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08、少年龐統


    半月後。


    臨近午時。


    劉辯一行,進入廬江郡夾石地界。


    此地處於巢湖上遊,距郡治皖城四十七裏。


    然,劉辯一行則要直奔東南方向的‘無為’,沿著長江向東,進入秣陵。


    雖是臨近六月天,但一路南來,天氣愈發炎熱。


    緊隨其後的將士們,早已口幹舌燥,甚至汗流浹背。


    就在這時,一員禁衛策馬趕來,向馬車內的劉辯作揖道:“稟大王,一裏外發現一處茶水攤。”


    “本王知道了。”劉辯放開懷裏的周韻,起身走了出去。


    旋即,劉辯站在馬車上,看向一旁的典韋,“我等人多,不易驚擾附近鄉民,你與將士們留下,其餘人隨本王前去。”


    “諾。”典韋拱手道。


    雖是宿衛軍校尉,但,有四員禁衛守在大王身邊,還是放心的。


    不多時。


    因重開月旦評,請求參加盛舉的楊修、司馬懿,陪著馬日磾、荀彧,來到大王身邊。


    隨著周韻走下馬車,劉辯在四員禁衛的守護下,眾人直奔一裏外的茶水攤。


    ……


    話說,由於重開月旦評的緣故,天下飽學之士,無不向秣陵匯聚。


    因此,在相距夾石小城三裏外的路邊,本地百姓支起茶水小攤,為途徑此地的士子們提供茶點。


    殊不知,附近城鎮的客棧、酒莊、客店價錢飛速上漲,百姓們唯恐寒門士子沒有充足的錢,這才在路邊支起攤位。


    盞茶後。


    劉辯一行十人,來到茶水攤。


    露天攤位不大,六張桌子。


    其中,四張桌子坐著七個人,唯獨空著兩張桌子。


    四員禁衛不坐,劉辯和周韻坐一張,馬日磾、荀彧、楊修、司馬懿剛好坐一張。


    此時,農家人打扮、走路有些跛腳的青年,走上近前,點頭哈腰,問:“請問,您幾位?”


    不等禁衛開口,隻聽身後傳來一道男人低沉的聲音,“六人,兩張桌剛剛好!”


    頃刻間,禁衛與年輕的店家,下意識抬頭看去。


    隻見五丈外走來六人,五男一女,三老三少。


    其中——


    兩個年紀大的須發皆白。


    身形枯瘦的那位一襲白衣,年紀在六十上下;


    身形微胖的那位則一襲黑衣,年紀在五十上下;


    另一個須發灰白,身形矮小,身材適中,雙眼如豆,囧囧有神,卻穿了一件寬大儒衫,年紀在四十上下。


    兩個年輕男子,則堪稱兩個極端。


    黑衣男子手執折扇,身形微胖,一臉傲慢,目中無人。


    衣著灰白儒衫的男子,手中提著一柄鋒利長劍,神色淡然,長相極為普通。


    至於那年輕女子——


    身長五尺,一襲鵝黃著裝,烏黑的頭上沒有多餘配飾,挎著一個半尺見方、淺黃斜肩包,手中則提著一隻陶塤。


    隻是,原本十四歲天真爛漫的年紀,她的臉上反而看不到歡喜之色。


    殊不知,她的左臉顴骨下端,生有雞蛋大小的暗紅色胎記,平添一分瑕疵。


    此時,手執折扇的黑衣男子,一臉諂媚的看著鵝黃著裝的女子,“世妹,前方有空桌,咱們快走。”


    然而,即便男子一臉諂媚,可臉上生有暗紅色胎記的女子,反而一臉淡然。


    男子麵對被潑冷水,仍舊沒有感覺到被打擊,再次出言相邀,“世妹,咱們快走,別讓他們占了去。”


    女子依舊麵容淡然,甚至毫不搭理。


    此時男女講究出身、才學,沒有顏值一說。


    可是,女子之所以不搭理他,並非礙於自己的容顏,而是……


    “士元,月英小姐雖容顏欠佳,但向來欣賞才情兼備之人,我勸你還是……”


    不等手中提劍之人說完,反被稱為士元的黑衣男子打斷,低聲道:“元直兄,月英擅長奇門之術,我又不會,如何讓她欣賞?”


    被稱作元直、手中提劍的男子,歎氣道:“隻需才學出眾,不通曉奇門之術又如何?”


