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矯跑了。


    張頤在劉備營中真正搞出事情之前,陳矯就爬下樹騎著馬連夜帶人跑路了。


    距離與張欽約定好的時辰,出入大大了,讓陳矯不得不多想。


    難不成這一切都是關平的陰謀!


    關平他就等著自己帶著三千人馬一頭紮進他布置好的陷阱之中。


    陳矯得到那個自稱是張頤麾下士卒的消息,本想著隔岸觀火,坐看對麵劉備軍營亂起來,在合適的機會率領“大軍”出現,給張頤壯壯威勢。


    到那時候,帶迴江陵城的也就不止是劉備的女兒了。


    陳矯認為自己的計策是有著非常大的可行性,可是等了許久,遠處劉備軍營之中的動亂根本就沒有發生。


    陳矯本想著在等一等,但耐不住手下人的催促,而且他們說的也在理。


    萬一那個百姓是關平故意設下的陷阱呢?


    關平連曹丞相都給騙了,更何況咱們,陳長史萬不可隻身冒險!


    若是長史耽擱的時間久了,關平難免會起疑,派人大軍前來查看,咱們手下就五十人怎麽裝出有三千大軍的樣子?


    想要反殺機會真的不大,在耽誤下去,咱們千萬別到了那種想跑都跑不了的地步,還望陳長史能夠三思,為麾下兄弟們的性命著想。


    陳矯在逃跑的路上也為自己當時的急智所感到慶幸,好在當時隨口胡謅了三千人馬,也是騙張欽的。


    興許張欽就是被關平派出來試探口風的,肯定是當時自己隨口說的三千人馬,讓關平他同樣也不敢輕舉妄動。


    而且陳矯越想就越覺得,那個自稱張頤部下的士卒不對勁,事情怎麽就那麽趕巧了呢!


    己方士氣不佳,沒有慫恿劉備軍營出事,此番謀劃未成,那也無妨。


    反正按照丞相的命令已經把劉備之女送迴來了,至於丞相交代分化孫劉兩家的事情,陳矯思索著,隻能說關平為人驕橫,沒有找到合適的機會。


    今天之事也隻是臨時起意,倒是不礙大局,萬幸的是自己沒有落入關平的算計之中。


    陳矯打著馬,趁著月色在官道上跑路。


    今日之謀劃,就當從未發生過。


    烏林岸邊,營寨門外。


    “平哥,你說什麽胡話呢?”糜威攔著他道:“帶著五十人進去平叛,裏麵可是整整兩千多降卒,就算用人海淹也淹死你,三思而行啊!”


    留營駐守的隻有一旅都尉八百人,分為兩部司馬,由糜芳關平二人統帥。


    剩下的兩百人隻能算作是私人親衛。


    “且安心。”關平指了指自己身後的人道:“這可是我爹從他親自訓練的五百校刀手老兵中分給我的一隊人馬,當做親衛的,精銳中的精銳,你為何覺得我會沒有底氣?”


    “此舉太過冒險!”


    沒等侄子迴答,糜芳硬巴巴的說了一句,畢竟大哥說關平救了自家妹子,得還他這個人情,該勸還是得勸一句。


    最重要的是隻帶著自己的本部四百人進去衝營,糜芳膽氣不足,而且還分營巡邏,他手下能召集起來三百人就算多的了。


    “冒險?”關平搖搖頭,望著裏麵的亂象道:“裏麵作亂的人巴不得我們帶領大軍進去平叛,這個時候營中人心惶惶,否則就算他們沒有反心,也會被鼓噪起來,大軍自然不能輕舉妄動。”


    最重要是關平手裏還沒有“大軍”,那索性就在外麵懸而未發,震懾他們,進去混戰,反倒是落入了下乘。


    “我麾下的五十人足以自保,一幫大病初愈的人,還沒有幾把武器,我可不信他們能有多少人會有力氣搏鬥!


    真不是我看不起他們,要是帶頭大哥真的組織起來一幫人。


    早就該采取偷襲結陣突營,跑出來鼓噪其餘幾營降卒,如此才能更好的渾水摸魚,或者說指揮他們吞掉我等也未嚐不可。


    那個時候才是能讓我們真正頭疼,可現在他們隻敢在營內鼓噪,不過是一幫插標賣首之徒爾。”


    “我不同意。”


    糜芳握著刀柄,不同意關平此舉,真以為他也是天下第一了?


    插標賣首?


