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那老女人那兒怎麽沒動作了?”大梁皇帝——景耀批完最後一份奏折,隨手將筆一甩,還存著三分水墨的毛筆正正好好落於筆架山上。


    伺候左右的太監總管立即雙手奉上了還帶著溫熱的帕子,“聽說太後娘娘這幾日經常夢魘,白日裏也是十分憔悴。”


    景耀“哼”地諷笑了一聲,隨意擦了擦手將帕子扔給了身後的大太監,“走吧,去瞧瞧那個老女人又在鬧哪門子幺?”


    景耀登基之時追封了自己生母為端貴皇太後,卻不想讓那個老女人和自己的生母並肩。但大梁重視孝道,一幫文武大臣天天吵吵囔囔,說將先帝繼後派於辰王封地的做法於理不合。彼時朝廷因奪嫡之戰留有餘震,為了安撫辰王一派,景耀無奈,隻能隨隨便便將那個女人打發進了慈寧宮。


    如今朝廷大局漸漸安穩,景耀手中的權利更為集中,他也不再耐煩在太後麵前裝樣子,該有的晨昏定省更是忘在了腦後。


    將辰王那派完全碾壓之後,景耀終於覺得將那老女人留在皇宮裏實在是一個再正確不過的決定。辰王迴歸封地,這老女人好幾年也見不到親兒子的麵。宮內大權被他隨便交由了一位安分的妃子手中,這老女人氣憤交加卻隻能暗自憋著。他下個旨說一句太後慈悲,這老女人就得整天在小佛堂裏閉門不出。


    說白了,如今的太後在景耀的眼中隻是關在他甕中的一個老烏龜,什麽時候興致上來了,他才會皇恩浩蕩的去瞧一瞧那老烏龜憋氣的模樣。


    景耀帶著大太監和幾個侍衛浩浩蕩蕩去了慈寧宮,直到進了慈寧宮的大門,景耀才終於察覺出今日這裏確實有那麽一點兒不同來。


    平日他來的時候十有八|九能聽見太監或者宮女的慘叫聲,那老女人在那老混蛋的心中高貴聖潔的如同一個仙女,但這後宮裏誰不知道?她就是一個心狠手辣的毒婦。老混蛋生前還好,她就算是折磨人也是悄悄的折磨,但自從奪嫡失敗之後,這老女人當真是肆無忌憚起來,整天折磨太監宮女取樂。


    他有心阻止,但這老太婆到底是個太後,那些太監宮女也隻是主子們的奴才,是太後在明麵上都可以隨意踐踏的螻蟻。


    可今天怎麽沒有淒慘的哀叫聲?這慈寧宮竟然有這麽安靜的一天?伺候的人也不見個蹤影,這是跑哪兒去了?


    景耀對著大太監使了個眼色。


    “皇—上—駕—到!”


    稍稍帶著些尖利的聲音一出,四麵八方的腳步聲響了起來,不一會兒太監宮女們便跑到了景耀麵前,戰戰兢兢跪在景耀腳下,“奴才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景耀不淡不喜地叫了聲起,揮袖進了殿門。


    “呦,太後這是怎麽了?”


    大白天的,屋內卻幾乎是處處點著蠟燭,連空氣都變得熱騰騰的。原本雍容華貴的太後此時卻半躺在貴妃椅上,額頭上搭了方帕子,臉上即使擦了胭脂也能看出底下的慘白。


    這麵容哪是憔悴,簡直是白死不活!


    慘,真是慘!景耀卻暗自勾唇笑的開心,毫不遮掩自己的幸災樂禍,“太後這是鳳體欠安?怎麽不叫幾個禦醫來看看?”


    太後本想與他辯駁幾句,張張嘴卻連說話都沒了力氣,心裏冒著汩汩的火氣無處發散,卻隻能鼓圓了眼睛瞪著景耀,眼裏全是陰毒和憎恨。


    “太後,身體撐不住了可要早早宣幾個禦醫過來看看,別再跟朕那沒福氣的母後似的,躺在床上越來越憔悴,最後連抬抬手臂的力氣都沒有,熬了幾個月便徹徹底底睜不開眼了。”


    景耀說這話純粹隻是想膈應膈應她,卻沒想到僅僅兩句話就將太後給嚇得個半死。


    太後聽到景耀的這兩句不懷好意的話,本來瞪著他的冒著火的鳳眼突然帶上了幾分恐懼,如同驚魂之鳥般,她有些慌張地環顧四周,見角落裏都是燃的正旺的蠟燭,才稍稍安心地撫了撫胸口。


    太後捂著額頭,腦袋裏昏昏沉沉,疲憊的厲害,但她卻不敢閉上雙眼。因為她一閉上眼,就能看到穿著一身白衣來找她索命的先帝元後,因阻撓她陷害其他妃嬪而被她用毒酒賜死的伸著長長舌頭的忠仆,還有許許多多因她備受折磨而死的滿身鮮血的冤魂,他們或白衣黑發,或伸長舌頭,或是無名屍體,或鮮血淋漓,統統叫著嚷著來找她索命來了!


