不至於把小南趕走，是我太糊塗，竟然連自己的親生女兒都認不出來！」
邵卿放在腿上的五指一根根收緊，「媽，過去的事就過去吧，現在小南不是迴家了嗎？」
「是啊，」馮馥彎起唇，笑道：「如今你和小南都找到好的歸宿，我和你爸，還有爺爺都可以放心了。」
司機將車開到大門前，喬南提著包離開。邵卿盯著她遠去的背影，眼底的神色清冷。
以後這個家裏有喬南的存在，她恐怕再也沒有舒心的日子過了。
禾太醫院的新聞，這兩天持續報導。自從秦瀾公開致歉後，網上的罵聲非但沒有減緩，反而愈演愈烈。
各路水軍突顯，手段層出不窮。
「小南，你進來下。」
秦瀾把喬南叫到辦公室，臉色還算不錯，「台裏有個決定，我要通知一下你。」
「您說。」
「下周一的社會紀實節目，由你來錄製。」
「什麽？」喬南瞬間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指著自己的鼻子，「我來錄節目？！」
「對，就是你。」秦瀾肯定的點頭。
「總監，您別開玩笑了。」
「我已經不是你的總監了。」
聞言，喬南心底一刺，「您是，我們新聞中心所有人都會一直把您當做總監。」
秦瀾莞爾一笑，走到喬南麵前拿出通報書給她看，「你的職位已經發了通告，不可能變更。兒關於我的職務調派，也從下周一開始實行。」
伸手接過去看了看，喬南心中更不是滋味。台裏對於秦瀾的處置時停止一切工作，暫時休假一個月。
雖說新聞報導有誤，但也不能全說是秦瀾一個人的責任。這會兒台裏出事，卻把後果都推到秦瀾一個人身上，真的不太公平。
「這是明騰的意思？」喬南蹙起眉。
秦瀾笑了笑，「這是台裏所有高層們的意見，我可以接受。」
「可是……」
「小南。」秦瀾聳聳肩，道：「我們是吃人氣飯的，如果觀眾不買帳，我們都要挨餓。台裏的決定，也是考慮到方方麵麵，我服從。」
頓了下，她自顧自的笑道：「辛苦工作了三十年，我還沒給自己放過這麽長的假，正好可以休息一下。」
見她這麽說，喬南也沒在多說什麽。如果秦瀾真的可以想，倒也確實不錯。藉此機會休息休息，身心放鬆也很好。
隻不過……
喬南看著手裏這張任命書，心底還是感覺不舒服。當初在安錦電視台時，每次有人鬧出麻煩，鬱錦安總是說：你們是我安錦的人，出事自然有安錦承擔。
也許在某種程度上說，鬱錦安是個好老闆，至少他那句安錦承擔，才不會傷了為安錦做事人的心！
啪啪啪——
一號演播大廳的鎂光燈全部亮起，坐在主持台後方的人，換上熨燙筆挺的套裝，梳起盤發，妝容精緻幹淨的坐在椅子裏。
「各方麵都準備好了嗎？倒計時二分鍾。」
場務手持對講機，正在進行最後的確認工作。燈光師、攝像師都開始最後一次調試設備，大家各司其職。
喬南眯了眯眼，逐漸適應這種強光。她深吸口氣，努力把自己調整到最放鬆的狀態。隻有當她坐到鏡頭後麵才會感覺到，之前做了多少準備都沒有用。
這一刻，她麵對鏡頭的時候，腦海中一片空白。似乎什麽都已經想不起來了！
這兩個月來，秦瀾對於喬南的教導不少，主持播音的基本技巧她也都掌握。這迴臨危受命，她來不及想太多，隻能放開自己，盡全力去應對。
幸好之前在安錦工作時，她曾有過一次主持經驗。那次是個訪談節目，可以有點即興發揮，不像這次需要背誦大段新聞稿。
不過上次錄節目，喬南也很緊張，好在最後收到的效果還不錯。
喬南，別緊張，你可以的！
為自己鼓氣後，喬南加快的心跳逐漸平復。她緩緩抬起頭，目光直視前方時，忽然看到一雙深棕色眼眸。
她驚訝的張了張嘴，趕緊閉上眼睛晃晃腦袋，再次看過去，那道影子果然消失。
大概那次的印象過於深刻，當情景再現時，她就會不自覺聯想起來。喬南抿起唇，似乎想到個問題。
那次錄影時，鬱錦安突然出現，並且在她忘詞的時候對她說了什麽。當時氣氛太緊張，她隻是看到他嘴巴動了動，卻完全沒有看懂他究竟說了什麽？
「三、二……」
前方倒數聲響起，喬南咻的抽迴思緒，把所有注意力都集中起來。
「開始！」
一聲令下，整個播音大廳都安靜下來，隻有主持人清脆悅耳的聲音迴蕩在四周。
背稿對於喬南來說難度不大，最重要是她要克服緊張心裏，把握好主持的節奏。
不過鏡頭開啟的一瞬間，喬南突然發覺，她麵對鏡頭時，遠沒有她想像的那麽害怕。那種感覺，同上次在安錦錄製訪談節目的時候一模一樣。