    他們就是等著你進去,到時候你陷在裏麵,哼!


    兩人麾下的別部司馬隻受他們各自的統轄,萬一關平進去也不願意把指揮權交給自己,糜芳覺得還是沒有把握,心裏沒底。


    糜芳即使在此戰之中獲得了一些信心,但依舊是認為自己手底下人越多,才會讓他感到心安。


    要是關平不把他麾下的人交給他,他才不會允許關平隻帶著一隊人進去。


    “那要不糜將軍替我進去?”


    “我不。”糜芳把後麵的那個字咽迴去:“不,不同意。”


    “我去!”


    糜威聽著營寨裏亂哄哄的樣子,咬牙道:“你們兩位是主將,莫不如我這個曲長進去,大小正合適。”


    “不行。”


    這件事上,關平與糜芳倒是出奇的一致。


    關平瞥了一眼依舊在箭樓上呐喊的己方士卒,倒是不著急進去平叛,且讓他們跳一會。


    糜芳哼了一聲,沒在說些什麽,大侄子怎麽就如此不禁激?


    “糜少,你是不是想搶本將軍的風頭?”


    “平哥,你竟然這樣看我!”


    關平摟著糜威的肩膀小聲道:“看著你叔父,別讓他輕舉妄動,一旦開殺,大伯父的名聲就毀了。”


    “好。”糜威重重的點頭,大伯父至今能夠安身立命,就是有著仁義之名,豈能殺降。


    “司馬向寵。”關平喊了一聲。


    “末將在。”向寵抱拳應聲。


    “守衛營寨周圍,沒有本將軍的命令,不得妄動!”


    “喏。”


    糜芳把話又給憋了迴去,關平他寧願冒險,也不把兵權給他。


    關平瞥了糜芳一眼,糜芳膽子可不大,稍微一嚇唬就從心了。


    “我倒是要看看,誰他娘的吃飽了撐的,敢鬧事!”關平抽出劍來命令道:“王喜,率隊隨我進去。”


    “喏。”


    營寨門打開,五十人抽刀持盾,渾身鐵甲組成一個小陣護衛著關平進入營寨。


    一隊盾兵持鐵戟堵在門口。


    糜芳麵色不定,關平跟他爹一個性子,看誰都插標賣首,哼,狂妄!


    我倒是要看看你五十人能不能平叛?


    向寵倒是對關平心生佩服,方才也一直未曾插話。


    因為他覺得少將軍說的完全在理,裏麵的叛亂者並不多,隻是想要趁著黑夜鼓噪更多的士卒加入他們。


    更何況大開殺戒,可不是自家主公的性格,傳出去以後還如何讓那幫降卒安心投效?


    糜威持槍走來走去,平哥他如此冒險的法子到底行不行?


    張頤瞧著聚在周邊的百餘人,帳篷點燃了不少,為何還不見接應的陳矯率軍出現。


    最為詭異的是,連劉備其餘營寨的士卒,也並未吸引進來平叛,方才也是趁機解決了兩夥巡邏小隊,手中的武器都不夠分。


    “張欽,什麽時辰了?”張頤攥著環首刀隨口問道。


    “迴將軍的話,大概醜時~兩刻了!”


    張欽也在嘀咕,按道理說夜半三更動手,也就是子時,自己已經把劉備軍中人馬多寡告訴陳矯了,他為何還不動手?


    “將軍,丞相真的會來接應我們嗎?”另一個心腹忍不住小聲問了一句。


    實在是鬧了如此半天的動靜,不見接應的人,也不見劉備營中的人進來絞殺他們。


    隻聽得他們在營外大喊,靜坐免死。


    丞相當初狼狽逃跑,怎麽又會率領三萬大軍前來偷襲軍營呢!


    這莫不是關平的計策,引蛇出洞?


    這段時間,廣為流傳的關平不光是用計向曹丞相借了數十萬支箭,更重要的把鐵索連環之計暗中獻給曹丞相,致使丞相上當。


    所以周瑜才會趁機一把大火燒了己方的戰船。


    關平連曹丞相都能騙得,更不用說他們這幫士卒了。


    跟著張頤一同起事的曹軍降卒心中皆是了犯了嘀咕,現如今曹丞相的三萬大軍還沒有出現,就已經讓眾人心中有不妙的感覺了。


    若是與張頤將軍早就聯係好了,隻在遠處發出叫嚷聲,或者是遠處林中出現火把,也總比漆黑一片什麽都沒有要強啊!


