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炎似乎也察覺到他的小兒子被他嚇到了,安撫的在他臉上輕輕拍了拍。

    項炎在別人的眼裏,那就是一尊活閻王,他要是陰沉著臉的時候,別說是葉小樓這樣十幾歲的孩子,就算是大人看著都心裏發寒。

    但是在葉小樓麵前,項炎終歸是不同的,即使臉色再怎麽陰霾,眼神裏也有一絲不可察覺的縱容。

    他這樣把葉小樓壓在身下,緊緊盯著他的樣子,雖然看上去有些懾人,但是事實上力道控製的很好,既不會讓葉小樓感覺到疼,又讓他動彈不得。

    “知道我為什麽把這裏送給你嗎?”

    葉小樓愣了一下,緊接著就搖搖頭,眼神裏帶著惶恐。

    項炎剛才問的那句話,葉小樓心裏是隱隱有些明白的,他當然記得這裏,因為這間房子是當初他被關的地方,這個小房間當時連個透氣的地方都沒有,現在卻整整擴大了一倍的麵積,透過巨大的窗戶還能看到窗外的花園。

    項炎沉吟了半響,才緩緩的開口說:“這個院子,是我小時候曾經待過的。”

    葉小樓驟然睜大眼睛。

    “你剛才說之前不喜歡這裏,是因為被關過吧?”項炎換了個姿勢,把他受了驚嚇的小兒子抱在自己懷裏,“以前你剛來這裏的時候,是爸爸不對,不該關著你。”

    葉小樓沒想到他會這樣說,一時間有些慌張,“爸爸,我從來沒有怪過你,以前那些事情我都已經忘了!”

    “既然忘了,那你怕什麽?”

    “……我沒有害怕。”葉小樓有些底氣不足,把頭埋在他的肩膀上,不敢看他。

    項炎拍了拍他的肩膀,等他平靜了一會才說:“你之前做夢的時候,夢見過這裏吧?”

    葉小樓身體微微一動,項炎立刻就察覺到了,他把葉小樓整個抱起來,讓他坐在自己的懷裏,也不在意他不抬頭看著自己,他知道自己的小兒子現在是不想麵對他的。

    葉小樓睡覺有時候非常的不老實,就算是有項炎在身邊,他在做夢的時候也有些神經性的痙攣。

    有一次項炎甚至大半夜裏聽見了他動靜,睜開眼就發現葉小樓緊緊抓著他胸前的衣服,項炎把他的手握在手裏,發現他的體溫很低,手心裏竟然全是冷汗。

    他不知道是夢見了什麽,項炎湊過去的時候,甚至聽見他脫口而出的一聲呻吟。

    ……不要……關著我。

    那聲音仿佛是從內心深處泄露出來的,不為人知的恐懼,葉小樓平時再怎麽遇到讓他害怕的東西,也沒有像現在這樣,仿佛整個人都被絲絲的禁錮在可怕的深淵裏,掙脫不得。

    項炎當時心裏也不知道是什麽滋味,他從來沒有過如此接近過他的小兒子內心深處的感覺,好像一直以來被隱藏起來的東西終於在他毫無防備的時候泄露出來了一點。如果不是深夜裏聽到這句話,項炎也許一直都不知道他的小兒子心裏還有這麽懼怕的東西。

    他想起葉小樓剛來的時候,那個時候他被項柔的事情攪得心情陰鬱,葉小樓又是被他的大兒子給撞出來的,他讓人把他從醫院裏帶迴來,卻沒有立即再去管這件事情,有一個原因就是當時並不想看見這個孩子。

    但是他也沒有想到葉小樓被關在這個小房間裏差點被活活悶死,他帶著人趕過去的時候,看到他的那一瞬間甚至以為他已經死了。

    那時候項炎的心情是很複雜的。

    如果這個和他不相關的孩子真的死了,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畢竟他來曆不明,見到他的反應又那麽奇怪,項炎預感這個孩子很可能會給他本來的一堆麻煩事再添上一件,他如果就這麽死了,那這件事情就跟一陣風一樣過去了,一點痕跡都留不下。

    那一刹那的心思他後來已經不太記得了——也許是刻意的忘了也說不定。

    但是當時他聽到葉小樓微弱的跟小貓求救一樣的聲音,那一瞬間陰暗的心思立刻消失的無影無蹤,甚至跟從來沒有過一樣,他幾乎是立刻就怒從心起,朝著門外看守的保鏢厲聲大罵,葉安見著不對立刻出去讓人聯係醫生,項炎就抱著葉小樓虛弱的身體,感覺像抱著一個生命快要流失掉的脆弱的軀殼。

    他身上的血腥味十分濃重,隻有聲音像是拚勁所有力氣,幾近絕望的唿喚。

    “爹爹……你不要我了嗎?”