    “可我的才學,元直兄是知道的。”士元一臉愁苦道。


    元直沒有言語,反而搖了搖頭,追上丈外的月英以及三個年紀大的人。


    是的,手中提劍,一身灰白儒衫,被稱元直之人,正是徐庶徐元直。


    然,一襲黑衣,手執折扇,被稱士元之人,正是龐統龐士元。


    那臉上生有暗紅胎記,被稱月英小姐之人,正是黃碩黃月英。


    至於兩個須發皆白,一個須發灰白之人,自然與他們有著極大關係。


    很快,六人來到茶點攤。


    “先來後到,自古有之。不知閣下,此舉何意?”手提西涼戰刀的禁衛,看向一臉傲慢的龐統。


    “先來,後到。可有問題?”


    龐統在黃月英麵前討不到好,正碰了一鼻子灰,所以根本沒看禁衛,反而接著對店家說道:“上茶點吧!”


    “這……”年輕店家極其無奈,一臉愁苦的看向禁衛。


    此時,一身黑衣、須發皆白之人聞言,正準備製止無理之人。


    可就在這時,反被身邊一襲白衣之人打斷,低聲道:“能在此間相遇,想來是前往秣陵參加月旦評,不如看看他們如何解決。”


    “這……”黑衣之人一臉為難。


    倒不是,不支持這樣做,可側麵卻關乎士子德行,有損被舉孝廉。


    這時,須發灰白之人,作揖道:“水鏡先生,就聽尚長先生的吧!”


    “承彥,你……”被稱水鏡先生的黑衣之人,歎息道:“罷了,就聽先生的。”


    此三人,正是龐德公龐尚長、水鏡先生司馬徽、隱士黃承彥。


    黃月英是黃承彥之女,龐德是龐德公從子(侄子),徐庶是司馬徽的學生。


    他們出荊州,一行東來,正是參加月旦評,結識天下名士。


    此時此刻——


    禁衛跟隨大王已久,也算耳濡目染,可大王沒教他文字遊戲,一時間反而有些無語。


    “先來後到,沒問題。可先來,後到,就有問題。”忽然,楊修上前一步,朗聲道。


    “有何問題?”龐統依舊一臉傲慢,不去看他。


    “先來後到,按照來到的先後順序,決定座次,可有問題?”楊修反問。


    “沒問題。”龐統收起折扇,斜視楊修,滿口不屑道:“先來,後到,理應按座次排序。”


    “先來後到者,以禮為先,講究修身德行,你……似乎沒有。”突然,站在荀彧身後的司馬懿,開口道。


    司馬懿本是謹言慎行的性格,可自從拜荀彧為師,加上大王允許他議事,開口的機會反而多了起來。


    正如此時,本不想與楊修爭,可他不甘心隻做童子郎,反而希望得到大王的認可,所以語氣才會略帶氣憤。


    然,司馬徽、黃承彥聞言,紛紛將目光落在司馬懿身上。


    “難怪急著出頭。”司馬徽輕笑。


    “年少氣盛,他日會帶來災禍。”黃承彥道。


    黃月英仍舊麵無神色,甚至有些看不起龐統,過於無理取鬧。


    此時,龐統有些啞口無言,卻又氣憤滿滿,“你……”


    “士元,罷了罷了,趕路要緊!”徐庶連忙製止。


    “哼……”龐統拂袖冷哼。


    殊不知,司馬懿之言,不可謂一針見血。


    身為參加月旦評的士子,竟為了與人爭桌,失了禮數,明顯有辱師門。


    萬幸有徐庶製止,否則雙方引發爭執是小,若傳到主掌月旦評的洛陽王耳中,多半會取消龐統的資格。


    劉辯沒有言語,牽起周韻的素手,坐了下來。


    旋即,荀彧緊隨馬日磾身後,卻別有深意的看了司馬懿一眼。


    司馬懿見狀,深知做錯事,不該強出頭,於是低下了頭。


    很快,馬日磾、荀彧、楊修先後落座,唯獨司馬懿一臉不痛快的站在荀彧身後。


    “站著作甚?”在劉辯看來,司馬懿說的不僅對,還很對。


    該懟時,絕不能客氣!


    何況,更應該教訓不知天高地厚的家夥!


    司馬懿聞言,不由得一愣,分明不該強出頭,可大王……


    頃刻間,司馬懿會意,臉上浮現喜色,且,下意識的看向老師荀彧。


    荀彧沒有言語,隻是輕微頷首,示意可以坐。


    然而,不等司馬懿落座,龐統反而怒道:“怎麽,僅剩兩張桌,你們都要占!?”


