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我躺在床上,輾轉反側,難以入眠。阿寶的帶給我的震撼不僅僅是來自於他給我講述的故事,更而是來自於他自身的變化。

    這個充滿睿智,沉穩幹練的男人,似乎完全被他的遭遇給摧垮了。我又忽然聯想到在蒲陵村發生的那些離奇的事情,不免有些心驚膽寒。

    大約是半夜的時候。我突然聽到了“哢”的一聲巨響。這聲音仿佛一顆地雷在身邊爆炸。我著實被驚了一下。披了件外套走出臥室,來到陽台上。

    在推開窗戶時候,天空聚然亮了一下,白晝一般,我看到一道閃電從城市的上空劃過。這道閃電似乎把夜空整個撕裂了。緊跟來而的是震耳欲聾的雷聲,雷聲"哢哢"作響,驚天動地。

    片刻之後,如潑的大雨就降下來了。

    起初,我還為這場雨感到驚喜,寄希望它能帶走連日的躁熱。但是慢慢地我就發現,這大雨超出了我的想象,看那架勢,我想也許這場雨比連日的高溫還要可怕些。

    開始,雨點如石子般下降,落地有聲,片刻之後,雨水就如傾盆下瀉了,仿佛天河決堤。我站在窗前,親曆了這一這場罕見的大雨的發生過程。

    從陽台的玻璃窗外望,天空電閃雷鳴,風雨如驟。借著那幾秒鍾的閃亮,你很清楚地看到外邊已經變得了一個恐怖的世界。

    顯然,這座城市即將麵臨一場滅頂之災。

    我突然記起了海嬰。一個小時之前,我們通過一個電話,她在城北的一條步行街上和一位女伴逛夜市。

    當我猛然記得這件的事後,慌得六神無主。我連續撥打了海嬰的手機,都無法接通。很可能,城市的通迅係統都被雷電擊毀了。我飛快地朝公寓大堂跑去。

    公寓裏漆黑一團,當我抹黑跑到公寓大堂時,那裏已經堆滿了人。很多人手中都拿著一支蠟燭,表情木然地望著大堂之外的大雨,仿佛世界末日一般。

    在大堂之外,是一條六車道的公路,這裏是全市最繁華的街道之一,往日這裏車水馬龍,不勝繁華。現在它似乎要被雨水淹沒了,一輛輛汽車在水中掙紮,如同落湯之雞一般,借著汽車的照明燈發出的光線,你能看到公路上的水位在慢慢的上漲。

    大堂裏有些婦女和孩子因為過度驚恐因哭了起來。

    猶豫了片刻,我還是擠開人群,向大堂之外衝去。酒店的一位保安攔住了我:“先生,您不能出去”。“我有急事,你讓開。”“再緊急的事也不行,您會送命。”“滾開。”我使勁推開他的阻攔,衝了出去。

    在邁出大堂的那一刻,我立刻感覺到了這場大雨的威力。

    腳下如涉深河,舉步維艱。在頭頂之上,雨水硬生生地砸將了下來。全身瞬間就混透了。眼前如瀑布下瀉,根本看不能清方向。

    費了好大勁,終於找到了停車場的裏的汽車。幾乎在慌亂中把汽車發動。發動之後,更慌亂了,因為雨水差不多已經把我的這輛越野車的四個輪子淹沒了,整輛車子就像漂浮在海洋中的船。

    還好,借著公路邊的路標,還能找到行駛的方向。

    因為雨水的阻力,車子行駛的很吃力,猶如老牛拉車,我唯恐車子熄火,開得小心翼翼。在行進過程中,不進能看見各種各樣的物品漂浮過來,有紙箱,布匹,一片片的塑料袋等等應有盡有。大約在一條公路的轉彎處,我還碰到了幾具漂浮的屍體,不僅僅如此,在經過的沒頂的小汽車內也許會存在更多生死未卜者。

    我對此感到無能為力,這樣的場麵隻有救世主才能控製。而且我感到自己連同這輛車子隨時都可能被這雨水吞沒。

    更讓我感覺到到緊張是,根據時間來判斷,海嬰一定是被困在城北的步行街了。那裏高樓林立,店鋪叢生,如人間天堂。不過現在看來,這個天堂很危險,這條步行街上不可勝計的高壓變電站,就是一枚枚的定時炸彈,如果這些電站滲水露電,雨水將是很好的導電體,後果不堪設想。

    這種擔心不是多餘的,因為在沿途,已經看到越來越多的屍體,這些的屍體都已經發焦變黑,像一塊塊巨大的木碳,很顯然,他們都是被電死的。

    場麵觸目驚心,你甚至懷疑自己身處一個被大水淹了的焚屍場裏。一種很可怕的念頭在我的腦子裏浮現,這真的是詛咒嗎,就像阿寶所說的那樣,這些災難和阿寶的朋友們荒唐行為都是一種因果關係?