甚至隨著錄音過半，她整個人都徹底放鬆下來，並且感覺非常享受，遊刃有餘。
一期節目錄製時間結束後，在場所有人都鬆口氣。誰也沒有想到，第一次播音的喬南，竟然沒有口誤，一次順利錄製成功。
「小南，表現不錯。」
大家紛紛出言鼓勵，喬南倒是沒有想太多。這會兒離開鎂光燈，她才開始感覺到緊張，心跳加速。
怎麽她的反應，好像比別人慢半拍？
錄完節目，還有後期剪接工作。喬南沒有推給同事，而是要自己獨自完成。
這是她的第一次節目，她希望親力親為。看起來，今晚又要加班了。
坐在剪接室就是三個小時，喬南再出來的時候，已經晚上九點多。她拿著帶子走向前方的辦公室，習慣性抬手敲門。
半天裏麵也沒人應答，喬南一下子反應過來。她握著門把將大門推開，抬手打開辦公室的燈。
辦公桌後的那張椅子裏，空空蕩蕩。從這周開始，秦瀾都不會再來上班。
啪！
關掉辦公室大門，喬南神情失落的離開。她手裏拿著剪接好的帶子，一步步走遠。
這次秦瀾被停職，喬南心底很不舒服，所以錄製節目的時候，某種意義上她也含著一口氣。對於為電視台工作兢兢業業的元老級員工來說，工作失誤固然有錯，但他們這樣把責任推卸幹淨，難道不會太薄情？
想到此，喬南對於明騰的決定，有另外的看法。
不久，她把剪接好的帶子交給對應的工作人員，便離開電視台。如果核查沒有問題，這期節目明天早上就會播出。
走出電視台大樓，天色已然黑透。喬南看眼時間，心想今晚又不能去看明寶。
這幾天台裏有事，秦瀾又出事，她都在忙，始終抽不出時間去看明寶。這會兒工作結束，她真的好像兒子啊！
走到路邊，喬南攔了一輛計程車，決定今晚好好睡一覺，明天早起要去明家別墅。
連續幾日疲憊的工作暫時告一段落，這會兒放鬆下來，喬南才覺得累。
臨睡前她收到明騰的微信，微信內容是一段語音，她聽過後簡單給他迴復一句，沒有同往日那樣多說。
明騰：累了嗎？
喬南：嗯，有點累。
放下手機，喬南準備關燈睡覺，微信再度有語音消息迴覆：那就早點休息，晚安。
握著手機，喬南猶豫了下，才答覆：你們也早點休息，明天一早我去看明寶。
明騰：好。
聽著手機中明騰亦如往常的低沉嗓音，喬南眼神微動。
關上床頭燈，喬南躺下後拉高被子，秀氣的眉頭不自覺皺起。身體太過疲勞，沒有多久她就閉上眼睛睡著。
第二天早上，喬南被手機鬧鍾叫醒，準時起床洗漱，收拾好以後她就出門，打車趕去明家別墅。
「喬老師。」
聽說今早喬南要來，明寶早就等在大門前。見到喬南出現，立刻獻上大大的擁抱。
喬南彎腰把明寶抱起來，用力摟在懷裏，「明寶，你想老師嗎？」
「想。」小傢夥低頭，在喬南臉上大大的親了下。
「小南，你來了。」
喬南偏過頭，見到走來的秦瀾，不自覺吃了一驚，「總監，您怎麽……」
「嗬嗬。」秦瀾順著她的目光低下頭，看看自己的打扮後也笑了，「不用每天化妝，不用每天都穿高跟鞋的日子，好像也不錯呀。」
秦瀾身上穿著一套款式簡單的白色家居服，腳上是居家拖鞋，頭髮也沒有盤起來，隻是簡單的用皮筋紮起來。
還記得第一次見麵，因為沒有穿高跟鞋，喬南被秦瀾當眾教訓，至今她都還沒忘記那時秦瀾臉上散發出來的傲人氣息。
「今早我煮了早餐，一會兒嚐嚐我的手藝。」
「……好。」
望著秦瀾走遠的身影，喬南不自覺嘆口氣。何曾見過這樣的秦瀾啊，以前哪次見她，她不都是一副工作狂人的模樣嗎？
哎。
雖然她表麵看起來沒什麽，可眼底深處那種失落，喬南還是沒有錯過。
「爸爸。」
喬南抱著明寶走過去，伸出扶了下剛剛下樓的明騰，「你的眼睛今天要去複查嗎？」
「下午我去。」
「按時吃藥。」
喬南把明寶抱到餐廳，讓他坐在自己身邊。
身邊的男人坐下後，喬南才開口，「台裏對於秦總監的處理，是不是不太妥當？這次的事情固然有錯，但也不能全說是她一個人的錯，為什麽要停掉她所有的節目？」
「南南。」明騰抿起唇，眼睛望向某處，「這是高層們的意見。」
「那你的意見呢？」喬南反問。
明騰笑了笑，道：「這次的事情鬧的很大，我必須尊重大家的意見。」
聽到他的話，喬南心底瞬間火起，「明騰，那你有沒有想過總監的感受？她這次迴來為星耀電視台付出這麽多，可這種危急關頭卻沒有人給她依靠，你們還把全部責任都推到……」
「南南。」
