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沙的請求令幻蝶十分為難。


    她不敢明著反對,隻是把為難之意完全體現在臉上,並以沉默應對。


    當年摩尼教據陳潁蔡三州立國。


    可想而知,當初曾有大批摩尼教高層,中堅及信眾蜂擁而至。


    但也正因如此,百家的雷霆一擊對摩尼教造成了毀滅性打擊。


    包括教主在內八十餘中高層皆死,底層信眾死傷者不計其數。


    餘下一部分四散而逃,一部分就地潛藏。


    前者於江南沿海及巴蜀重新站穩腳跟,以明教之名卷土重來。


    後者延續摩尼教的原本教義,在嚴厲打壓下於三州艱難求存。


    幾十年下來,雙方勢力之對比宛如天淵,理念分歧更為深重。


    雖然三州教眾相比明教極度勢弱,但是明教必須得到他們的承認。


    因為這關乎明教傳承自摩尼教的合法性與正統性。


    一天得不到承認,明教的根基就是泥塑。


    一旦被其否認,明教馬上就會四分五裂。


    尤其明教棄摩尼教之名,又改變了教義,三州教眾對明教敵意甚深。


    雖然還談不上喊打喊殺,但是堅決抵製明教的勢力涉足三州,更不許傳教。


    為此,明尊特意派嫡係五明子之三為特使,分別進駐三州,同時負責外圍。


    以期誠意打動,設法潛移默化,使之接受明教,並且迴歸。


    妙風明子就在陳州。因為陳許兩州息息相關,還特意派心腹侍女幻蝶經營許州。


    簡而言之,許州的重要性雖然比不上與四靈少主達成的協議,但也屬於明教的核心利益之一。就憑風沙紅口白牙這麽一說,幻蝶不可能放棄混熟摸魚的大好機會。


    也幸好是在許州,幻蝶僅是沉默以對。


    如果同樣的請求換在陳州,妙風明子就算不當場翻臉,也會當場趕人。


    風沙對這些背景不算了解,但是知道讓人放棄唾手可得的利益絕非動動嘴就成的。別說他與明教僅是合作關係,就算他那些盟友,也需要共同利益維係。


    他見幻蝶麵有難色,微笑道:“昨天晚宴上,幾方達成共識,年後將成立一家商行,我、三河幫、冰井務、陳許商會都有份額,現誠邀幻蝶小姐代表明教加入。”


    幻蝶眼睛一亮,思索道:“昨晚倒是聽到些皮毛。不知鄙教需要付出些什麽,又能得到些什麽?”


    風沙正色道:“此商行將會淩駕陳許商會之上,並且逐漸取而代之。盡管貴教僅是五方之一,好歹成為了真正的掌控者,而非被掌控。”


    幻蝶麵露驚異之色,沉吟道:“陳許商會舍得嗎?”


    “當然舍不得。”


    風沙淡淡道:“他們以為此商行僅是個營利渠道,所以才會踴躍參與。豈不知這僅是圍三闕一的那個一,防止他們想不開魚死網破而已。”


    幻蝶垂首沉默半晌,翻起俏眸凝視道:“最近山雨欲來風滿樓,看來不光是陳許商會將有大動作,風少您早就張網以待,更是勝券在握。”


    風沙笑了笑:“你剛才問我貴教需要付出些什麽,又能得到些什麽?我現在可以明確告訴你,貴教的付出是接下來幾天靜觀勝負,獲得的是入主陳許中樞的機會。”


    幻蝶嫣然一笑,風情萬種地撩撥起耳邊的垂發,露出白嫩誘人的耳廓:“原來風少是擔心鄙教多事,壞了您的好事。”


    人家花費這麽大的代價,僅是換取明教最近幾天按兵不動。


    換句話說,就這幾天最為關鍵。


    一旦渡過,人家反悔怎麽辦?她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明教當然不會把四靈少主怎樣,最終倒黴是她。


    風沙聽出幻蝶話裏的疑慮,不置可否道:“我在許州呆不長久,一旦我離開,以陳許商會在陳許的紮根,很可能會卷土重來,所以我希望引入多方勢力牽製鉗製。”


    就好像一桶螃蟹,你扒扯我,我扒扯你,最終全部留在桶裏,誰都爬不出來。


    幻蝶釋然道:“原來如此。”


    風沙微微偏頭,介紹道:“這兩位是我留在許州的副手,飛歌,斬邪。斬邪將代表我負責商行事務,飛歌負責指導監督。我還有事,你們慢談。”


    他不關心細節。飛歌和斬邪也需要曆練。


    雪娘心中仍有疑慮,可惜不敢刨根問底。


    畢竟兩人身份差距實在太大,人家願意親自過來請求並釋疑,已經給足麵子。


    她再推三阻四,那就是給臉不要臉了。


    風沙向飛歌和斬邪使了個鼓勵的眼神,起身走人。


    來之前,他向兩人交代過,所以兩人並不驚訝,隻是擔心風少的安全。


    飛歌抱歉起身,斬邪跟著起身,幻蝶也趕緊相送。


    飛歌趕上來,向風沙耳語道:“我留下談,讓斬邪護送您迴去。”


    來時就有人明目張膽的跟蹤。雖然風少早先說返程有雪娘保護,他還是不放心。


    斬邪膽子大、武功好、心又細,保護風少,他能放心。


    之所以自己留下來商談,是因為斬邪不諳世事,很可能被人賣了還幫人家數錢。


    風沙略一思索,點頭讚同。


    飛歌拉著斬邪低聲交代幾句,與幻蝶一起送風沙下樓。


    雪娘一直在下麵的艙梯口候著。


    風沙轉頭言說和雪娘還有些事要說。


    幻蝶本想送他到艙口,聞弦音知雅意,請飛歌一同迴返二樓。


    雪娘很想知道風沙和幻蝶到底在上麵談了些什麽,偏偏看起來一點好奇心都沒有,張羅著給風沙斟茶,嘴上撿些無關緊要的事情,比如天氣之類,寒暄而已。


    看見風沙一直木無表情,她膽子越來越小,話越來越少,頭越來越低。


    心裏七上八下。


    風少居然讓她當中人約見幻蝶,好像知道她跟明教有合作一樣。


    這令她有種渾身不著寸縷,完全通透的感覺。


    尤其她確實背著風少做了些動作。


    風沙一言不發,雪娘很快受不了這種令人窒息的壓抑氛圍,按腿並膝,跪下垂首:“是不是奴家不小心做錯了什麽事,惹您生氣了?”


    風沙冷冷道:“你知不知道有人在斷許州軍鎮的糧草?”


    雪娘偷瞄他一眼,小聲道:“倒是聽到點風聲。”


    風沙道:“於是你就拉上明教,想要推波助瀾?”


    雪娘敢私下做動作,但是被問到頭上,再借她十個膽子也不敢欺瞞,咬唇點頭。


    風沙歪頭道:“不管你安排了什麽,立刻停下。”


    雪娘麵露遲疑之色,轉目瞧見風沙眸閃厲芒,忙道:“不是奴家想要違逆您,隻是我聯係不上他。”


    他?風沙皺眉道:“寒天放?他去哪?幹什麽?”


    雪娘怯怯道:“他去鑿糧船了,已經走了好幾天,目下估計在渦水和穎水交匯處等著船隊駛過。荒郊野外,確實聯係不上。”


    風沙冷笑起來:“你莫不是早料到我會阻止你,所以故意把他往荒野裏派?最後來一個木已成舟,我隻能徒唿奈何,是吧?”


    雪娘哆嗦一下,伏身叩拜道:“奴家知錯了,願受任何責罰。”


    顯然被風沙說中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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