    終於看到那條步行街了,不過它已經完全變了樣,大水把它的熱鬧和繁華衝涮的一幹二淨。它似乎已經變成了一條河,河麵上漂浮著各種各樣的垃圾,雜物,甚至屍體。

    我扔下車子,遊進到一幢大樓裏,這是步行街標誌性建築,一所四十層的百貨公司,樓的底層幾乎變成了一個湖。這幢大廈仍然燈火通明,而因格外顯眼,看到它,就像是一個在大海裏漂浮幾天幾夜的亡命者,突然發現像是一座海島一樣的感覺。

    “過來,到這兒來!”站在貨架上的幾個警員朝我喊。跟我想象的沒錯,這幢大廈真的是一個避難所。他們把拉從水來,“到樓上去,你可以在哪兒休息。”

    “我要找一個女孩。”

    “我們正在找,快上去,別惹麻煩。”一個警員不耐煩的說。“你可以到樓上去找找看,看看有沒有你要找的人,上樓去吧。”一個年長些的用另一種口氣對我說。

    我進入了百貨大樓。裏邊聚滿了避難的行人,人頭攛動,黑壓壓的一片,

    幾個警員和商場保安手拿擴音器,麵對躁雜的人群,聲嘶力竭地喊著,維持秩序。

    我衝到一個保安麵前,奪過他日中的擴音器,喊到:“海嬰!海嬰!你在這兒嗎,你在這兒嗎!”接著我身上就重重挨了一警棍,險些跌倒在地,有個警察怒不可遏聲音朝我罵道:“你嫌不夠亂嗎?再嚷嚷,老子就斃了你。”從他的表情可以看出,絕不是說說而已,他已經快被這場麵搞得有些情緒失控了。

    正當我跟警察糾纏在的時候,一個女孩趕了過來,“你是找海嬰嗎?你是不是跟海嬰在一些的古董販子?”

    我衝到那女孩的身邊,捉住女孩的胳膊問,“海嬰呢,她在哪兒?”

    那個女孩竟輕輕啜泣起來:“我也不知道她在哪兒啊!她已經失丟了。”

    “在哪兒走丟的?”

    “幾個小時前,我們還在街上玩,天就下起雨來,本來我們是一起跑向這兒避雨的,後來,我倆就被人群衝散了,也不知道海嬰現在怎麽樣了。”

    “大約在什麽地方失散的。”

    “在中興超市那兒。我倆跑到那兒時候,成群結隊的人從超市裏跑出來,就把我倆衝散了。”

    現在中興超市,在地下廣場,現在已經灌滿了水,完全被淹掉了。

    中興超市距離這座百貨大樓隻有幾十米的距離,海嬰已經和她的夥伴跑到超市哪兒了,這座百貨大樓就應該是她最好的避雨場地,是她為什麽沒有在這兒呢?附近的許多大樓都已經斷電,隻有少數幾座和中興一樣有自己發電係統的大廈還亮著燈火,在這樣的環境之下,顯得格外醒目。

    我迅速地跑到樓下,“給我一隻電筒。”我朝樓下的一個警員說道。“快上去,這兒很危險。”

    他喊到。我一把奪過他手中的電筒,朝百貨大樓之外衝了出去。“迴來,你會被電死的,有很多高壓電線已經滲水。”

    大雨已經狂瀉了四個多小時了。街道上的水位不斷地飛漲,站在街上,水已經沒腰,人在水中已經無法站立了,隻能遊著前行。

    我一邊舉著電筒,一邊喊著“海嬰,海嬰。”可是聲音瞬間就被風雨給吞噬了。由於雨水的擊打,眼睛也幾乎無法睜開。在電筒的光線所照射的幾米的範圍幾內,場麵觸目驚心:除了各種各樣的漂浮著物品之外,你還能不時地看到屍體朝你漂過來。我壯著膽子把這些麵孔猙獰的屍體從身邊推開。掙紮著向前遊去。

    片刻後,我終於看到了已經被雨水吞沒的中興超市,在這場大雨的洗劫之下,成了一個蓄水池。隻有巨大的店牌還露出在外麵。

    我找到了它的入口,按照剛才那個女孩的說法,海嬰應該就是在這兒被人群衝散的。自從十多年前,撿到這個女孩起,她也跟前我經曆過了很多的事情,包括像在蒲陵村的險像環生的場麵,而且她機靈聰明,按理說,能順利地找一個地方去避雨。我最不放心的就是海嬰的性格,別看海嬰平時愛鬧,可是這孩子是個熱心腸,在這種混亂的場麵,她也許會做出一些不可知的事情出來,耽誤了自己逃命。也有一種可能就是她在逃命中也不幸觸到了那些已經涉露的高壓電!