明騰出聲打斷喬南的話，輕輕握住喬南的手，「我說過了，這次的決定不是我一個人，我要聽從絕大多數人的意見。」
聞言，喬南瞬間沉下臉，她把手抽迴來，抿唇閉上嘴。這麽說來，明騰壓根就沒考慮過秦瀾的處境！
感覺到掌心裏一空，明騰立刻皺眉。
「爸爸。」邊上椅子裏的小傢夥察言觀色，感覺出某種信息，「今天可以讓喬老師送我去幼兒園嗎？」
兒子的話剛好轉移話題，明騰笑著點點頭，「好啊。」
喬南正要開口，卻見秦瀾端著早餐過來。
「來吧，嚐嚐我的手藝。」
手工麵條，搭配清淡的湯底。入口麵條勁道，有嚼勁，喬南第一次吃到秦瀾煮的飯，不禁豎起大拇指，「好吃。」
「真的嗎？」秦瀾笑了笑，整個人都變得溫柔起來，「這是手擀麵，還是我媽媽教我的，也是我唯一會煮的東西。」
頓了下，她微微低下頭，看向明寶問道：「九寶，奶奶煮的麵好吃嗎？」
「好吃！」明寶很給麵子的咬了一大口。
秦瀾彎起唇，眼底的笑容卻漸漸變得失落，「我記得錦安像明寶這麽大的時候，有一次我也給他煮了麵，可是他卻躲在我懷裏，皺著臉不肯吃。」
「嗬嗬。」自嘲的勾起唇，秦瀾黯然笑道：「原來一轉眼，時間都過去那麽久了，我真的老了，休息休息也不錯。小南，你和小騰說的話我都聽到了，這次台裏的決定不是小騰一個人可以說了宿舍呢的，不要難為他。」
「媽。」
明騰抬起臉，嘴角的弧度緊抿，「等這陣風波平息一下，我會想辦法讓您迴去。」
秦瀾笑了笑，語氣平靜，「你有這份心就好。」
早餐吃的有些壓抑，喬南拉著明寶的小手，準備送他去幼兒園。
「爸爸再見。」
明騰欲要出門相送，但被喬南攔住，「你眼睛不方便，別出來了。」
不等明騰迴答，喬南牽著明寶的小手走向玄關。
明騰站在原地沒動，靜靜看著喬南的側臉，不禁抿起唇。雖然喬南沒有明說，但他可以感受到，對於秦瀾的處理方式，喬南心底極為不滿。
走到玄關處的鞋櫃前，喬南驚訝的發現，每一雙鞋子都是鞋尖朝外。
剛剛進門的時候，她沒有這樣擺放的啊！而且這種擺放鞋子的方式，令她瞬間想起一個人。
「昨晚你錄的節目很好。」
身後有人說話，喬南挑了挑眉，「您看到了？」
「嗯。」秦瀾並沒隱瞞，直言說道：「今天這期節目播出後，你的反響一定很好。」
「總監，其實我好緊張。」
秦瀾笑著走上前，掌心落在喬南肩頭輕拍，「原本你就是我選中的接班人，隻不過比原先預計的時間早一些讓你接我的班而已。小南，你要爭氣，就算為我！」
「我會的。」喬南點頭。
見狀，秦瀾鬆口氣，親自蹲下身給明寶穿鞋。
喬南站在一邊看著，終於忍不住問出口，「總監，這些鞋子都是您整理的嗎？」
「是啊，以前工作忙沒時間管這些，如今閑下來了，以後你們就要慘了，我可是強迫症患者。」
「呃……」喬南眨了眨眼，問她，「您為什麽要把鞋尖朝外擺？」
「這個啊。」
為明寶穿好鞋以後，秦瀾站起身，笑道：「我以前看過一本書，書裏說，鞋尖朝外可以寓意家人出入平安。」
頓了下，她又低下頭，看看身邊的明寶，眼神不禁暗下去，「以前錦安小的時候，我也是這樣教他擺鞋子。如今他長大了，也不知道還記得不記得。」
喬南心尖一動。
不多時候，司機將車開出明家別墅。喬南坐在後座，眼睛始終盯著自己腳上那雙鞋。
「喬老師，你在看什麽？」
「沒什麽。」
喬南迴過神，一把將明寶抱到懷裏，「明寶，你喜歡那個叔叔嗎？」
「哪個叔叔？」
「帶你吃三文魚的叔叔。」
明寶瞬間瞪大眼睛，「喜歡喜歡，叔叔還要帶我吃三文魚嗎？」
噗嗤！
喬南忍不住笑出聲，這小傢夥就惦記吃啊？！
車窗外景物飛過，喬南望著道路兩旁種植的銀杏樹，豁然發覺樹枝間爬滿嫩芽。
市醫院。
三樓vip病房外，男人雙手插兜，正站在窗台前眺望。
不久，身後的病房門打開。走出來的老太太麵容憔悴，「鬱少爺，你來了。」
鬱錦安轉過身，語氣溫和，「白大爺的情況怎麽樣？」
「醫生說手術挺成功，不過人年紀大了，要慢慢恢復才行。」
「手術成功就好。」
白老太太上前一步，神色為難道：「手術的費用，我會想辦法還你。」
「不用還。」鬱錦安抿起唇，道：「既然白家同我爸爸有淵源，這筆錢理應由我出。」
「這可不行。」白老太太斷然拒絕，「如果老頭子知道我用了你的錢給他做手術，一定不會答應。」
「那你就不要告訴他。」
