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容夫人心裏還是更偏向於下危城中的各大世家,那些世家更受到五大王域的認可,與這些世家接觸,要比和漠南的蠻族部落接觸更加安全。畢竟在明麵上,漠南的滿族部落,會收到排擠和清算,下危城中隻要有人看到了蠻族中人,就會那住他們前去領賞。


    那些世家,以歐家和胡家為主,雖然和蠻族部落有不同的利益糾葛,但也很清楚自己抵擋不住城內眾人的悠悠之口,因此隻要有人拿住蠻族之人,他們便會照價給錢,而且這蠻族中人的性命也就此了斷。


    一手交錢,一手交命,這人命就如草芥般被生硬而冷冰冰的銀兩操控了,最可笑的是這銀兩卻不是給死之人,豈不是典型的被人賣了替人數錢?


    沒權沒勢的人活著就是這麽悲哀。


    華容夫人對下危城中的事情極為了解。


    尤其是各大世家間的錯綜複雜。


    其實從劉睿影進城開始,她這邊就收到消息,說下危城中來了個身份不簡單的陰陽師。


    既然身份不簡單,那就不會是陰陽師這麽簡單。


    她曾在五大王域內闖蕩過,不算是走南闖北,也算是見多識廣。知道陰陽師乃是最為方便的掩護,以此為身份,旁人難以判斷兄。畢竟算命這件事,不需要什麽真才實學,隻要大致講的對,那邊算是正確。


    如果劉睿影偽裝成其他的身份,說不定還會因為不擅長而出穿幫,陰陽師既符合他的氣質形象,又和他的言談舉止不互相背離,著實是上上之選。


    “你領了誰的命?”


    華容夫人問道。


    這卻是讓劉睿影難以迴答。


    其實對華容夫人說了實話也不是不可以,但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這趟漠南之行到底是算誰的命令。


    說是擎中王劉景浩,華容夫人未免不會相信。因為中都城裏的任何事都可以算在擎中王劉景浩頭上,要是就這麽說出去,未免聽上去有些以勢壓人,弄得華容夫人不高興。


    至於淩夫人,劉睿影根本不想提起。


    一山不容二虎,一個地方,哪能有兩個夫人?


    劉睿影打從心底裏,就不準備說出淩夫人的事情,故而她這麽一問,就會有些無所適從。


    “這個問題很難迴答嗎?”


    華容夫人追問道。


    她似是想到了劉睿影這般態度,所以語氣中輕描淡寫,沒有任何嚴厲的措辭。


    “不難。”


    劉睿影搖頭說道。


    “那你為什麽不迴答?”


    華容夫人對這個問題不依不饒。


    即便語氣中沒有任何嚴厲的詞匯,但心中還是極為在意。


    “那你為什麽不說?是怕說了我生氣嗎?”


    華容夫人用手梳理了一下耳邊的碎發說道。


    劉睿影忽然覺得有些毛骨悚然……他明明什麽的沒說,但華容夫人卻好似什麽的都知道。


    這種感覺著實不好。


    似是有一雙眼睛,從他的身體裏長了出來,可以看大他的一切,不單單是此時此刻心裏想的什麽,還包括過往的許多事情。


    所以劉睿影選擇不迴答。


    閉上嘴巴的時候,整個都會變得安靜。


    尤其是方才,兩人針鋒相對的說話,現在驟然停了下來,一下子覺得有些不習慣。


    不過這種不習慣,劉睿影還能接受。畢竟他的腦子還在飛快的運轉,想著該如何應付華容夫人。可歐小芹與蠻族智集就覺得自己很多餘,坐在這裏左右不是,渾身難受。


    歐小芹已經吃光了那一盤櫻桃,但華容夫人卻並沒有讓夥計再一盤。沒有一個固定的事情做,剛剛形成的動作習慣卻又被打破,所以歐小芹就覺得很不舒服。


    “姐姐,你倆這是做什麽呢?”


    歐小芹將手指含在嘴裏問道。


    手指上沾染了櫻桃的果汁,在白皙的皮膚上,鮮紅很是惹眼。


    華容夫人破天荒的沒有理會歐小芹,自顧自的喝起酒來。


    “我知道查緝司有很多事不能說,即便說起來也不知道從何開始。但起碼你要從我這裏去往部落,於情於理都給個交待是不?若是我就讓你這般過去,什麽都不問,你也什麽都不說,那日後部落中人問起來,我卻是左右為難。”


    華容夫人說道。


    劉睿影一想,的確是這個道理。


    要是自己什麽都不說,華容夫人不清楚狀況,的確是讓別人難做……可真要說起來,他的確不知道如何去解釋。思前想後半天,劉睿影卻是避開了她剛才的問題,說道:


    “在下去往部落,是為了救人。”


    “好人壞人?”


