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叟宴繼續,就算人心惶惶,也要努力維持著皇家的體麵,可殿內的人都已經明白,這一鬧,怕是要出大事。


    方才四阿哥跟著一道送皇帝迴暖閣,九阿哥也跟了過去,這會子從後麵迴來,看到八阿哥和幾個侍衛站在角落裏,他衝上前罵道:「你們要幹什麽?」


    胤禩恍然醒過神,按住他說:「你別激動,他們例行公事。」更著急問,「皇阿瑪怎麽樣了?」


    九阿哥道:「皇阿瑪緩過來了,那幾個娘娘都圍著轉。你知道的,永和宮那個在,還有誰插得上手?我額娘也暈過去了,你說我額娘這會子暈過去幹什麽?」


    胤禩算是鬆了口氣,可不等他再問話,九阿哥突然朝中間走去,打開了那隻箱子,仔細看了看躺在裏頭的死鷹,突然額頭上青筋暴怒,重重地把箱子摔在地上,大聲斥罵:「隆科多你這個畜生,我活剮了你。」


    他憤怒地朝外頭跑,把殿內殿外的人都驚著了,五阿哥聞聲跑進來攔住他,罵道:「你發什麽瘋,外頭多少人看著?你還想把皇阿瑪氣暈過去?」


    九阿哥眼裏冒火,一副要找刀劍去殺人的架勢,胤禩眼看五阿哥攔不住,衝上來拉著他說:「你別激動,有話慢慢說,宜妃娘娘暈過去了,你該過去看看。」


    「八哥!」九阿哥氣得血直往上湧,咬牙切齒地壓低了聲音對胤禩說,「是老四,一定是老四幹的,這隻死鷹我記得,是昨兒我掐死隆科多的那一隻。老四陷害你,八哥,這件事一定要給他鬧開了。」


    胤禩聽得渾身顫抖,見五阿哥要上前來,隻好先對他說:「你去翊坤宮等著,等我能脫身了,再來問你。」


    幹清宮暖閣裏,幾位娘娘焦急地等在門外,嵐琪亦在其中,並沒有如九阿哥說的她在那裏別人就插不上手,這會子是太醫在裏麵,還有胤禛、胤祥幾個兒子。等了很久才聽說皇帝醒了,貴妃幾乎腿軟站不住,嵐琪便勸她先迴儲秀宮等消息,太醫也說皇上是氣血攻心,不是舊疾復發,請幾位娘娘安心。


    嵐琪心裏知道,玄燁是假裝氣暈過去的,所以太醫查不出病症單單一句氣血攻心來敷衍,但試想一下若真的突然看見死物,後果不堪設想。


    幾位阿哥陸續出來,胤禛勞煩幾位娘娘照顧父親,說他們奉旨去維持千叟宴,並之後安排他們離宮離京,少說兩三天的時間才能停當。母子分別時,嵐琪刻意看了眼兒子,胤禛眼底的迷茫和怒意顯然易見,做娘的突然鬆口氣,她不希望最後的結果,是胤禛動手腳陷害八阿哥。


    不止嵐琪這麽想,但凡不傻,都能想得明白,八阿哥哪怕真的想氣死皇帝,也不會選擇在眾目睽睽下,所以這事兒絕不可能是他自己做,但是往下查,恐怕牽扯就大了。


    眼下皇帝甦醒後第一句話,是不許事件外傳,要先把千叟宴辦完,於是不論多尷尬,千叟宴總算體麵地挺了過去,待熱鬧散去,紫禁城中一片肅殺。


    翊坤宮裏,宜妃甦醒過來,見九阿哥坐在邊上,心想兒子那麽在乎自己,心裏正高興,想到皇帝那樣,慌張地問:「你阿瑪他?」


    胤禟冷聲道:「還喘氣兒呢。」


    宜妃臉色一愣:「混帳,你怎麽說話的。」


    胤禟搖頭,仿佛覺得母親的話很諷刺,湊在宜妃麵前說:「額娘,他幾時把我當兒子,幾時又把你當他的女人了。」


    桃紅見這架勢不好,上前來勸,幸好外頭有人通報,說八阿哥來了,胤禟轉身就往外頭去,宜妃呆呆地坐在床上,苦笑:「桃紅,他不是來看我的?」


    「是……當然是來看您的。」桃紅違心地應了一句,直覺得自家主子很可憐。


    這一邊,胤禩本要探望宜妃,九阿哥攔住他說:「我額娘一向不待見你,有什麽可看的,她動不動一哭二鬧三上吊的,精神比我們還好。」


    胤禩不宜多管母子間的事兒,便直接問隆科多是怎麽迴事,聽說昨天在京城酒樓裏的鬧劇,九阿哥恨得眼睛猩紅,說:「一定是老四害你,隆科多是他的人。」


    「既然隆科多昨天和你起了衝突,老四怎麽會選在今天就調換我的壽禮?」胤禩搖頭道,「他不是這麽不謹慎的人,不是明擺著讓我們懷疑他?更何況我如今這境遇,還有什麽可坑害的,我連在皇阿瑪麵前說句話的資格都沒有了。」


