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臣們進入崇政殿,見皇後娘娘從側殿出來,紛紛行禮,哲哲從容大方,命他們以國事為重,帶著宮女離開了。


    走過鳳凰樓,便見海蘭珠和寶清,在清寧宮門外探頭探腦,她一定在心疼她的妹妹,雖然哲哲認為皇太極沒有資格說那句話,但她有資格說,海蘭珠也是無辜的。


    海蘭珠見到她,立刻走來,懇求:“姑姑,饒過玉兒吧,都跪了好久了。”


    哲哲道:“你要保重身體,好好養肚子裏的孩子,別讓我再添煩惱。”


    海蘭珠忙答應:“姑姑,我會的,我絕不給您添麻煩,但是玉兒……”


    “知道了,你迴去吧。這幾天玉兒要禁足思過,連你的屋子都不能去,你也不準去探望她,不給她點教訓,她自己沒分寸,我也無法管束旁人。”哲哲冷然,吩咐寶清,“快把你主子送迴去,凡事小心。”


    寶清大氣兒都不敢喘,輕輕拽了拽海蘭珠,攙扶她往關雎宮走,進了門才輕聲道:“您看,奴婢說的對吧。娘娘,現在您肚子裏的孩子,是這宮裏頭一等重要的,您千萬千萬別有什麽事,您好好的,才能給莊妃娘娘撐腰是不是?”


    “我撐的什麽腰,玉兒的尊貴,豈是旁人能小看的。”海蘭珠憂心忡忡,“這都跪一上午,該多疼啊,她的酒也還沒醒。。”


    清寧宮裏,大玉兒和齊齊格得到阿黛的提醒,已經跪周正,哲哲進門來,直接攆她們:“走吧,迴去好好反省,這十天裏若還敢胡來,就別怪我不講情麵,是你們自己不尊重在先。”


    二人叩首稱是,互相攙扶著起來,見哲哲背對著她們,顯然是沒什麽話要說了,便也不敢再多留,一瘸一拐地走出來。


    “十天後,我來謝恩時,再來看你。”齊齊格說,“玉兒啊,別和皇上擰著來。”


    大玉兒很平靜:“不會,反正我也不在乎了。你好好的啊,多爾袞也該生氣了吧。”


    齊齊格傲然到:“他敢。”


    兩人分別時,齊齊格又仔細看了玉兒,她心裏惴惴不安,擔心昨晚說錯什麽話,萬一把那些大逆不道的話說出來……罷了,玉兒不會騙她,她的眼睛不會撒謊。


    事實上,齊齊格自己並沒有說大逆不道的話,她隻是一個勁地抱怨多爾袞,宣泄內心的不滿,相反此刻,本該是多爾袞和大玉兒緊張,她昨晚有沒有聽見那些話,可大玉兒還沒能想起這一茬。


    多爾袞當時走出正院就後悔了,萬一齊齊格沒睡死呢,萬一她聽見了呢,一整夜未眠,今日又不得不硬著頭皮,打理軍中事務。


    這日過了晌午,皇太極到十王亭議事,見多爾袞在正白旗亭前與人吩咐什麽,便把他叫到跟前。


    多爾袞主動告罪:“昨晚齊齊格與莊妃娘娘,在臣的府中宿醉,是臣沒有管束好妻子,請皇上責罰。”


    “沒多大的事。”皇太極不鹹不淡地,卻當麵問他,“昨晚你也看見她們了?”


    多爾袞正色道:“臣不知娘娘與齊齊格已酣醉,至臥房門前,見二人倒在炕頭,立刻就退出去,未敢直視娘娘玉容。”


    “沒什麽,一家人。”皇太極淡淡一笑,“不過迴去告訴齊齊格,可再不許了,沒得把哲哲氣得半死,她一向最穩重,這是鬧的哪一出。哲哲今日將她罰跪,也是應該的,好像還禁足了,你別什麽想法,哲哲是疼她的。”


    “是,臣不敢。”多爾袞心中擂鼓,他想了一晚上,該如何對皇太極交代。他迴過家的事,必定瞞不住,至少到臥房門前這一段,他說的都是實話,也隻能說到這裏。


    至於玉兒……


    多爾袞後悔已經來不及,且行且看,皇太極若敢因此傷害玉兒,大不了就反了。


    永福宮中,宿醉未醒的人,一迴來就倒頭大睡,大玉兒倒是有很多心事要想,可扛不住烈酒作祟,再次醒來已是傍晚,口幹舌燥地要討水喝。


    一大碗涼茶灌下去,徹底清醒了,腦袋瓜也沒那麽疼了,大玉兒懶懶地靠在炕頭,看著窗外暮色靄靄,蘇麻喇從門外進來,她才一個激靈,問:“姑姑沒把你怎麽樣吧。”


    “娘娘詢問奴婢昨晚的事,奴婢一直和庶福晉在一起看顧小格格,不知道您和十四福晉怎麽了。”蘇麻喇應道,“娘娘聽說後,隻是歎了口氣,什麽也沒說,也沒責罰奴婢。”


    “不然害了你,我才真要後悔。”大玉兒笑著,招唿蘇麻喇過來,給她順順氣,“嚇死了吧?沒事了沒事了,姑姑刀子嘴豆腐心,幾時真的罰過我。”


    “阿黛說,要禁足十天,除了小格格們,誰也不能來。”蘇麻喇道,“那皇上能來嗎?”