窗外下起濛濛細雨，白老太太看眼遠處陰沉的天空，輕輕嘆了口氣，「鬱少爺，我也活了大半輩子，知道凡事都有個緣故，你這麽關心我們老兩口，也是有原因的吧。」
「被您看出來了嗎？」
鬱錦安抬手摸了摸臉頰，笑道：「我表現的那麽明顯？」
「鬱少爺，」白老太太抿起唇，道：「你是個好人，我雖然眼花了，但心還沒花，你到底想知道什麽？」
須臾，鬱錦安拿出一張戶籍複印件，遞給身邊的老人，「我想知道，這到底是怎麽迴事？」
白老太太戴上老花眼，接過他手裏的東西看完以後，臉色不禁變了變，「這個……我不能說。」
似乎早就猜到她會是這樣的態度，鬱錦安也沒生氣。他反手將東西收迴來，道：「既然我已經查到這一步，就會一直查下去。既然你們不願意告訴我，那我也不逼你們。不過事情的真相，我一定要知道！」
話落，鬱錦安沉著臉轉身下樓。
「等等。」
白老太太叫住他，隨後重重的嘆口氣，「鬱少爺，我可以告訴你，不過你要答應我，絕對不能說出去。」
鬱錦安抿起唇，道：「好。」
說到底，這件事早晚都有被人發現的可能。而且鬱錦安同鬱敬鎧是父子，即便他知道了，也不會有太大的關係。
白老太太不想欠下那麽大一個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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垂在身側的雙手狠狠收緊，喬南壓抑著心底的怒火，盡量不想和他談崩。
「安錦用輿論攻勢打壓星耀，不但讓電視台名譽掃地，秦瀾的聲望也要毀了。」
「嗬嗬。」
鬱錦安雙手插兜，薄唇揚起的弧度很好看，「這是必然的結果，誰也逃脫不了。」
「可她是你媽媽。」
「哪又怎麽樣？」
「……」
「這是她一輩子的事業，你真的要親手給她毀掉？」
男人撇撇嘴，笑道：「不是我毀掉的，是她自己，我隻是報導事實。」
頓了下，他上前一步，站在喬南麵前，「南南，這些還是你教我的，新聞報導永遠要根據事實。安錦報導的內容都是還原真相！」
喬南仰起頭，看著他的眼睛，「還原真相當然沒有錯，可你故意等到事態不可控製的時候再發報導，分明就是故意這麽做，明明還可以有挽迴的機會，為什麽一定要把事情做的這麽過分？」
「過分？」鬱錦安眯了眯眼，那雙深棕色瞳仁中的寒意一閃而過，「當年她離開的時候，可有想過自己過分嗎？」
當年？
說到底，他還是為當年的事情耿耿於懷。
喬南忽然語塞。
「無論你是為秦瀾或者明騰來找我求情，我都不會答應。」鬱錦安雙手插兜，道：「我說過，除非你離開明騰。」
喬南深吸口氣，「那你當我沒有來過。」
話落，她轉過身欲走，手腕卻被鬱錦安一把扼住，「你真的喜歡他？」
狠狠甩開他的手，喬南心底的火起，「明騰現在眼睛看不到，星耀又出了這麽大的事情，我怎麽能在這個時候離開？」
想起之前種種，喬南心底的情緒瞬間翻湧。她抿起唇，瞪著鬱錦安的眼睛，胸口劇烈起伏，道：「鬱錦安，你知道明騰為我們做過什麽嗎？」
「……」
按耐住心底的怒火，她眼眶微濕，「總有一天，你會後悔今天做過的事情。」
「還有！」
喬南仰起臉，定定望著鬱錦安的眼睛，道：「我是不會離開明騰的，你死了這條心吧。」
路燈昏黃，喬南離開的身影被拉開成為一道細長的影子。
鬱錦安麵色冷冽，望著她堅定走遠的身影，薄唇緊抿成一條直線。
星耀電視台的新聞風波，有種越炒作越激烈的風向。臨近午休時，喬南接到家裏的電話。
司機開車來接，她不能不迴去。
「我們南南迴來了。」
即使爺爺坐在輪椅中，卻總是用這樣的熱情迎接她。喬南彎起唇，笑著走過去，「爺爺，你打電話讓我迴來，我怎麽敢不迴來？」
邵至公抿唇一笑，眼神落在孫女身上，「最近星耀的事情有些麻煩？」
「有點。」喬南也沒隱瞞，新聞鬧的這麽大，她想瞞著也瞞不住。
餐廳很快準備好午餐，馮馥招唿他們過去。
「先喝碗湯。」馮馥盛了碗雞湯放到喬南麵前，「看你最近都瘦了。」
「謝謝媽。」雞湯滋味清淡，喬南喜歡。她坐在椅子裏，感覺全身緊繃的神經慢慢都放鬆下來。
突然覺得這幾日的辛苦勞累，心力交瘁，都在見到家人的那刻，得到緩解。
所以說每個人都需要一個家，在你累了疲了的時候，可以休息下，充好電繼續上路。
「明騰的眼睛很嚴重嗎？」馮馥問的比較含蓄，但表情卻很擔憂。
喬南搖搖頭，「你們別擔心，醫生說很快就可以恢復。」