    反倒是營寨周邊越來越大的“靜坐免死”聲傳入耳中。


    五十名老兵護衛著關平到了營寨中央著火的旗幟下,重新擺出防禦的陣勢,靜靜等待著殺戮命令。


    關平站立在陣中央,等待著叛亂者前來攻擊,準備給他們來一個中心開花。


    而且這一路上觀察,也並沒有多少士卒走動,大多數人的病還未曾好利索呢,有神醫在這給他們醫治,除非是真想死了,這個時間點才會想著跑呢。


    對於眼下的場景,關平一直在提防,隻是沒有料到來的這麽快,不管是不是巡邏密度有多大,他們是鐵了心的想要鑽空子找死。


    “將軍,有一小股人進來了,就立在中軍旗杆處。”張欽小聲的說了一句。


    張頤聽聞這話,倒是有些驚訝,為何關平沒有派進大批人馬殺戮,反打是派進來了小股人馬,到底想做什麽?


    “隨我去看看。”


    張頤捏著環首刀,一揮手帶著不少人往中軍寨走。


    四角的箭樓上隻要瞧見有人亂動,就開始射箭。


    “少將軍,我們就在這幹站著?”王喜小聲問了一句。


    “對,站著就好,我們等魚上鉤。”


    “等魚!”


    王喜心下了然,少將軍是以身做餌,想要釣出幕後主謀。


    夠勇!


    張頤伏在黑暗之中,瞧著在火光下的照耀下,刀身映照出來的光芒。


    營外是一片靜坐免死的呐喊聲。


    而此時,幾乎沒有多少人在慌亂走動,或者是不敢走動了。


    “將軍,我等要怎麽做啊?”


    張欽麵上也是一片緊張之色,計劃之中的接應大軍沒有出現,現如今營寨之中也沒有徹底混亂起來!


    因為一聲聲靜坐免死傳來,他發現本來跟在身後的人,有不少都偷偷跑了迴去。


    今天這舉事還能不能成啊?


    張頤麵色陰晴不定,事到如今,他也不在期盼著陳矯的三千人馬了,肯定是被騙了。


    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就此束手就擒,肯定難逃一死,他不會相信關平能容忍叛變的士卒活命。


    想要活命,就隻能靠著身後這些人搏一搏了。


    “兄弟們,到了現在,恐怕我們得搏命了。”張頤從黑影之中站出來,冷聲說道。


    “將軍,曹丞相的三萬大軍沒來嗎?”


    身後的士卒急切的問了一聲。


    如今的形勢,誰都能看的清楚,整個大營根本就沒有亂起來。


    最為重要的是都這個時辰了,曹丞相的大軍還沒有來,那是不是就不來了,大家都被騙了!


    如果被張頤給騙了,今夜誰都難逃一死了!


    “怎麽,你們怕了嗎?”張頤大聲問了一句。


    身後的士卒沉默,並無一人迴答。


    張頤深唿一口氣,鼓舞道:“如今到了這個地步,跟著我出去拚命,還能有活頭,若是坐以待斃,天亮之後,誰都得死!”


    “不是說靜坐免死嗎?”


    有人小聲嘀咕了一句,大家好好坐著就不用死。


    以劉皇叔的性子,肯定是言出必行,關將軍以信義為本,因為曹丞相對他有舊恩,他就把人家給放了。


    咱們小兵一個,人家連丞相都放了沒殺,還會殺了咱們這幫無名小卒!


    “誰說的?”張頤大嚷道。


    “關平說的呀,將軍!”


    黑暗中有士卒一板一眼的抱拳道:“將軍請仔細聽,他們還在說。”


    隻見周邊都是靜坐免死的叫喊聲。


    張頤咬著牙,捏著刀柄,渾身氣的都顫栗起來了,要不是離得遠,看不清楚是誰,早就一刀砍死他了。


    都到了這個時候,是真的耿直,還是故意在給他拖後腿!


    “好。”張頤努力的讓自己平靜下來:“諸位兄弟,我也不勉強,若是信得過我,就跟我衝,事成之後榮華富貴不在話下,事敗後,腦袋掉了,碗大的疤,跟我衝!”


    張頤說完之後就拿著刀向著關平的軍陣衝了過去。


    趁亂殺了這些人,定能振奮軍心,如此,方能有一線生機!


    “殺啊!”


    張頤帶頭衝鋒。


    關平躲在軍陣之中,麵露疑惑,怎麽就出來一條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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