    華容夫人問道。


    劉睿影笑笑,好人壞人該如何區別?就拿這蠻族智集來說,他在中都城和下危城了一定是徹頭徹尾的壞人,但他在不蠻族部落中,說不定又是個大好人。人的好壞從來都不是由自己的舉止行為決定的,而是身處的環境。


    不同的環境下,做同樣的事情,好壞就會調轉。


    安東王中了蠱毒。


    劉睿影來漠南是為了尋找解藥。


    安東王在劉睿影眼裏,絕對是個好人。前提是他根本不知道安東王在安東王域的所作所為,隻看到了他參加文壇龍虎鬥時,在中都城裏,彬彬有禮的樣子。


    “你要說救人,那真是巧了。”


    華容夫人本來已經端起酒碗,準備喝酒,聽到劉睿影這麽說,卻是放下酒碗,也笑著對他說道。


    “何巧之有?”


    劉睿影問道。


    這種巧合他不願意有。


    但凡是有了,估計也沒有什麽好處。


    劉睿影覺得自己被華容夫人下了套,卻又不知道該如何解除。


    就在此時,華容夫人突然站起身來,衝著劉睿影招招手,嘴裏說道:“跟我來。”


    她隻交了劉睿影一人。


    所以歐小芹和蠻族智集已然坐在原位。


    劉睿影跟著她朝深處走去,快到盡頭時右轉,穿過了一條長廊,來到了三間屋子中,最右麵的一間。


    長廊逼仄狹小,走到一半連一絲光線都沒有。劉睿影全靠著聽華容夫人的腳步來行走,一路上磕磕絆絆。


    明明一眼就能望得到頭的長廊,他卻覺得走了許久。


    出了長廊後,劉睿影眼前驟然亮堂起來!