「那就好。」馮馥鬆口氣，「工作上的事情怎麽都好說，主要是身體。」
男人和女人看問題的角度不同，喬南也沒多說。
邵至公最近腿傷沒好，不能出門，但依舊關心新聞要事。他挑眉看了眼喬南，道：「星耀的事情和安錦有關？」
「有。」喬南直言。
樓梯間走下來一道身影，聽到喬南的話頓時不高興，「小南，安錦電視台報導實情而已。主要責任還在你們星耀。」
喬南放下筷子，瞥眼邵卿的臉色，笑了笑，「姐，我沒說追究誰的責任，新聞出紕漏，主要責任自然在我們！不過安錦早就知道消息，故意等星耀入局再曝光，手段也不怎麽樣。」
「錦安做事一直都是這種風格。」邵卿仰起臉，看著喬南的眼睛，說道。
喬南垂下臉，沒有再說什麽。
餐桌前的氣氛突然尷尬，邵至公眼神暗下去。哎，當初邵卿同鬱錦安訂婚他就不怎麽看好，原先喬南同鬱錦安的過往，在他心裏始終有個坎。
這下倒好，喬南重迴邵家，姐妹兩人麵對時，難免會有很多尷尬。
「爺爺，媽。」
邵卿喝了口湯，歡喜道：「你們選好日子了嗎？鬱伯父已經催我們了。」
「正在選。」馮馥拍拍女兒的手背，笑道：「你的婚事可是我們全家的大事，媽媽一定要找人選個好日子。」
「謝謝媽媽。」邵卿撒嬌似的依偎在馮馥身邊。
對麵椅子裏，喬南神情自若，看不出情緒變化。
邵卿不禁冷哼了聲。果然不一樣了，如今她身邊有個明騰，反正也不吃虧！
人上了年紀，身體恢復就會慢很多。爺爺的腿還沒徹底復原，醫生叮囑出入都要坐輪椅，避免二次受傷，更難恢復。
「爺爺，我迴台裏了。」
吃過午飯，喬南就要急匆匆趕迴台裏。邵至公坐在輪椅裏，輕輕握住喬南的手，「南南。」
剛才吃飯的時候，爺爺似乎就是欲言又止。喬南彎下腰，蹲在他麵前，「您有話就說。」
前方餐廳中，邵卿攙扶邵欽文坐下，先拿過藥瓶倒出兩粒藥遞到父親手裏，「爸，先把藥吃了，再吃飯。」
「哦。」邵欽文仰頭用溫水把藥片吞下。
馮馥把飯菜拿過來，坐在丈夫身邊。
邵至公轉過頭，目光瞥向喬南時，微微帶著幾分感觸，「你姐姐和鬱錦安的婚事……」
「爺爺。」
打斷爺爺的話，喬南神情平靜如水，道：「我知道你想說什麽。」
她笑了笑，伸手挽起額前的碎發，「我和他都是過去的事情，姐姐結婚，我發自心底開心。」
邵至公抬起手，掌心落在她的頭頂，嘆息道：「我們南南總是這麽懂事。」
「所以爺爺特別疼我咯！」
「哈哈哈，對，爺爺最疼我們南南。」
無論什麽時候，在邵至公麵前，喬南都會不自覺的撒嬌。爺爺對她的疼愛，始終如一。
那邊邵至公的笑聲，吸引到邵卿的注意。她偏過頭看過去時，正好看到喬南依偎在爺爺身邊撒嬌。
爺爺對於喬南的寵愛，邵卿一直都知道。上次爺爺還說，要把邵氏交給喬南掌管？！
「你看爺爺笑的多開心。」馮馥手裏端著飯碗，耐心的餵給丈夫吃，嘴角的笑容也是發自心底，「自從小南迴家以後，咱們家就越來越熱鬧了。哎，要是上次沒有把檢測結果弄錯，也不至於把小南趕走，是我太糊塗，竟然連自己的親生女兒都認不出來！」
邵卿放在腿上的五指一根根收緊，「媽，過去的事就過去吧，現在小南不是迴家了嗎？」
「是啊，」馮馥彎起唇，笑道：「如今你和小南都找到好的歸宿，我和你爸，還有爺爺都可以放心了。」
司機將車開到大門前，喬南提著包離開。邵卿盯著她遠去的背影，眼底的神色清冷。
以後這個家裏有喬南的存在，她恐怕再也沒有舒心的日子過了。
禾太醫院的新聞，這兩天持續報導。自從秦瀾公開致歉後，網上的罵聲非但沒有減緩，反而愈演愈烈。
各路水軍突顯，手段層出不窮。
「小南，你進來下。」
秦瀾把喬南叫到辦公室，臉色還算不錯，「台裏有個決定，我要通知一下你。」
「您說。」
「下周一的社會紀實節目，由你來錄製。」
「什麽？」喬南瞬間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指著自己的鼻子，「我來錄節目？！」
「對，就是你。」秦瀾肯定的點頭。
「總監，您別開玩笑了。」
「我已經不是你的總監了。」
聞言，喬南心底一刺，「您是，我們新聞中心所有人都會一直把您當做總監。」
秦瀾莞爾一笑，走到喬南麵前拿出通報書給她看，「你的職位已經發了通告，不可能變更。兒關於我的職務調派，也從下周一開始實行。」