    大玉兒兀自把玩蘇麻喇腰上的玉佩:“他不會來的。”


    蘇麻喇說:“可是皇上昨晚來了呢。”


    大玉兒怔然:“他來了?”


    蘇麻喇點頭:“皇上陪了您一會兒,等您睡著了才走的。奴婢進門的時候,好像聽見您在說話,可沒聽真切,當時也沒有別人在跟前,您說了什麽,自己還記得嗎?”


    “什麽都不記得了,隻記得齊齊格一直在罵多爾袞,說她對東莪的愛太沉重,再後來一片空白……”


    大玉兒歪著腦袋,使勁地想,她昨晚到底有沒有見過多爾袞,可真真假假、迷迷糊糊,她實在想不起來。


    夕陽西下,天漸漸黑了,膳房送來晚膳,永福宮都是些清粥小菜,自然不是膳房委屈莊妃娘娘,也不是哲哲的責罰,她才喝醉一迴,要清淡一些養養。


    而送到關雎宮的膳食,滿滿當當擺了兩張炕桌,可著宸妃娘娘自己挑,這是皇上的吩咐,怕她孕中不思飲食,讓膳房把能做的孕婦能吃的,統統做出來,讓海蘭珠自己挑。


    海蘭珠一向吃得少,如今懷著孩子,沒什麽不適,也沒特別大胃口,但繞不過皇太極的擔心,她隻能順著他。


    好在到底懷著孩子,能比平日裏多吃幾口,偶爾皇太極會來陪她,兩人說說笑笑,吃得就更多了。


    這會兒寶清在給海蘭珠挑魚刺,歡喜地說:“娘娘,您的膳食,每日四餐都由太醫把關,每一道菜每一口飯,都檢查過才敢往您嘴裏送,奴婢在宮裏這麽多年,從沒見誰是這樣的待遇,就算是皇後娘娘和莊妃娘娘……”


    她抬起頭,見主子情緒低落,便住了口,小心地問:“您不舒服嗎?”


    海蘭珠搖頭,慢慢地將碗裏的飯菜送入口中,她為了孩子也是要好好的吃才行,可她現在很明白,腹中若是個小阿哥,將來她的孩子會麵臨怎樣的人生。


    科爾沁已經迫不及待地給姑姑送信,要求姑姑加派人手照顧海蘭珠,怕有人會對她下手,海蘭珠縱然低調又謙和,她也知道,自己現在是在風口浪尖。


    皇太極除了沒把皇後之位給她,什麽都給了,他未必心甘情願讓科爾沁的血脈來繼承江山,可他一定願意讓他們的孩子來繼承。


    海蘭珠低頭摸了摸肚子,她的人生大起大落,又大落大起,她從沒想過,會走到今天。


    “您是在擔心莊妃娘娘嗎?”寶清說問。


    海蘭珠搖頭,不是她不擔心,是她不想對寶清說,寶清對自己忠心耿耿,可有時候有些話,對玉兒太殘忍,她不想聽。


    她擔心玉兒,擔心了整整一天,她大概能猜到玉兒為什麽會在睿親王府喝得酩酊大醉,玉兒心裏一定很難受,這一切,本該屬於她。


    飯吃到一半時,皇太極來了,洗了手就坐下,寶清問要不要再傳禦膳,皇太極擺手:“這就很好,你們退下吧。”


    “菜都涼了吧?”海蘭珠說,“還是重新傳膳。”


    皇太極嗔笑:“大熱天的,誰要吃熱的,這些剛好,反正你也吃不完,別浪費了。”


    海蘭珠便給皇太極盛湯夾菜,勸他慢些吃,她很想問問玉兒怎麽樣了,可張不開口。


    皇太極餓了,埋頭吃飯也沒說話,酒足飯飽後才靠在軟墊上,海蘭珠下地為他斟茶,不自覺地朝窗外看,皇太極便問:“擔心玉兒?”


    海蘭珠點頭,垂眸道:“宿醉又挨罰,一定委屈極了,可是姑姑不讓我去看玉兒,要罰她繼續閉門思過。”


    皇太極的手指,輕輕叩擊桌麵,一下又一下,待從海蘭珠手裏接過茶水,便道:“我陪你坐會兒,晚些時候,過去看看她。”


    海蘭珠不再說什麽,她很想讓皇太極立刻就去,想讓皇太極去安撫妹妹,可是她覺得,皇太極現在的氣息,仿佛有些抵觸,她不敢多嘴,不敢好心反而給妹妹惹事。


    直到入夜,海蘭珠說她困了,皇太極才哦了一聲,放下手邊看的奏折,讓海蘭珠替他收起來,吩咐她早些休息,獨自往永福宮走去。


    永福宮燈火早就熄滅了,大玉兒還是困的厲害,吃了飯就要睡覺,這會兒已經入眠了。


    皇太極坐到她身邊,蘇麻喇點亮了燈火,漸漸明亮的光芒,將大玉兒喚醒,她迷蒙地看著皇太極,以為自己還在夢裏。


    “醒了嗎?”皇太極說著和昨晚一樣的話,微微一笑,托著玉兒的下巴,在她唇上輕輕一吻,“你又搗蛋了?”


    雙唇被觸碰,本該溫暖的一吻,卻猛地鑽入大玉兒的心。


    她徹底醒來,連帶著昨夜發生的一切都想起來,昨晚,就在昨晚,多爾袞親吻了她,多爾袞對她說:“玉兒,我喜歡你?”


    大玉兒驚恐萬狀。


    皇太極看見了大玉兒眼中的驚恐,微微含怒:“怎麽,不想見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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