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夏天快要過去的時候,城市的氣溫不降反升,處處火烤一般。阿寶給我打來電話的時候,我已經快一個星期沒有出門了。割斷了外界的一切聯係,像一隻作繭的蟲一樣蜇伏在家裏。

    很長一段時間,我都被阿蓮的事情折磨的幾近崩潰了。思念和震驚像是刀子一樣一起絞割著我的身心。

    因為足不出戶口,阿寶打來電話之前,我甚至都沒有意識到眼前的這個省城裏的氣溫已經高到一種離譜的程度了。

    我走出的公寓的大廳口的時候,立刻有了一種炙烤的感覺。阿寶一把把我拉到他的車內。

    “天呢,怎麽會這樣?”我叫到。

    “有一些日子了,而且氣溫每天都在升高。全城市的人都休假了,這樣的溫度下,能不能活命都難說,更不用說是工作了。”阿寶看了我一眼,罵道,“最近你怎麽好像一個屁一樣的消失了,我費了老大的勁才把你挖出來。”

    還沒有等我迴答,阿寶又道“別再為那個女孩的事情勞心了,舊的不去,新的不來,你搞古玩的,應該懂這些,不用我教你。”

    阿寶舉重若輕地說。

    “我快瘋了。”我喊到,“一個活生生的女孩就這樣從你眼前消失了,而且有人告訴你,這個女孩在兩年前就已經死去了,真是活見鬼。”

    其實不僅僅如此,在在阿寶的引見下,我得到了阿蓮學校的一個老師的幫助。當那個學務處的老師把阿蓮的學籍檔案拿給我看時,我幾乎驚呆了,因為檔案裏白紙黑字地寫著阿蓮的出生地正是那個風雲乍起的小山村-蒲陵。

    通過這個老師之口,我還得知,這個學校的確是死過兩個女孩,而且死法和阿蓮所說的絲毫不差,這意味著,阿蓮所講的那些故事,並不完全是她的杜撰,至少有一部分是真的。

    “阿蓮這個女孩是真的死了,學校都已經說過了,她是兩年前跟一個考古隊去新疆的時候,被流沙給吞了。至於你後來見的那個女孩,可能是一個冒名頂替者,用你們的行話,叫什麽來著,對,叫贗品。至於造假的目的嘛,有很多種,比如為了一張學曆證書,或者其它什麽目的都有可能。”

    我沒有再說話,至少當時還沒有打算把那夜和阿蓮在湖邊纏綿時發生的事告訴他。我轉過臉望著車窗外。由於高溫,路上的行人很少,這樣的天氣,真有烤死人的可能,你可以清楚地看到地皮正冒著白旺旺的蒸氣,油漆馬路似乎也要被融化掉。

    “市裏對這樣的天氣有什麽反映嗎?如果這樣的溫度持續下去,後果可能不堪設想,應該考慮一下救災的問題了。這樣繼續下去,死人是不可避免的了。”

    “不瞞你說,已經有死人的事情發生了,不過一直在封鎖消息,惟恐造成人心慌亂。市裏也已經招集了很多氣象專家開會了,可是那些所謂的狗屁專家,對空洞的理論,倒是頭頭是道,但是拿不出一點解決實際問題的措施。他們認為這隻是氣候異常,很快就會降溫的。”

    “你今兒找我幹嘛啊,這可是個大事件,不趕緊搞點新聞稿子,你倒有閑心啊跟我扯談?!"

    “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什麽地方?”

    “去了你就知道了。讓你降降溫。”

    在路上,阿寶跟我討論起這個城市曆史上曾經發生的那些自然災害。

    這個城市建城於公元前13年,到現在也已經有二千個年頭了,在這兩千年裏,大大小小,各種各樣的災荒都鬧過,包括水災,旱災,蝗災都發生過。顯然阿寶對這些曆史了如指掌,他滔滔不絕地給我講敘這個城市的災難史,栩栩如生,仿佛他親曆過一樣。

    “每次災難之後,都是屍骨滿城,人口驟減,特別是清代康熙年間發生的一次蝗災,差點讓這個城市滅絕。”