伸手接過去看了看，喬南心中更不是滋味。台裏對於秦瀾的處置時停止一切工作，暫時休假一個月。
雖說新聞報導有誤，但也不能全說是秦瀾一個人的責任。這會兒台裏出事，卻把後果都推到秦瀾一個人身上，真的不太公平。
「這是明騰的意思？」喬南蹙起眉。
秦瀾笑了笑，「這是台裏所有高層們的意見，我可以接受。」
「可是……」
「小南。」秦瀾聳聳肩，道：「我們是吃人氣飯的，如果觀眾不買帳，我們都要挨餓。台裏的決定，也是考慮到方方麵麵，我服從。」
頓了下，她自顧自的笑道：「辛苦工作了三十年，我還沒給自己放過這麽長的假，正好可以休息一下。」
見她這麽說，喬南也沒在多說什麽。如果秦瀾真的可以想，倒也確實不錯。藉此機會休息休息，身心放鬆也很好。
隻不過……
喬南看著手裏這張任命書，心底還是感覺不舒服。當初在安錦電視台時，每次有人鬧出麻煩，鬱錦安總是說：你們是我安錦的人，出事自然有安錦承擔。
也許在某種程度上說，鬱錦安是個好老闆，至少他那句安錦承擔，才不會傷了為安錦做事人的心！
啪啪啪——
一號演播大廳的鎂光燈全部亮起，坐在主持台後方的人，換上熨燙筆挺的套裝，梳起盤發，妝容精緻幹淨的坐在椅子裏。
「各方麵都準備好了嗎？倒計時二分鍾。」
場務手持對講機，正在進行最後的確認工作。燈光師、攝像師都開始最後一次調試設備，大家各司其職。
喬南眯了眯眼，逐漸適應這種強光。她深吸口氣，努力把自己調整到最放鬆的狀態。隻有當她坐到鏡頭後麵才會感覺到，之前做了多少準備都沒有用。
這一刻，她麵對鏡頭的時候，腦海中一片空白。似乎什麽都已經想不起來了！
這兩個月來，秦瀾對於喬南的教導不少，主持播音的基本技巧她也都掌握。這迴臨危受命，她來不及想太多，隻能放開自己，盡全力去應對。
幸好之前在安錦工作時，她曾有過一次主持經驗。那次是個訪談節目，可以有點即興發揮，不像這次需要背誦大段新聞稿。
不過上次錄節目，喬南也很緊張，好在最後收到的效果還不錯。
喬南，別緊張，你可以的！
為自己鼓氣後，喬南加快的心跳逐漸平復。她緩緩抬起頭，目光直視前方時，忽然看到一雙深棕色眼眸。
她驚訝的張了張嘴，趕緊閉上眼睛晃晃腦袋，再次看過去，那道影子果然消失。
大概那次的印象過於深刻，當情景再現時，她就會不自覺聯想起來。喬南抿起唇，似乎想到個問題。
那次錄影時，鬱錦安突然出現，並且在她忘詞的時候對她說了什麽。當時氣氛太緊張，她隻是看到他嘴巴動了動，卻完全沒有看懂他究竟說了什麽？
「三、二……」
前方倒數聲響起，喬南咻的抽迴思緒，把所有注意力都集中起來。
「開始！」
一聲令下，整個播音大廳都安靜下來，隻有主持人清脆悅耳的聲音迴蕩在四周。
背稿對於喬南來說難度不大，最重要是她要克服緊張心裏，把握好主持的節奏。
不過鏡頭開啟的一瞬間，喬南突然發覺，她麵對鏡頭時，遠沒有她想像的那麽害怕。那種感覺，同上次在安錦錄製訪談節目的時候一模一樣。
甚至隨著錄音過半，她整個人都徹底放鬆下來，並且感覺非常享受，遊刃有餘。
一期節目錄製時間結束後，在場所有人都鬆口氣。誰也沒有想到，第一次播音的喬南，竟然沒有口誤，一次順利錄製成功。
「小南，表現不錯。」
大家紛紛出言鼓勵，喬南倒是沒有想太多。這會兒離開鎂光燈，她才開始感覺到緊張，心跳加速。
怎麽她的反應，好像比別人慢半拍？
錄完節目，還有後期剪接工作。喬南沒有推給同事，而是要自己獨自完成。
這是她的第一次節目，她希望親力親為。看起來，今晚又要加班了。
坐在剪接室就是三個小時，喬南再出來的時候，已經晚上九點多。她拿著帶子走向前方的辦公室，習慣性抬手敲門。
半天裏麵也沒人應答，喬南一下子反應過來。她握著門把將大門推開，抬手打開辦公室的燈。
辦公桌後的那張椅子裏，空空蕩蕩。從這周開始，秦瀾都不會再來上班。
啪！
關掉辦公室大門，喬南神情失落的離開。她手裏拿著剪接好的帶子，一步步走遠。
這次秦瀾被停職，喬南心底很不舒服，所以錄製節目的時候，某種意義上她也含著一口氣。對於為電視台工作兢兢業業的元老級員工來說，工作失誤固然有錯，但他們這樣把責任推卸幹淨，難道不會太薄情？
想到此，喬南對於明騰的決定，有另外的看法。
不久，她把剪接好的帶子交給對應的工作人員，便離開電視台。如果核查沒有問題，這期節目明天早上就會播出。
