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玉兒搖頭,她怎麽會不想見到皇太極,可是現在,可是現在……


    多爾袞昨夜親吻了她,對她說喜歡,這是什麽,是調戲?是輕薄?是對皇太極和大玉兒極大的不尊重?


    換做旁人,該千刀萬剮該死無葬身之地,可多爾袞屢屢救她於生死危險,多爾袞為大清建下萬世功勳,多爾袞是齊齊格最愛的丈夫。


    此時此刻,該是大玉兒向皇太極哭訴自己被“欺負”,她卻一個字都說不出口。


    皇太極明著暗著說過不要接近多爾袞,練兵場被俘時,多爾袞那一聲聲“玉兒”,也讓大玉兒有所警覺。


    可為什麽,兜兜轉轉,還是避無可避,她竟然被皇太極以外的男人親吻。


    皇太極見玉兒驚恐不安的模樣,一時的惱怒漸漸變成心疼,好生輕撫她的麵頰,想要安撫她,可手才觸碰到大玉兒,她就微微顫抖。


    皇太極頓時又惱:“打你了還是罵你了,怕成這樣做什麽?是心裏怨恨我,這些日子不關心你嗎?”


    大玉兒的心,猛地一沉,一切,都不一樣了。


    兩年前,她在圍場對紮魯特氏大打出手,迴宮對哲哲頂嘴,把姑姑氣得病了。皇太極拿著戒尺來,要狠狠地教訓她,她撒嬌,他責備,說著說著,兩人都好了。


    兩年後,他說:“你又搗蛋了?”


    大玉兒忽然覺得,皇太極還是兩年前的皇太極,是她變了,她不再是兩年的大玉兒,是她不想再要這份寵溺。


    她再也不想撒嬌,也不知該如何撒嬌,更不想再躲在他的身後。


    “出神想什麽?問你話呢。”皇太極很浮躁,仿佛不知道該把大玉兒怎麽著才好。


    可大玉兒知道,再往前數兩年,那會兒姐姐還沒來,那會兒阿哲還沒出生,皇太極惱怒了,是會半夜丟下她走的。


    他會半夜丟下姐姐走嗎,一定不會的,因為那是海蘭珠,不是布木布泰。


    “好了好了。”皇太極到底還是軟下來,躺在大玉兒的身邊,一手摟著她,“不說你了,你自己好好想想,該不該在外頭喝醉酒,該不該在睿親王府喝酒。”


    他重重一歎,閉上了眼睛,大玉兒被摟著,不得不貼在他的胸膛上,又聽見了那堅實有力的心跳聲。


    這是她曾經最愛的聲音,至今依然,隻是,她愛不起,也不能再愛了。


    屋子裏靜謐無聲,蘇麻喇忍不住往裏看,兩個人相擁相依地躺著,雖然瞧著很安寧很踏實,可蘇麻喇怎麽覺得不對,哪裏不對呢?


    許久許久,皇太極睜開眼,點頭看懷中的人,大玉兒長而濃密的睫毛,蓋著她的雙眸,不知是睡著了,還是仍舊醒著心裏害怕,睫毛微顫,眼珠子也在輕輕翻滾,她很不安。


    皇太極親吻她的額頭,側過身來,半夢半醒的人,很自覺地就靠上來,皇太極拍哄她:“玉兒,是我對不起你。”


    大玉兒沒有聽見,她睡著了,或許聽見,她也不在乎了。她從頭到尾要的,就不是皇太極的一聲對不起,從來不是。


    此時此刻,睿親王府中,齊齊格下午睡過去,這會兒才剛醒來,睜眼就見多爾袞坐在一旁,正目不轉睛地看著她。


    她霸道慣了,在家裏說一不二慣了,忽然這麽一下,竟是心虛了,抿著唇,怔怔地看著丈夫。


    可事實上,多爾袞才是心虛的那一個,但他決定好好地來麵對妻子,不論齊齊格如何憎恨他,如何斥罵他,他都要好好承受,要用一輩子來補償她。


    “你別這樣看著我,我錯了還不行嗎?我已經在宮裏罰跪過了。”齊齊格說,“你都不來救我,你倒是去向姑姑求情啊,我的膝蓋都要碎了。”


    多爾袞一愣,目光緊緊地盯著齊齊格的眼睛,這一刻他堅信,齊齊格沒有聽見他昨晚荒唐而衝動的話語。


    男人的心瞬間鬆弛下來,他掀起齊齊格的裙子,將褲管卷起,膝蓋上一片紅腫,大半天了還沒消去,是怪可憐的。


    齊齊格拉著他的衣袖,微微撅著嘴,一臉的委屈可憐:“我給你闖禍了,把玉兒弄在家裏喝酒,還喝醉,皇太極那兒,不好交代是不是?”