    一閉上雙眼就是無數隻那些人伸過來要抓她下地獄的手臂,她已經連續好幾天夜不成寐,縱使疲憊的雙眼皮打架,她卻仍舊不敢閉上雙眼睡過去。


    因為即使睡了過去,她也會在更恐怖的十八層地獄中驚懼醒來,第一次夢見拔舌地獄,醒來後舌頭被惡鬼死死扯斷的痛苦依舊殘存在身體裏。第二次夢見的剪刀地獄,十根手指被黑沉沉的剪刀生生剪斷的劇痛讓她直到現在還心有餘悸。第三次夢見的鐵樹地獄,後背被慢慢穿入數十道利刃,鮮血淋漓地被吊在鐵樹之上的場景她更是曆曆在目……


    不管白天黑夜,殿裏始終燃著幾百根蠟燭,但這卻絲毫消減不了太後心中的恐懼。陰沉沉冷素素的陰風在她身邊一陣陣地吹著,這風中似乎還帶著那些女人或男人的苦叫聲,“太後,你害得我好苦,善惡到頭終有報,現在也該是你還報的時候了……”


    她怕了,她真的怕了!


    似乎又感受到了那股冷蕭蕭的陰風,太後攏了攏身上的狐裘,也顧不得管翹著二郎腿在一旁看好戲的景耀,隻抱著自己冰涼的身體,蜷縮成一團。


    現在是夏初,大多數人已經穿上了單衣,太後披著個狐裘的場景實在是十足的詭奇,而且往日他刺上幾句,這個老太婆總會迴上幾句,今日卻始終縮成一團不發一言。


    景耀何時見過這樣如同落水狗一般淒慘的皇太後,一時間又驚又奇,本想再接著奚落兩句,忽然感覺到一道極其灼熱的視線射在了自己身上。


    景耀被這道視線刺的渾身發燙,一時間也沒心思去管那衰老憔悴的老女人,隻顧得迴頭去尋找那道視線的主人。


    一個小太監。


    唇紅齒白,秀麗無雙,雖然身上穿著平板無趣的太監服,卻如同一朵俏生生的花骨朵,經過春雨洗滌後水嫩嫩清澈澈地立在枝頭。


    那雙眼睛尤其漂亮,似乎帶著點兒水光,濕漉漉的,比最上等的琉璃珠還要清亮。


    景耀突然覺得口渴難耐,他竟想撲上去舔舔那雙琉璃似的眼珠子,將那層水光全吸吮進自己的口裏。


    嚐嚐它是不是甜的?是不是比波斯國進貢的葡萄酒還要甘美?


    景耀心裏又麻又癢,竟然不受控製地一步步走了過去,“你是在慈寧宮伺候的?”


    伺候?許錦逸的眼眶紅通通,帶了幾分激動,又似乎帶了幾分委屈,他囁喏著雙唇,沉默了良久才出了聲,“是,五天前剛被派到慈寧宮。”


    “大膽,萬歲爺問話還不跪下行禮?”伺候了景耀二十年的大總管沒發話,他底下的小太監倒是十分盡職盡責。


    “閉嘴!”


    皇上陰沉沉地衝著那本想在他麵前露次臉的小太監怒斥了一聲,接著便亟不可待地轉過來頭來,看了膽大妄為敢直視聖顏的許錦逸半天,才終於發了話,“今日便到朕身邊伺候吧。”


    “是。”許錦逸本就沒想在這人麵前行禮,景耀竟也不怪罪,隻幽幽地盯了他一會兒,不知想到了什麽,心情頗好地迴了乾清宮。


    許錦逸望著景耀明黃色的挺拔背影,即使帶著兩分委屈,眸子裏依然漸漸升起璀璨的煙火。


    他剛剛進入這人的十米之內,突然從係統處知曉,這個人就是他的愛人。


    換到慈寧宮之後,有倒三角眼給他的幹爹上眼藥,許錦逸不僅被規定無事不得外出,在這個皇太後心癢想折磨人的時候,那位李公公第一時間將他推了出去。


    許錦逸再一次慶幸係統有催眠功能,太後這兩天被係統下的暗示折磨的神經衰弱,生不如死,哪還有力氣折磨太監宮女?


    當然,許錦逸也沒放過那個助紂為虐的李公公。現在兩人自顧不暇,再沒精力管治下麵的小太監和小宮女。


    許錦逸沒有了生命威脅,這兩天也偷偷溜去過午門幾次,但文武百官進了午門就要列隊修整,閑人不能近前,許錦逸竟是眼睜睜看著那些官員們卻無法求證。


    這兩天他正愁著,到底該如何進入那些官員的方圓十米之內?


    什麽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他的愛人,竟再一次走到了他麵前。


    許錦逸緩緩勾起了唇,也不理身後那所謂的太後,徑自出了殿門迴了現在居住的太監房,隨便收拾了兩件衣服便匆匆朝著乾清宮的方向走去。


    至於身後尊貴無比的太後?


    許錦逸嗤笑了一聲,這皇宮就是愛人的天下,哪有這個女人說話的份兒?愛人說了讓他過去,這個女人哪敢阻攔?


    況且,他可沒忘了,這個女人是害了愛人數次的毒婦,這個女人的丈夫曾害了愛人的母親,這個女人的兒子在劇情中奪了愛人的皇位。


    許錦逸將意識傳給係統,“加重對那個女人的暗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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