    阿寶所講的那次蝗災,可見於正史,沒有的任何的疑異,一位當時駐守省城的文官在他的筆記中詳細描述了那次災難:在一個響午,天突然黑了下來。突如其來的幾片烏雲摭住了太陽,後來烏雲竟然慢慢接近,人們驚奇地發現,這根本就不是什麽多烏雲,而是摭天蔽日的蝗蟲群。在人們還沒有迴過神來的時候,更加可怕的事情發生了,這些蝗蟲像是瘋了一般對人群開始攻擊,撕咬人們的臉龐,身體,人們喊叫著,瞬間一個個變得血肉模糊,直至變成一具具的白骨。這次蝗災幾乎帶去了這個城市一半的人口。

    原本流蝗是不攻擊人的,隻是略食人們的莊稼,隻所以變得如此瘋狂,很有可能是餓極了,因為,那個年頭,兵荒馬亂,田地荒蕪,活人的都食不果腹,觀音土都被吃光了,那還有糧食讓這些昆蟲食用啊。

    除此之外,還流傳著很多說法。比如有人說,這是上天對人們的一種報複,天下已經被人們搞得烏七八糟,那年月經常發生換兒互食的事情發生,有悖天理人常,故上天要降罪於人間。這種說法顯然是荒唐的,因為造成那個時代悲劇的是那些達官貴人,如果上天真的有眼要懲罰,也應該征罰這些人才對,而不應該把善良的百姓一起降罪了,他們是無故的。

    後來人們還驚訝地發現一個史實,這次蝗災發生的年份竟然就跟蒲先生出生時間吻合,不免有些猜疑。一些說書人率先編出了他們的故事,他們說這是蒲先生的“陰風”,而且言之確鑿。在他們的心目中,蒲先生身上有十足的靈氣,這種靈氣多半來源他書講的那些鬼怪之事,

    但並沒有多少人會當真,隻是當把它當作茶餘飯後的談資。但是有一些年長者在家供奉蒲先生,他們把蒲的畫張貼到牆壁上,常年香火不斷。這確是事實。

    我們的同行,對這些傳言,一向表現的很敏感,因為這些傳言就像股票信息一樣,影響到你的投資,同樣的,這些傳言會指引著淘寶的動向。如果一件古玩一旦跟這種傳言扯上邊,那市場價就會猛漲。

    到這個城市老城區的大街小巷去轉轉,有時也會有不少收獲,比如蒲鬆齡的畫像,與之相關的印章,雖然都不是出自名家之手,大多是民間藝人的作品,可是多產自清末,或者民國年間,也算是有些來頭了。

    原本阿寶對這些傳言很不屑,阿寶為人一向嚴謹客觀,在他的眼中這簡直沒是沒邊的瞎扯的之事,但是今天好像變了一個人一樣,主動跟我探討這件事的真偽,著實讓我吃驚不小。

    他很認真地感慨道“難道,這真的隻是曆史的巧合嗎,有些事情真的太難解釋了!”

    我打趣到,“這本就是些傳聞而已,你們這些新聞工作者,要事實,要客觀,怎能迷信這些小道消息,這些傳聞隻不過我們這些小老百姓的閑扯玩的,不可當真。”

    “這個城市建城有一千多年了吧,各種各樣的災禍都鬧過,可是像現在這樣的高溫天氣好像還是第一次。”

    “地球一直在升溫,雖然像今天這樣的溫度高的有些離譜,但並不離奇。”

    “你小子是不是真的一個星期沒食人間煙火,這一個多星期,你就沒看一看新聞嗎。立秋已過,各地溫度都在迴落,隻要我這一個城市居高不少,不降反升。隻要這們這一個城市!你去看看氣象圖,我們的城市現在是一個孤零零的點,一個不合常理,一個可思議的點。”阿寶提高了嗓門的分貝喊到。

    車子行施到城市外環的時候,我開始明白為什麽城市的車輛如此之少了,原來都奔到城外了,一輛輛大大小小,五顏六色的車子,頭接著屁股,屁股接著頭,把公路排得滿滿的。像一條條的蟲一樣朝城外爬去。本以為隻有在戰爭片裏,才能看到這種大逃亡的場麵,今算是開了眼界了。

    “還不至於到這種地步吧。搞得跟世界末日似的,把空調開大點,在家躺兩天就過去了。”

    “都是有有錢人,命自然金貴,容不得一點閃失,這些外逃的都通過各種途徑得到了已經死人的消息。”阿寶分析說。

    天黑之前,阿寶終於把車子開到了城郊,在一座山前,停了下來。眼前的山,名叫烏山,此山既不秀美,也沒曆史,但在這個城市竟然還有頗有些名氣。原因就是這個城市地處平原,人們常年難見一座真山,物以稀為貴嘛,這座沒什麽特點的山成寶貝也就好理解了。

