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麻喇將孩子放入搖籃,聽見格格在自言自語,笑問:“若是早二十年遇見大汗,您是要做十四福晉那樣的,還是咱們家大福晉這樣的?”


    大玉兒怔然,可不是嗎,做女主人不容易,要承受的比現在更多,甚至於,若是生不出兒子,就會像姑姑一樣,去逼迫別人。


    “早也罷晚也罷,奴婢倒是覺得,這輩子能遇上,就是最好的了。”蘇麻喇笑眯眯的,“不過您有這份心,大汗知道了,一定很高興。”


    大玉兒說:“我可不要動不動向他表白,顯得我多輕浮似的。他若懂我心意,我不說他也能知道,若是不懂的,我說得再多人家也不在乎。”


    說罷轉身,看著對麵黑洞洞的屋子,不知皇太極是睡了還是在享受雲雨,她心裏不是滋味。


    這麽一想,還是不要早二十年遇見他的好,她沒有姑姑的胸襟和氣度,她受不了皇太極左一個女人右一個女人,更可悲的是,自己就是這樣的女人。


    “我沒有姑姑的度量,沒有齊齊格的霸氣,隻有心比天高,命比……”


    “格格,您又胡說。”


    蘇麻喇攔住了,不顧主仆之別,抵住了大玉兒的嘴巴,嗔笑道:“學了幾句漢人的話,就亂說呀。”


    沒說的那一句,是命比紙薄,大玉兒頭一迴聽見時,真是打心底佩服漢人。


    他們的話,總能恰如其分地表達出人世間的一切悲哀喜樂,簡單的幾個字,就戳到人心窩子裏。


    同一片夜色下,多爾袞帶著滿身酒氣迴到家中。


    舉頭望見明月,想到八年前的此刻,母親正被活活勒死,他渾身戰栗,拳頭捏得咯咯直響,月光在他的眸子裏化成了虐殺的戾氣。


    齊齊格迎出來,見到這光景,安靜地站在一旁等,等丈夫冷靜下來。


    怒火漸漸平息,多爾袞終於緩過神,見妻子在等他,便上前挽過齊齊格:“這麽晚了,不是叫你別等我。”


    “喝多了嗎,難受嗎?”齊齊格卻問,“有牛乳粥和醒酒湯,你要哪一個。”


    多爾袞搖頭:“都不用,沒喝幾杯。”


    話雖如此,男人一進門,不及脫衣裳洗漱,倒頭就睡,齊齊格來為他寬衣,他也懶懶地任憑妻子擺布。


    齊齊格跪坐一旁,為他擦了一把臉,多爾袞睜開眼睛,衝她微微一笑。


    “是不是明天就走?”齊齊格問。


    “明天不走,等皇太極的安排。”多爾袞說,“但也就這幾天。”


    “我給你新縫了棉襖和毛氅,你走時帶上,天轉眼就冷了,你在外頭要知道添衣。”齊齊格說,“別瞎好心把衣裳給手下的人穿,軍需補給不差這幾件襖子吧。”


    “知道了,那都是你的心意,我怎麽好隨便給人。”多爾袞說著,將妻子的手握在掌心,“齊齊格,我都知道。”


    向來堅強又驕傲的人,眼圈兒發熱,吸了吸鼻子說:“也罷了,現在總見不著,你還能說說這些話哄我,將來再不打仗,見天兒黏糊在一起,你就該嫌我了。多爾袞,你去打你的仗,建你的功,我在家好著呢,不要惦記我。”


    多爾袞很是動容,更無比愧疚,他不明白自己憑什麽又為什麽,能一麵擁有著齊齊格的全部真心,還把心思放在另一個女人身上。


    他對不起齊齊格,但他對大玉兒的情意,沒有任何人知道,也注定要深藏在心底一輩子。


    齊齊格躺下,挨著多爾袞,心知丈夫今日無求-歡之欲,便想與他說道盛京發生的事,眼門前的一件,便是今日的熱鬧。


    “海蘭珠姐姐若也留在大汗身邊,玉兒該多傷心,她對大汗的心意,恨不得能寫在臉上。”齊齊格歎息,“玉兒真難,還要惦記生兒子。”


    可話到這裏,她的聲音變得很輕:“多爾袞,我們到現在也沒個孩子,你怨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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