走出電視台大樓，天色已然黑透。喬南看眼時間，心想今晚又不能去看明寶。
這幾天台裏有事，秦瀾又出事，她都在忙，始終抽不出時間去看明寶。這會兒工作結束，她真的好像兒子啊！
走到路邊，喬南攔了一輛計程車，決定今晚好好睡一覺，明天早起要去明家別墅。
連續幾日疲憊的工作暫時告一段落，這會兒放鬆下來，喬南才覺得累。
臨睡前她收到明騰的微信，微信內容是一段語音，她聽過後簡單給他迴復一句，沒有同往日那樣多說。
明騰：累了嗎？
喬南：嗯，有點累。
放下手機，喬南準備關燈睡覺，微信再度有語音消息迴覆：那就早點休息，晚安。
握著手機，喬南猶豫了下，才答覆：你們也早點休息，明天一早我去看明寶。
明騰：好。
聽著手機中明騰亦如往常的低沉嗓音，喬南眼神微動。
關上床頭燈，喬南躺下後拉高被子，秀氣的眉頭不自覺皺起。身體太過疲勞，沒有多久她就閉上眼睛睡著。
第二天早上，喬南被手機鬧鍾叫醒，準時起床洗漱，收拾好以後她就出門，打車趕去明家別墅。
「喬老師。」
聽說今早喬南要來，明寶早就等在大門前。見到喬南出現，立刻獻上大大的擁抱。
喬南彎腰把明寶抱起來，用力摟在懷裏，「明寶，你想老師嗎？」
「想。」小傢夥低頭，在喬南臉上大大的親了下。
「小南，你來了。」
喬南偏過頭，見到走來的秦瀾，不自覺吃了一驚，「總監，您怎麽……」
「嗬嗬。」秦瀾順著她的目光低下頭，看看自己的打扮後也笑了，「不用每天化妝，不用每天都穿高跟鞋的日子，好像也不錯呀。」
秦瀾身上穿著一套款式簡單的白色家居服，腳上是居家拖鞋，頭髮也沒有盤起來，隻是簡單的用皮筋紮起來。
還記得第一次見麵，因為沒有穿高跟鞋，喬南被秦瀾當眾教訓，至今她都還沒忘記那時秦瀾臉上散發出來的傲人氣息。
「今早我煮了早餐，一會兒嚐嚐我的手藝。」
「……好。」
望著秦瀾走遠的身影，喬南不自覺嘆口氣。何曾見過這樣的秦瀾啊，以前哪次見她，她不都是一副工作狂人的模樣嗎？
哎。
雖然她表麵看起來沒什麽，可眼底深處那種失落，喬南還是沒有錯過。
「爸爸。」
喬南抱著明寶走過去，伸出扶了下剛剛下樓的明騰，「你的眼睛今天要去複查嗎？」
「下午我去。」
「按時吃藥。」
喬南把明寶抱到餐廳，讓他坐在自己身邊。
身邊的男人坐下後，喬南才開口，「台裏對於秦總監的處理，是不是不太妥當？這次的事情固然有錯，但也不能全說是她一個人的錯，為什麽要停掉她所有的節目？」
「南南。」明騰抿起唇，眼睛望向某處，「這是高層們的意見。」
「那你的意見呢？」喬南反問。
明騰笑了笑，道：「這次的事情鬧的很大，我必須尊重大家的意見。」
聽到他的話，喬南心底瞬間火起，「明騰，那你有沒有想過總監的感受？她這次迴來為星耀電視台付出這麽多，可這種危急關頭卻沒有人給她依靠，你們還把全部責任都推到……」
「南南。」
明騰出聲打斷喬南的話，輕輕握住喬南的手，「我說過了，這次的決定不是我一個人，我要聽從絕大多數人的意見。」
聞言，喬南瞬間沉下臉，她把手抽迴來，抿唇閉上嘴。這麽說來，明騰壓根就沒考慮過秦瀾的處境！
感覺到掌心裏一空，明騰立刻皺眉。
「爸爸。」邊上椅子裏的小傢夥察言觀色，感覺出某種信息，「今天可以讓喬老師送我去幼兒園嗎？」
兒子的話剛好轉移話題，明騰笑著點點頭，「好啊。」
喬南正要開口，卻見秦瀾端著早餐過來。
「來吧，嚐嚐我的手藝。」
手工麵條，搭配清淡的湯底。入口麵條勁道，有嚼勁，喬南第一次吃到秦瀾煮的飯，不禁豎起大拇指，「好吃。」
「真的嗎？」秦瀾笑了笑，整個人都變得溫柔起來，「這是手擀麵，還是我媽媽教我的，也是我唯一會煮的東西。」
頓了下，她微微低下頭，看向明寶問道：「九寶，奶奶煮的麵好吃嗎？」
「好吃！」明寶很給麵子的咬了一大口。
秦瀾彎起唇，眼底的笑容卻漸漸變得失落，「我記得錦安像明寶這麽大的時候，有一次我也給他煮了麵，可是他卻躲在我懷裏，皺著臉不肯吃。」
「嗬嗬。」自嘲的勾起唇，秦瀾黯然笑道：「原來一轉眼，時間都過去那麽久了，我真的老了，休息休息也不錯。小南，你和小騰說的話我都聽到了，這次台裏的決定不是小騰一個人可以說了宿舍呢的，不要難為他。」
「媽。」
明騰抬起臉，嘴角的弧度緊抿，「等這陣風波平息一下，我會想辦法讓您迴去。」