    而這才是老九更不服氣的地方,他們好好的,從前為皇帝往國庫裏搬了多少銀子,就這麽卸磨殺驢,現在說不要他們就不要了,明明也是親生的兒子,待遇卻天差地別。胤禟握拳惡狠狠地說:「老四肯定是急了,狐狸尾巴露出來了。」


    卻是此刻,有幹清宮的太監匆匆而來,徑直找胤禩說:「八阿哥,皇上要您到幹清宮說話。」


    九阿哥跟著說:「我也去。」


    那太監有些尷尬,說:「九阿哥您稍候,皇上眼下隻見八阿哥,迴頭奴才給您通稟。」


    九阿哥作勢要打,嚷嚷著:「你們把八哥帶去,要冤枉他嗎?」


    那太監連連往後退,擺手說:「二位爺還不知道嗎?剛才有人打開了九阿哥和十阿哥的賀禮,八阿哥說的那尊沉香木彌勒佛,在九阿哥的禮盒裏,十阿哥的還是十阿哥的,您的禮物不知去哪兒了。皇上說冤枉了八阿哥,才要請八阿哥過去說話的。」


    胤禩和胤禟麵麵相覷,胤禟好半天才迴過神,不可思議地問:「禮盒掉包了?」


    具體的事兒,要往下查才知道,是宴席散去後,眾人開始陸續收拾東西,九阿哥幾人的禮盒還都擺在原地,有人無意中打開看,說了句:「九阿哥也送彌勒佛?」才引人注意,發現若是沒錯的話,被掉包走的該是九阿哥的賀禮,而幾件禮物又被鬼使神差地擺錯了地方。


    胤禩趕到幹清宮暖閣,榮妃和德妃正走出來,他立在一邊躬身行禮,榮妃道:「委屈你了,你三哥去查了,一定給你個交代,皇上要和你說說話。」


    「二位娘娘慢走。」胤禩心裏很亂,這幾年他小心翼翼絕不讓自己捲入任何風波,突如其來的麻煩,且任何變故都不為自己控製,他完全不知道一會兒進去和父親,能有什麽話說。


    走出暖閣,嵐琪聽見榮妃嘆息,她便道:「我和姐姐自己的精神都不大好,把這裏教給和妃、成妃,我們歇一歇去。」


    榮妃沒有異議,隻是走時往裏看了眼,自言自語似的說:「他從娘胎出來就沒見有順當的事。」


    暖閣裏,胤禩在榻前行禮,抬頭看父親,他竟然正看著一本摺子。見父親要拿筆,他忙上前伺候,忍不住勸說:「皇阿瑪歇會兒吧,您要保重身體。」


    玄燁應著,卻為停手,等完全撂下,才與他說:「今日的事,你受委屈了。外頭不定要怎麽傳說你,可朕暫時不想張揚,你要忍耐幾天,待水落石出,一定給你個交代。」


    胤禩雙眼泛紅,屈膝道:「有皇阿瑪這句話,兒臣就知足了。」


    「你起來說話。」玄燁道,「朕這幾年用你栽種的花草入藥,身子骨好多了,你的孝心,朕都知道。」


    胤禛心裏一顫,穩穩地站住了。


    玄燁又道:「朕的兒子裏,數你最有孝心,時時刻刻都在乎著朕的身體和喜怒,你比你的兄弟們,都要優秀,是我大清的棟樑。」


    胤禩怎麽就覺得這話不對味,隻好低頭聽,不敢隨便接茬。


    玄燁笑意深深地看著他,說道:「太醫已經就給朕換了藥,往後就不再需要你費心栽種那些花草。你身子也不好,可是等胤禵凱旋歸來,朕還有要緊的差事交給你們,所以這兩年,你好好歇著養身體,朝堂上的事暫不必管。從前朕誤會你裝病,還停了你的俸祿,如今知道你有孝心,那幾年的也一併補給你,這是該你有的。該你有的,朕絕不虧待你。」


    胤禩的心跌入深淵,父親最後那一句話,還有半句是要他自己領會的,不該他有的,皇帝絕不會給。


    「跪安吧。」玄燁輕輕擺手,外頭等候的梁總管已經出現,恭敬地對胤禩說,「八阿哥,您請。」


    胤禩的腳下,似灌了千斤重,僵硬地給皇帝磕了頭,一步一步地挪出去,背過身時,又聽父親說:「斃鷹的事,若查不清楚,你就受些委屈,皇阿瑪老了,年輕時有些事就查不清辦不了,何況現在一把年紀。」


    皇帝這句話,指代的事情太多太多,八阿哥一時無法領會父親到底指什麽,走出幹清宮時,忽然領悟,是他手裏的罪孽太多,才數不過來。


    到那天夜裏,紫禁城終於寧靜下來,梁總管派徒弟來向德妃娘娘稟告,說斃鷹其實是有人嫁禍九阿哥,那幾個向梁總管報告發現斃鷹的小太監還隱瞞了一件事。他們其實不止打翻了八阿哥的禮盒,是追逐打鬧時,把八阿哥九阿哥幾人的都打翻了,慌亂中放錯了地方,就以為八阿哥那盒子裏,是一隻死鷹,而應該是在他們之前,就有人掉包了。


    環春奇怪地說:「好端端的,坑九阿哥做什麽?」


    嵐琪則問:「不是傳說,九阿哥大罵隆科多,這事兒胤禛知道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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