    這不是因為這間屋子有多麽明亮,而是因為他的眼睛在沒有光的長廊中待的太久,驟然見到亮光有些不習慣。


    當眼睛慢慢適應了之後,他看到華容夫人手上舉著個燈盞,樣式和先前在喝酒時,放置於台麵上的一模一樣。


    燈盞發出昏黃的光,還是暖融融的。


    華容夫人看到劉睿影跟上,便轉過身,繼續朝前走去。


    這個房間裏,空空蕩蕩,什麽都沒有。


    即使連先前那個屋子簡易的台麵也沒有。


    驟然一下,劉睿影還很不適應。


    這樣的不久必然有這樣布局的理由,華容夫人不說,劉睿影也不知道。


    整個屋子裏,隻有一個房間。


    華容夫人走早房間門口,站定等著劉睿影上前。


    劉睿影還未走到門口,便聞到了一股濃烈的脂粉味。這味道不是從華容夫人身上傳來的,而是從門縫裏鑽出來的。


    由此可見,這扇門裏一定有女人。


    而且還是個濃妝豔抹的女人。


    這樣的脂粉,一般的女人不會用,用的大多都是青樓女子。


    這樣的房間,劉睿影不想進去。但不進去卻是也沒有辦法,因為看華容夫人的架勢,卻是非要讓他進去不可。


    就在華容夫人打開放門的刹那,劉睿影聽到了一陣極為高亢、清晰的搖骰子的聲音。


    骰子在篩盅裏來迴碰撞,引出的聲音極為刺耳。


    屋裏的人顯然正在賭錢。


    這也是劉睿影所不擅長的事情。


    要說賭錢和喝酒,他寧願選擇喝酒。


    喝酒即便喝多了難受,吐一下,睡一覺也就沒事了。但賭錢難受得,卻是整個身心。要是贏了還好,若是輸了,即使再少的錢,也會讓人不痛快。


    更何況劉睿影根本不會賭錢。


    牌九、麻將,還是骰子,他都不會。


    非要讓他玩的話,這裏麵骰子還相對簡單。


    畢竟點數一目了然,誰搖出來了什麽,直接比就好,不需要動腦子計算。


    但骰子也是最容易出老千的賭局。


    正是因為他簡單,所以才會有人不計後果的想要贏。


    所謂十賭九詐,不管是玩骰子也好,牌九還是麻將也好,都跑不了這一個“詐”字。


    當們徹底推開時,劉睿影看到屋裏作者六個人。


    這是一間很小的屋子。


    對於賭徒來書,隻要能放下一張賭桌的屋子,都不算小。


    真正的賭徒從來不會挑剔地方,隻要能賭錢就好。


    賭桌也不是真正重要的。


    重要的是人。


    和他賭錢的人。


    一個人是沒有辦法賭錢的。


    想要賭,起碼也得兩個人。


    因為賭錢,絕對會有一個人贏錢,也會有一個人輸錢。


    一個人,豈不是自己輸給自己在,左手換右手?


    唯有人多了才會刺激起來。


    輸得多,但贏得也多。


    賭徒根本不會在意這一句自己會輸多少。


    他們的眼裏隻有贏,甚至是每一把都覺得自己能贏。


    已經贏了的人,想要讓自己贏的更多,本錢翻翻。輸了的,也覺得自己即將時來運轉,翻盤隻在下一刻。


    在中都城裏,劉睿影去過寶怡賭坊。


    在哪裏的一晚,劉睿影對這種賭徒深有體會。身體發膚來自於父母,不可輕易折損。但那賭徒卻連自己的腿都能毫無顧忌的當賭注抵押出去。


    屋裏的六個人,其中有四個男人,兩個女人。


    四個男人正在搖骰子。


    沒人麵前一個篩盅,兩個骰子。


    玩的應該是最基本的比點數。


    這種玩法,最刺激也最直接。


    四個人同時搖,同時拿開篩盅。裏麵的兩個骰子,點屬想加,然後進行對比。最大的人贏,最小的惹你輸。


    一局一局進行的飛快。


    但這玩法的弊端就在於,不管多少人玩,每次的輸贏卻就隻有兩個人。隻要不是骰子點數最多或者最少,其餘人等就隻能算是作陪。


    不過喜歡的人,要的就是這種刺激。


    而且隻要不是最小的點數,便不會輸錢,可以一直把賭局進行下去。


    屋子裏另外兩個女人沒有玩骰子。


    這兩個女人正在伺候一個男人。


    一個光頭,獨臂,身材魁梧的男人。


    這男人隻有一隻手,剛好用來搖晃骰子。


    大冷天,穿著一件背心,竟然還覺得熱,一個濃妝豔抹的女人手裏拿著個扇子,不斷的給他扇風。


    另一個女人,雙腿上放著個盤子,裏麵裝滿了櫻桃。正在一顆一顆的,喂給這男人吃。


    華容夫人推開門,四個男人剛好搖完骰子,正在互相比較。


    華容夫人也不著急,就站在門口看著。


    也不知這四人是喝多了,還是什麽原因,看了半天,竟然是都沒有比出輸贏來。


    華容夫人等的不耐煩,湊山前去,看了一眼。


    “這不是明擺著你贏了?”


    光頭獨臂的男人努力睜大眼睛,再度看了一眼,這才發現的確是自己贏了。


    “哈哈,姐姐一來,我就時來運轉!”


    光頭獨臂的男子說道。


    “你也不看看是誰的地方!”


    華容夫人驕傲的說道。


    其實這光頭獨臂的男子今晚一直在贏,從沒輸過。


    而且他還沒有作弊出老千。


    這樣的運氣,著實是駭人聽聞!


    賭桌上有講究。


    什麽尿個尿,洗個手,就算是換了風水,原本的的運氣就會消失不見,轉移到別人的身上。


    可他今晚在玩骰子前,喝了需多酒,自然會去了很多次茅房。可這收起一直沒變,不管其餘三人搖出什麽點數,他都會比最大的人再大出幾點來。


    “贏了多少?”


    華容夫人問道。


    “剛好夠付今晚的酒錢!”


    光頭獨臂的男子說道。


    華容夫人點點頭。


    酒肆也不是她經營的。


    酒錢多少,付不付,都和她沒有任何關係,談不上開心還是不高興。


    華容夫人點頭之後,身體朝一旁側過。


    光頭獨臂的男子看到了劉睿影。


    眼神中本來還有三分酒氣所帶來的混沌,但當他的目光和劉睿影四目相對的刹那,這些混沌之感頓時消弭的無影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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