    “他沒對我動氣,這點事真不至於,他還要扮演好哥哥,他怎麽會錯過這樣的機會。”多爾袞不屑,可還是冷著臉說,“但你也太不應該了,胡鬧。”


    齊齊格爬起來,往他懷裏鑽,軟綿綿地望著他:“不許罵我,你不來救我,我都不跟你計較了。”


    “你和莊妃娘娘一道罰跪,我怎麽來救你?”多爾袞努力掩飾心虛,嗔道,“皇後疼你,可皇後的規矩也大如天,不是我嚇唬你,你再有下迴,挨板子都沒人來救你。”


    齊齊格不屑地翻一眼:“誰敢,哪裏除了你能碰,誰還敢碰。”


    多爾袞眉頭微蹙,感覺到妻子言語間的曖昧,她更是秋波婉轉地望著自己,眼角眉梢都是脈脈深情,柔軟的手似有非無地撩-撥著他的腰身,多爾袞心口一翻滾,就把齊齊格摔在炕上,壓在身下。


    “你、你要做什麽?”齊齊格欲拒還迎,臉上已是一片嬌羞。


    “罰你,狠狠地罰你。”多爾袞在她屁-股上拍了一巴掌。


    那一晚,睿親王府一片春-色,齊齊格心滿意足,但永福宮裏,大玉兒竟然一句話都沒對皇太極說。


    早晨醒來,侍奉大汗穿戴,她手腳麻利地將繁複的朝服披在皇太極的身上,一粒一粒扣子在指間被扣緊,龍袍在手中一寸寸熨帖。


    若是從前,麵前的人會嘰嘰喳喳說個不停,滿屋子都是朝氣,可今天,皇太極怎麽看,都覺得眼前的人陌生,陌生的讓他心疼。


    “老實在屋子裏待著,哲哲讓你禁足了是不是?”皇太極道,“別再惹她生氣,過兩天我去求情,就算不解禁足,好歹讓你去書房。”


    大玉兒微微一笑:“多謝皇上。”


    這謝,謝的好生分,皇太極很無奈,溫和地拍拍她的肩膀:“好好休息,宿醉沒一兩天,緩不過來。”


    此時阿黛到了門前,問皇太極是否去清寧宮用早膳,皇太極頷首:“這就來。”


    大玉兒將他送到門前,福身相送,皇太極跨出門後,又看了她一眼,門簾落下,將兩人隔開了。


    他大步走向清寧宮,心裏有一股氣抒發不得,可也實在找不出理由和借口。


    大玉兒這邊,兀自迴到炕前,看著宮女們收拾床上的東西,蘇麻喇帶人捧著熱水來,要預備為大玉兒穿戴。


    被褥間,落出一塊玉佩,是皇太極腰上的,大玉兒走上前,捧在掌心,又緊緊地握住。


    “格格,來梳頭吧。”


    “蘇麻喇……”


    “是。”蘇麻喇走上前。


    “去清寧宮,把玉佩還給皇上。”大玉兒鬆手了,顫顫地將玉佩交給蘇麻喇,她要不起,她知道自己,再也要不起他的任何東西。


    “格格……”蘇麻喇覺得不妥當,何必這麽生分,大不了下次皇上再來時還給他,哪怕真的生分了,又何必特特地去告訴皇上。


    大玉兒似乎也意識到了,改口說:“你收著吧,下迴……我也不知道下迴是什麽時候,但你記得,下迴還給皇上。”


    她轉身,坐到妝台前,輕輕打理自己的長發,吩咐邊上的宮女:“不出門,就隨便收拾一下,發髻沉甸甸的,揪得我頭皮疼。”


    蘇麻喇捧著玉佩,心裏碎成一片,旁人怎麽樣她不知道,可她明白,格格已經徹底放棄了。


    為什麽會這樣,為什麽突然就變成這樣了……


    清寧宮裏,皇太極漠然吃完了早膳,起身要走時,對哲哲道:“往後她喜歡什麽,就讓她去做,不必太過約束,她高興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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