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馬新貽此人也很奇怪,人家都說他“薄績高官”就是說他沒有多少政績卻當了一方要員,這倒是一句實話,就連馬新貽自己對此也是戰戰兢兢。不過他的主要政績是到了兩江總督的位子上才有的,這也是讓朝廷對他比較滿意的地方。


    曆史上對馬新貽的評價比較客觀,馬新貽,字穀山,號燕門,別號鐵舫,迴族,山東菏澤東北五十裏馬海村人,生於1821年(清道光元年),道光二十七年(1847年)進士,先任安徽建平(今郎溪)縣知縣,再任合肥縣知縣,廬州府知府,升任安徽按察使(俗稱臬台),再升安徽布政使(俗稱藩台),後升浙江巡撫(俗稱撫台),成為一省行政長官。


    同治六年(1867年)升任閩浙總督(俗稱製台、製軍),成為節製浙江、福建兩省軍政的方麵大員,同治七(1868年)年,改任兩江總督,節製安徽、江蘇、江西三省軍政事務,並兼辦理通商事務大臣(虛銜),官居一品。


    同治九年七月廿六日(1870年8月22日)在督府側門被張汶祥以利刃刺入右脅,次日隕命。在曆史上,馬新貽還算是有一點兒政績的,在任上廢除了一些無名之費擾民陋規,懲治湘軍遊勇,打擊海盜,興修水利等。


    太平天國在南方縱~橫十餘年,積累了大量的金銀財寶,大部分囤積在天京。湘軍攻破天京,這些金銀財寶被湘軍搶掠一空,自曾國荃以下,人人發了大財,迴鄉買田宅,置產業,國人側目。


    清政府令時任兩江總督的曾國藩查報太平天國留下的金銀財寶,曾國藩上奏說,破天京時,天王府一場大火燒得片瓦無存,沒有留下什麽財寶。對此清廷心存疑慮,很想查清,又不敢得罪湘軍集團,處於兩難境地。


    馬新貽是文官出身,不懂軍務,但以做事精明幹練著稱。清廷把曾國藩從兩江總督任上調開,去任直隸總督,遠離他的老窩,換馬新貽任兩江總督,去一方之霸,安排一個忠介文官,這恐怕是老謀深算的慈禧太後的一手高招。


    慈禧太後用馬新貽為兩江總督,有沒有令其查證曾氏兄弟及湘軍集團之劣跡、追查太平天國金銀財寶下落的密旨呢?對這個問題,縱然沒有找到確切證據,但也有蛛絲馬跡可尋。


    這其中,馬新貽實授閩浙總督,在進京陛見請訓時,曾先後十餘次被召見,最後一次是慈禧太後在養心殿住處召見。


    召見後馬新貽退出來,時值六月,馬新貽大汗淋漓,朝服都被浸濕,滿麵驚恐。據馬新貽的後人說,慈禧太後授以密旨,要其密查太平天國金銀財寶下落。馬新貽深知此事極為重大,極為兇險,故此失態。


    按說方麵大員第一次進京陛見,理應到處拜見高官、京官,疲於應酬。可是馬新貽在最後一次召見後匆匆離京,迴鄉祭祖去了,這是有違常理的,除有重大事務,不會這樣行事。


    馬新貽離京迴鄉時,清廷尚未發出其改任兩江總督的上諭,馬新貽顯然已經知道他要改任兩江總督的信息,因為作為閩浙總督是沒辦法查的。


    據馬新貽的後人說,馬新貽迴鄉祭祖假滿啟程前,將其兩位兄長招到秘室,反複叮囑:“我此行吉兇難料,萬一有不測,你們萬萬不得赴京告狀,忍氣吞聲,方可自保。”兩兄聞言驚恐萬狀,也不敢向家人透露半分。


    再有,馬新貽任兩江總督兩年,幹了許多實事,可能最為關鍵的一點是暗中查湘軍的的賬目,這可是觸怒了很多人,但如何查的案,無據可查。


    其間清廷大裁軍,湘軍被迫裁軍數萬,裁下的湘軍官兵並未迴湘,原在湘軍中“哥佬會”大行,裁下後就變成了地方上的黑勢力,與湘軍、官府勾結,無惡不作,給社會帶來不穩。馬新貽鎮~壓了一批地方黑勢力,打擊了湘軍的“地方別動隊”。


    同治九年七月廿六日(1870年8月22日),馬新貽例行閱軍,在督府右箭道檢閱射箭。閱畢,走側門步行迴督府。前有數名巡捕開道,後有武弁、兵丁簇擁,而刺客馬汶祥從旁邊突然衝出,直撲馬新貽。


    馬新貽右脅中刀,即倒下,被迅速抬入督府,次日傷重不治。張汶祥刺馬後並未趁亂逃走,即被拿下。


    張汶祥口中不停地叫喊:“養兵千日,用兵一時。”“有來有去。”“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當。”“二十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而張文祥喊的這幾句話,明顯讓人摸不清頭腦,相互之間也沒有關聯,唯獨那句“有來有去”到讓人浮想聯翩,社會上的傳言也是以從此而來。


    馬新貽被刺,幾天後清廷發出上諭:“亟須嚴行訊究,即箸魁玉督同司道各官趕緊嚴訊,務得確情,盡法嚴辦。”


    江寧將軍魁玉會同藩台梅啟照等人審訊刺客張汶祥。幾天後,又加派漕運總督張之萬參與審訊。


    此數人借口案情重大,拖拉時日,也不對刺客用刑,借口是:“案情重大,徒事刑求,倘未正典刑而庾死,誰任其咎?”