    曾經,在閑暇之時,我也和海嬰來此遊玩幾次,每次都有索然無味之感。這座山就海拔而言也不過500米,其實是一座丘陵,但和魯中的丘陵比起來,簡直就是一個小醜,不成樣子。

    “你就帶我來這個地方啊,天熱不死人,也被你這活人氣死。你搞什麽搞啊。”我抱怨到。

    “少廢話跟我來。”阿寶從車子後備箱裏拿出一隻電筒交給我。又掏出一把鐵鍬攥在手裏。

    阿寶帶我沿著烏山南麵往上爬,這是一道山脊,沒有道路,雜草叢生,滿是碎石,先進很不方便。阿寶用鐵鍬鏟除雜草荊棘,在前邊開道。大約走到半山腰的時候,他停下來,不知為何,這兒的植被長得格外茂盛,我正在納悶,隻見阿寶用鐵鏟撥開了一些碎石,隨著那些碎石,竟然出現了一個真徑有半米左右的洞口。

    我還沒愣過神來時候,阿寶就把半個身子鑽了進去了,我拽住他的腿把他拉出來,責問道,“怎麽迴事啊,還沒搞清楚呢,你就往裏鑽,萬人是老虎洞呢,你這不是白送嗎,你想死也不能這麽死啊?咱總得留個全屍,好下葬地體麵些,你說對吧。”

    阿寶坐在地上,摸了一把臉上的汗,說到“我已經進去過了,放心吧,沒事,該發生的事兒也已經發生過了,再怎麽著也論不到我們兄弟頭上了。”

    “你說的這是什麽狗屁話啊?我怎麽越聽越糊塗啊。”

    “你進來看看就明白了。”

    “你不說清楚,我可不敢進去。見鬼了,我知道這是個什麽洞啊。”

    “你小子羅嗦個屁啊,利索點。”

    我打開電筒跟在阿寶後麵,向洞裏爬去。爬行了大約四五米的距離,山洞突然開闊起來,完全可以直立了。我舉著電筒在山洞裏轉了一圈,感覺這個山洞就像一個地窖,猜想大約附近的老鄉挖來儲藏糧食的。阿寶聽完我的猜測後,用一種嘲諷的口氣說“你的想法好溫馨啊,你看看上邊。”

    “什麽上邊?那兒的上邊?”我有些緊張地明知故問。

    “這個洞的上邊。”

    我把電筒向上射,在看到洞頂的那幅圖案時,心頭一驚,電筒脫落到了地上。

    “看到了什麽?”阿寶問道。

    我沒有迴答他,剛才的那一瞬,真正讓我令略一迴觸目驚心。阿寶拾起電筒重新照亮了洞頂。那洞頂上有一隻狐狸的圖案。真狐一般大小,惟妙惟肖,如果不仔細看,會以是活的。

    “你仔細看看它。”

    在阿寶的提醒下,我突然發現這個山洞裏的狐狸跟印章裏的那個一模一樣,隻不過大了一號。它就在我們頭頂之上,不像是雕刻上去的,更不像是噴印上去的,倒像是一隻活生生的狐狸匍匐在哪裏,活靈活現。我看它第一眼的時候,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是怎麽迴事。”我一臉驚訝地問阿寶。

    阿寶卻癱坐在地上,神情木然。

    過了許久,在我的一在追問下,阿寶開始斷斷續續給我講了幾個星期前發生的事:“十多天前的一個周末,我跟幾個朋友一起喝酒,喝完的時候已經很晚了,但是那幾個人朋友還沒有盡興。其中有一個人提議到郊外去兜兜風。大家都很有興趣,我們就醉酒駕車向城外駛去。大約行駛到外環的時候,有人突然叫了起來,借著車燈的照射,我看到,前方有一隻似狼似狗的東西在奔跑。我們加大了油門,靠近它,慢慢地我們看清了,這根本就不是什麽狼什麽狗的,竟然是一個體型肥胖的狐狸。我是第一次見到活生生的狐狸,感到很興奮,車裏的其他人也跟我一樣,大唿小叫的。我們開車跟緊它,但是追到一片田野的時候,竟然跟丟了。我們幾個人找了塊草地躺下。大約是半夜的時候,突然有人叫了起來,‘看,它在哪兒’。借著朦朧的月光,我們看到那隻消失的狐狸又出現了,它正朝一座山裏跑去。我們幾個人就追了過去。在接近這隻狐狸的時候,有一個人提醒到‘我敢肯定,這兒會有一個狐狸窩。今晚我們就端它的老巢。大家小心,這畜生是最狡猾,如果讓它發現我們跟蹤它,就泡湯了。我們就這一樣跟著它,在一片灌木叢裏,狐狸消失了,我們撥開那片灌木叢裏,果然找到了一個山洞。”