    司馬懿沒有理會,直接了當的坐下。


    “你、你們……”


    “士元,罷了,休要讓旁人看笑話。”徐庶提示道。


    這時,年輕的店家忙道:“諸位,十分抱歉。如不嫌棄,裏間還有一張,隻是小……”


    “囉嗦!還不快去拿?”龐統有火沒處發,也就發在店家身上。


    “好,好好好,還請諸位稍候片刻。”店家施了一禮,轉身離去。


    不多時,店家取出一張兩尺長,僅夠三個人使用的小桌。


    “你敢戲耍於我?”龐統見狀,一把奪過徐庶手中長劍。


    “放肆!”一身白衣的龐德公說著,招唿身邊的黃承彥坐下,“小是小了點兒,倒也能用。”


    與此同時,黃承彥拉扯了一下司馬徽的衣袖,示意坐下。


    龐統聞聲,下意識的看向龐德公,繼而將長劍還給徐庶,轉身向龐德公,極不情願的施了一禮。


    在龐德公眼裏,平日很喜歡這個侄子,誰能料想到,今日今時竟是這等表現?


    殊不知,龐統隻想在黃月英麵前好好表現,結果適得其反,表現砸了。


    然而,雖然龐統意識到做錯事,不該與對方爭,但那還不是為了黃月英?


    “可惡!不僅讓伯父厭惡,還讓我與月英拉開距離!”


    龐統心說之餘,冷眼看向背對著他的司馬懿,以及多管閑事的楊修。


    ……


    盞茶後。


    “怎麽樣,吃好了?”劉辯詢問身邊的周韻。


    周韻嘴角含笑,“大王、妾……”


    周韻話音落下,劉辯反而伸出食指,放在她的唇邊。


    周韻會意,卻也麵色羞紅,“是,夫君,妾身吃好了。”


    劉辯有言在先,在沒有抵達秣陵之前,以公子自居,不可暴露身份。


    然而,劉辯此時的舉止,剛好落在黃月英眼中,且,會以鄙夷的目光,“世家公子!哼……”


    不巧,龐統剛好順著黃月英的目光,看向舉止輕佻的劉辯,這下惹得他更加不爽。


    原本劉辯做什麽舉動,與他龐統無關,可偏偏在單身狗麵前秀恩愛、撒狗糧,就是你的不對了。


    當即,龐統大步上前,禮貌性的施了一禮。


    頃刻間,馬日磾、荀彧等人,紛紛投去目光。


    不等龐統開口,禁衛反而本能上前,攔了下來,“有事?”


    龐統沒有理會禁衛,反而看向劉辯,“敢問公子,可是前往秣陵參加月旦評?”


    劉辯沒有理會,反而用拇指,輕輕擦掉周韻嘴角的水漬。


    周韻對此,麵色更加羞紅,仿佛變成兩顆熟透了的紅蘋果。


    劉辯見狀,若不是礙於周圍人多,非常想湊上近前,憐惜一番。


    龐統意識到,對方根本不理自己,心底怒氣更勝,卻一再壓製。


    “在下荊州襄陽人士,姓龐,名統,字士元,不知公子如何稱唿?”龐統作揖道。


    劉辯聞言,不由得一愣,轉眼下意識的看向龐統,上下打量一番,疑惑道:“你是龐統?”


    殊不知,在劉辯的印象裏,龐統可不是這等氣量和性格。


    龐統,被其伯父龐德公稱為‘鳳雛’,為劉備早年重要謀士,與諸葛亮一同拜為軍師中郎將。


    進圍雒縣時,龐統率眾攻城,不幸中流矢而亡,年僅三十六歲。


    按照時間計算,此時的龐統隻有十五歲,正是易衝動的少年郎。


    “怎麽,公子知道在下?”龐統不由得挑眉,心下倍感吃驚。


    “不認識。”劉辯迴頭,再度看向周韻,“吃飽喝足,該上路了。”


    “都聽夫君的。”周韻麵露嬌羞之色,正是清楚大王心裏在想什麽,明顯等不急了。


    不遠處的黃月英見狀,心底不僅對劉辯產生鄙夷,更加瞧不起周韻,知書達理,大家閨秀的樣子都沒有,唉……


    旋即,隨著劉辯和周韻起身,鄰桌的馬日磾、荀彧等人,也紛紛起身。


    “公子這是何意?”


    龐統製止道:“既然你我皆往秣陵,趁著這大好風光,不吟詩作對,豈非有煞風景?”


    “放肆!”一直默不作聲的太傅,馬日磾開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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