    最後魁玉、張之萬上奏說:“張汶祥矢口不移其供,隻是因私對馬心懷憤恨,為同夥報仇,為自己泄憤,無另有主使各情,尚屬可信。”並以此擬定罪名結案。


    這裏麵明顯有敷衍之相,魁玉和梅啟照久在江寧,甚至這裏麵的利害關係,但張之萬是漕運總督,這可是一個在肥缺之上幹了多年的老官油子,又豈會輕易的在別人的地盤上觸人家的黴頭?


    而清廷也並不相信魁玉、張之萬的“擬定罪名”,即諭令曾國藩火速迴任兩江總督,並加派刑部尚書鄭敦謹為欽差大臣,攜帶刑部兩名郎中(即滿人郎中伊勒通阿、漢人郎中顏士璋)即刻赴江寧複審。


    曾國藩接旨後深感為難,此事他事都想撇清的老狐狸堅辭再任兩江總督,並上奏以病體請求開缺養病。清廷不予批準,諭令盡快赴任,但曾國藩遲遲不動,拖延近三個月才到江寧接任。


    其實曾國藩心裏很清楚,清廷似乎已經覺察到這個案件中曾國荃在裏麵起的作用,但此人與曾國藩不同,要想壓服他可不容易,深思熟慮之後,慈禧也隻能使用曾國藩來壓製那些湘軍舊部以及曾國荃。


    而鄭敦謹是刑部主官,素來有“鐵麵無私”的稱號。他受命時正值隆冬季節,大雪阻隔,車馬不能行,鄭即與兩個郎中徒步踏雪而行,趕赴江寧,行程四十一天,大年初一方到江寧,第二天就關門審案。


    鄭的本意也想查個水落石出,也不枉其“鐵麵無私”的稱號。審了幾日,張汶祥並不改口,曾國藩坐在一旁隻聽不言。鄭敦謹滿腹疑惑,私下問曾有何看法,曾國藩淡淡地說:“看來隻好照魁、張原奏之法奏結此案。”


    鄭敦謹聽後恍然頓悟,明白此案是不能再深究了。於是即按魁、張原奏之法奏結,仍按原擬罪名定案。


    參審的江蘇候補道孫衣言、山東候補道袁保慶對此極為不滿,當麵質問鄭敦謹,鄭說:“萬一審出是某某人主使,某某軍隊是後台,此案如何了局?”結案奏章須所有參審人員一一“書諾”(即認可並願意負責),孫衣言、袁保慶堅決不“書諾”。


    結案奏章以四百裏加急進京,未等聖旨下達,鄭敦謹即攜兩個郎中離開江寧。曾國藩依例奉上“程儀”,鄭分文未取,兩個郎中各受紋銀500兩。


    行至清江,鄭敦謹打發兩個郎中迴京交旨,自己寫奏折稱病不能任職,請求開缺。清廷不允,給假兩個月養病。


    鄭敦謹自行棄官迴鄉,終生不再為官。鄭青天何嚐不知道其中的厲害,但做了違心之事也讓他心中慚愧,永不致仕也是一種心中愧疚的表現。


    刑部兩個郎中迴京後不久就悄然離京,漢郎中顏士璋被放蘭州知府然而並無實缺,貧困潦倒,西北大帥左宗棠出身湘軍,深知其中黑幕,對顏無辜受過十分同情,令其軍中幫辦。滿郎中伊勒通阿“給全俸以養天年”,迴老家去了。


    最後,江蘇候補道孫衣言,性情耿直,文筆老辣,山東候補道袁保慶,嫉惡如仇,言辭犀利,兩人候補數年均未得實缺,十分落魄。


    馬新貽到任後知道了孫、袁二人的才幹,點名保奏要孫、袁到督府任職,成為馬新貽的左右手,號稱馬新貽的一支筆、一張嘴。


    馬新貽死後,孫衣言應邀為其撰寫《神道碑銘》,慷慨激昂,直書胸臆:“…..賊悍且狡,非酷刑不能得實,而叛逆遺孽,刺殺我大臣,非律所有,宜以經斷,用重典,使天下有所畏懼。而獄已具且結,衣言遂不書諾。嗚唿!衣言之所以奮其愚憨為公力爭,亦豈獨為公一人也哉!”


    此文一出,震驚朝野,輿論大嘩,就連慈禧太後也明白其中大有隱情。然而,清廷不會為了一個死去的人,甘冒激變地方勢力、動搖大清江山的風險。斯人已經做古。就讓他去吧。


    慈禧在此事之後也仰天長歎,這件事也造成了事後李鴻章的崛起,她知道,曾國藩和湘軍是不能再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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