    阿寶瞪著眼睛,聲音也有些發顫了,我幾乎能猜到他和他的那幾個朋友接下去幹了什麽。

    “大家都想爬進洞裏去瞧瞧但誰都沒這個膽量。有一個人提出了他的想法:用煙把狐狸從洞裏熏出來。結果大家都認為是個好主意。在點火之前,我對他們說,‘現在都保護野生動物了,我們這樣幹是不是有點欠妥’。話說出口之後,馬上遭到了他們的排斥‘你怎麽這麽迂腐啊,我們什麽時候說殺它了,隻是跟它玩玩而已。你別掃興’我想也不至為一隻狐狸和朋友反臉,就再阻攔。可是後來的事情超出了我們的想象,一方麵我們往洞裏塞的雜草太多,另一方麵因為秋天將至,植被都幹枯,極易燃燒。一點上火,就再也控製不住了。整個山洞成了一個火爐。接著我聽到山洞裏狐狸淒慘有嘶叫聲音,也是一種驚魂似的聲音,我們幾個中年男人,聽到後,都呆在了那裏,不知所措。”

    此事雖然讓人心痛,但我更警覺阿寶給我講此事的目的,我聽完他的講敘後,很敏感地問他,“難道你感覺這事和現在的天氣異常有聯係?”

    阿寶抬著盯著我說“發生這個事情之後,我發現自己的精神頭已經大不如以前了,每夜惡夢連連,大腦一片混亂,時常有幻境在我眼前出現,像是中了邪一般,告訴你,我感覺自己已經被一種神秘的力量支配了。”

    我根本不敢相信這是往日那個理智,沉穩的報社主編說的話。不僅僅是我,任何人聽到這種胡言亂語都會以為這個人已經神經錯亂。

    “是的,你們做得不對,但你們也僅僅隻是殺死了幾個小生命而已,雖然手段是有些殘忍。但這和殺死幾個人是截然不同的,它們僅僅是些畜牲,和幾隻雞沒什麽大的區別。”我企圖安慰一下阿寶。

    “記得以前,你給我講了很多你們家鄉的事。你曾經對我說過,狐狸是特別有靈性的小生命,能感知生死,感知陰陽之事。我還記得你給我講過的一個故事,你們家鄉有一戶地主,這個地主的兒子耍劣,燒死了一窩狐狸,後來這戶地主家就神秘地起火了,他的兒子在這場大火中活活燒死了,家財也燒光了。開始我還覺得你荒唐,沒想到現在。。。。。。”阿寶寶竟帶著一絲莫明的笑癡癡地說。

    “這隻是傳言而已,你以前可是對這些事很不屑的。其實都是些不靠譜的傳聞而已,”

    “不,這絕對僅僅是傳聞。你看現在發生的兩件是多麽的相似啊!”阿寶叫到。

    “那又怎麽樣?它們沒有必然的聯係,你不是還好好的嗎?你想太多了。”

    “我的朋友都已經死了,那些參與這件事的人,死法幾乎一模一樣,他們相繼在馬路上倒下,本以為是中暑,但是送到醫院的時候,他們的身體都已經焦黑了。像是烤熟的野鴨子。”

    阿寶說完,拾起掉在地上的電筒,向洞頂照去,“你看看這隻狐狸,你應該對它很熟悉了。在我的那些朋友死去之後,我天天到此洞跪拜,算是贖罪,我祈求能幸免遇災,逃過一劫。"我順著電筒的燈光,向那隻狐狸望去,也許是緊張的緣故,竟然感覺頭頂的狐狸也在上麵緩緩地爬動。

    "它是最近才出現的。"我看到阿寶渾身有些顫抖地繼續說到“現在我知道死亡是多麽恐怖的事情。我怕死,更害怕這樣莫明其妙地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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