    扶著超市的廣告牌,望著狂瀉的大大雨,就在我無措之時。突然我看到在百米處街步的一個精品屋的房頂上有一雙眼睛在望著我,那雙眼睛似乎是兩顆綠色的寶石,閃耀光亮。我使勁著睜大眼睛,並把電筒朝那邊射出,雖然在雨水的摭擋之下,看得很模糊,但是還是能辨認出,在那個精品屋的屋頂上站著的是一隻狐狸!

    不知那來的勇氣,我竟像是受了一股莫明的力量的驅使一般,朝那個狐狸的方向遊過去,那個狐狸注意到了我的舉動,但它仍然目不轉睛的望著我向它遊去。但是就在我快要抵達小屋的時候,狐狸突然從我的眼前消失了。這個賣女孩飾品的小屋,已經被水沒了一半,我沿著小屋的四周遊動,,想看看那隻狐狸的去向。在轉到它另一側的時,眼睛的一切讓讓我又驚又喜,那是一個麵有一個玻璃窗,順著玻璃窗,我發現海嬰竟然靜靜地躺在裏邊。我用電筒的手柄砸碎的玻璃,跳到小屋裏,把海嬰抱了出來。

    海嬰已經昏迷過去了。我背起海嬰,朝百貨大樓遊去。

    在百貨大樓裏,一位醫生給海嬰吃了藥,調理了一下,海嬰慢慢醒了過來。

    我幾乎喜極而泣,有些心疼似地罵道:死丫頭,再叫你亂跑,這次要不是我使出吃奶的勁撿你一條命迴來,咱爺們算是永別了。

    海嬰呆呆地笑了一下,說:我又欠你一命了。

    我把剛才的事情對海嬰講了一遍,然後問海嬰:在你出事之前,你還記得發生了什麽嗎?

    海嬰有些恍惚地說:我原本是和一個女孩一同跑向這個百貨大樓避雨的,可是在中興超市那裏,一群群的人衝了出來,把她們給衝散了。在那些驚恐萬狀逃命的人群中,我看到一個孕婦被人擠倒了,有些人還大聲叫罵著。我停了下來,企圖把那個孕婦扶起來,可是我也被人群推倒了,我吃力地爬起來,擋在女人麵前,可是又被人群推到了,有人還直接從我身上踏了過去。我最終沒有保護住她,眼睜睜著看著一個個的人從孕婦的肚子上踩了過去。我甚至能聽到嬰兒被踩碎的聲音。

    海嬰說到這裏,突然哭了起來。

    我抱了一下她的肩膀,問道“後來呢,後來你怎麽會到那個小屋裏的?”

    “我也不知道是怎麽到哪裏的。”海嬰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說,“沒想到人都是這麽狠心的,他們直接就從那個孕婦的肚子上踩過去了。”

    “在那種情況下,人都是首先要保全自己的性命的,這也是人的一種求生本能吧。這場大雨已經造成了很多人死亡,要說殘忍,莫過於這場這種天災了。”

    “死了很多?”

    “是的,很多。在我來找你的路上,就見過很死屍了。”

    “記得在我昏迷之前,那個孕婦對我說過一句話!”

    “什麽話?”

    “她說‘這些人都活不了’她是笑著說的。”海嬰說道。

    我呆了片刻,然後撫摸了一下海嬰的頭發說,“你這孩子又胡思亂想了。這會總算把小命保住了,別多想了啊,好好休息。”

    我嘴上雖然這樣說,可是聯想到阿寶和他的朋友們的那些事,再看看眼前的這場莫明的大雨,這句話真讓人有毛骨悚然之感。

    由於全城都鬧水災,市裏的救援不能麵麵俱到,許多人手都被派到其它地方去了,百貨大樓這些圍困的人群隻能靜等救兵。等待這場大雨早點過去。

    人們相擁而坐,神情漠然地等待著。

    大約淩晨之時,從大樓的外邊突然傳來一種奇怪的聲音,聲音如嬰兒啼哭,又如婦人的嬉笑,忽遠忽接,忽高忽低,像在城市的盡頭,又像是在近在身邊。

    有些人不堪驚擾,顫抖著身體,輕輕地啜泣起來。

    海嬰拉著我的衣角說,“好熟悉的一種聲音。”

    我道:“是的,跟在蒲陵村聽到的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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