    那一刹那的滋味是項炎從來沒有過的,他幾乎是立刻就明白了自己真實的想法。

    ——這個孩子不能死,否則,他很可能一輩子都會後悔,一直後悔到死。

    “爸爸不希望你再想起以前的事情。”項炎一手輕輕撫摸著他的頭發,低聲說,“這個地方已經是你的了,你想怎麽樣都沒有人管,就算是毀了也沒有關係。”

    葉小樓的臉深深埋在他的肩膀上,放在他胸前的手微微一緊,抓住了他的衣服。

    “可是這是爹爹送給我

    的禮物。”

    葉小樓像是不知道說什麽似的,喃喃的重複這句話:“……是爹爹送給我的。”

    “我送給你的東西還少嗎?”項炎笑了起來,挪揄道:“上次被你弄壞的那塊表不也是我給你的?”

    葉小樓想起那塊被他拆的七零八落最後被扔到垃圾箱的表,頓時有點心虛了,幹巴巴的說:“那不一樣。”

    “哪裏不一樣?”

    這孩子估計還不知道,那一塊表要是在普通人手裏,跟一套房子的價值都差不多了,他當時拆的時候眉頭都沒皺一下,拆完之後還含著眼淚委委屈屈的拿著零件去找他,讓他再組迴去,項炎當時在看文件,看也不看就把他手裏那些零碎的零件一把扔了,結果這孩子眼睛隨著他的動作轉了一圈,眼淚嘩啦一下就流下來了,項炎迴頭一看,呦,這還真哭起來了。

    不過是一塊表,哪有他小兒子的眼淚值錢?項炎哄了半天才把他哄好,差點真的讓人從垃圾箱裏把那些零件拿出來再修迴去。

    “我就知道爸爸不高興我拆。”葉小樓皺起眉頭,“這件事我都快忘了,反正以後爹爹的東西我再也不隨便破壞了,這裏也是。”

    他突然又把眼睛瞪起來,鼓起腮幫子,“這裏也是我的,誰也不許拆。”

    誰要敢拆我就把他給拆了然後扔到垃圾桶裏!

    ——當然這句話不能在他父親麵前說出來。

    項炎沉默了一會,“那你以後要是還做噩夢呢?”

    “不會的,我不會再夢見這裏了。”葉小樓搖搖頭,“我都不記得這裏以前是什麽樣子了,那時候我光顧著睡覺,也沒怎麽害怕,爹爹不用擔心我。”

    項炎一言不發的看著他,他的眼眸仿佛深潭一樣深不見底。

    但是葉小樓的臉上並沒有一點逞強或是猶疑,他漂亮的眼睛十分清澈幹淨,那裏麵隻倒映著他的影子。

    項炎當然不會懷疑他的小兒子,但是那個時候葉小樓的樣子實在讓人心驚,好像夢裏他還被人關在一個漆黑不見五指的地方,永遠也逃不出來一樣。

    他不希望他的小兒子被束縛在什麽地方,如果非要如此,那也隻能待在他的身邊。

    隻有在他的身邊,項炎才能給他足夠的自由。

    “好。”項炎終於說,“但是如果你以後再做噩夢,我就讓醫生過來給你看看。”

    葉小樓想反駁什麽,但是項炎又

    恢複他說一不二的樣子了,葉小樓隻得訕訕閉了嘴。

    天色漸晚,他們兩個人第一在這個房間裏吃了晚飯,管家還動了點心思,特地讓廚房給他們準備了一桌日式料理,讓小公子坐在榻榻米上吃。

    葉小樓死活不吃生魚片和壽司,到底還是項炎半哄著喂了一點,吃的時候臉色有點發白,吃下去雙眉開眼笑了。

    如果項炎突然說了一句話,差點讓葉小樓噎死。

    “我聽說你們學校今天考試了?”

    “……爹爹,你怎麽知道?”

    項炎給他拍後背,似笑非笑的說:“你今天迴來這麽早,難不成是逃學了?成績考得不好?”

    “才……才沒有呢!”葉小樓漲紅了臉,說,“逃學什麽的我才不會幹呢!”

    項炎神色不變,眼裏隱隱帶著笑意。

    葉小樓又有些心虛了,他想起那些被他撕壞了的,焚屍滅跡的測驗單,“至於成……成績什麽的,現在剛考完還不知道呢。”

    項炎笑了起來,“考不好就考不好,爸爸還能因為這個罵你不成!”

    葉小樓實在難以解釋他之前真的跟同學討論過如果他把成績單交出來,他的父親會不會因為成績的問題罵他,不過顯然,這件事情是連想都不用想的。

    他就算是得了倒數第一,也許項炎還會反過來安慰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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