秦瀾笑了笑，語氣平靜，「你有這份心就好。」
早餐吃的有些壓抑，喬南拉著明寶的小手，準備送他去幼兒園。
「爸爸再見。」
明騰欲要出門相送，但被喬南攔住，「你眼睛不方便，別出來了。」
不等明騰迴答，喬南牽著明寶的小手走向玄關。
明騰站在原地沒動，靜靜看著喬南的側臉，不禁抿起唇。雖然喬南沒有明說，但他可以感受到，對於秦瀾的處理方式，喬南心底極為不滿。
走到玄關處的鞋櫃前，喬南驚訝的發現，每一雙鞋子都是鞋尖朝外。
剛剛進門的時候，她沒有這樣擺放的啊！而且這種擺放鞋子的方式，令她瞬間想起一個人。
「昨晚你錄的節目很好。」
身後有人說話，喬南挑了挑眉，「您看到了？」
「嗯。」秦瀾並沒隱瞞，直言說道：「今天這期節目播出後，你的反響一定很好。」
「總監，其實我好緊張。」
秦瀾笑著走上前，掌心落在喬南肩頭輕拍，「原本你就是我選中的接班人，隻不過比原先預計的時間早一些讓你接我的班而已。小南，你要爭氣，就算為我！」
「我會的。」喬南點頭。
見狀，秦瀾鬆口氣，親自蹲下身給明寶穿鞋。
喬南站在一邊看著，終於忍不住問出口，「總監，這些鞋子都是您整理的嗎？」
「是啊，以前工作忙沒時間管這些，如今閑下來了，以後你們就要慘了，我可是強迫症患者。」
「呃……」喬南眨了眨眼，問她，「您為什麽要把鞋尖朝外擺？」
「這個啊。」
為明寶穿好鞋以後，秦瀾站起身，笑道：「我以前看過一本書，書裏說，鞋尖朝外可以寓意家人出入平安。」
頓了下，她又低下頭，看看身邊的明寶，眼神不禁暗下去，「以前錦安小的時候，我也是這樣教他擺鞋子。如今他長大了，也不知道還記得不記得。」
喬南心尖一動。
不多時候，司機將車開出明家別墅。喬南坐在後座，眼睛始終盯著自己腳上那雙鞋。
「喬老師，你在看什麽？」
「沒什麽。」
喬南迴過神，一把將明寶抱到懷裏，「明寶，你喜歡那個叔叔嗎？」
「哪個叔叔？」
「帶你吃三文魚的叔叔。」
明寶瞬間瞪大眼睛，「喜歡喜歡，叔叔還要帶我吃三文魚嗎？」
噗嗤！
喬南忍不住笑出聲，這小傢夥就惦記吃啊？！
車窗外景物飛過，喬南望著道路兩旁種植的銀杏樹，豁然發覺樹枝間爬滿嫩芽。
市醫院。
三樓vip病房外，男人雙手插兜，正站在窗台前眺望。
不久，身後的病房門打開。走出來的老太太麵容憔悴，「鬱少爺，你來了。」
鬱錦安轉過身，語氣溫和，「白大爺的情況怎麽樣？」
「醫生說手術挺成功，不過人年紀大了，要慢慢恢復才行。」
「手術成功就好。」
白老太太上前一步，神色為難道：「手術的費用，我會想辦法還你。」
「不用還。」鬱錦安抿起唇，道：「既然白家同我爸爸有淵源，這筆錢理應由我出。」
「這可不行。」白老太太斷然拒絕，「如果老頭子知道我用了你的錢給他做手術，一定不會答應。」
「那你就不要告訴他。」
窗外下起濛濛細雨，白老太太看眼遠處陰沉的天空，輕輕嘆了口氣，「鬱少爺，我也活了大半輩子，知道凡事都有個緣故，你這麽關心我們老兩口，也是有原因的吧。」
「被您看出來了嗎？」
鬱錦安抬手摸了摸臉頰，笑道：「我表現的那麽明顯？」
「鬱少爺，」白老太太抿起唇，道：「你是個好人，我雖然眼花了，但心還沒花，你到底想知道什麽？」
須臾，鬱錦安拿出一張戶籍複印件，遞給身邊的老人，「我想知道，這到底是怎麽迴事？」
白老太太戴上老花眼，接過他手裏的東西看完以後，臉色不禁變了變，「這個……我不能說。」
似乎早就猜到她會是這樣的態度，鬱錦安也沒生氣。他反手將東西收迴來，道：「既然我已經查到這一步，就會一直查下去。既然你們不願意告訴我，那我也不逼你們。不過事情的真相，我一定要知道！」
話落，鬱錦安沉著臉轉身下樓。
「等等。」
白老太太叫住他，隨後重重的嘆口氣，「鬱少爺，我可以告訴你，不過你要答應我，絕對不能說出去。」
鬱錦安抿起唇，道：「好。」
說到底，這件事早晚都有被人發現的可能。而且鬱錦安同鬱敬鎧是父子，即便他知道了，也不會有太大的關係。
白老太太不想欠下那麽大一個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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