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輕將貓眼抽出來,萬一他真的遞進來冥幣,是該燒掉還是怎樣?


    正胡思亂想著呢,身後啪嗒一聲,我扭頭一看,地上掉了枚銅錢,就是古代的那種鋼鏰,隻是不知道哪個朝代,我一愣神,心說怪不得人家是鬼我是人呢,還以為要從貓眼裏塞進來,沒想到直接從空氣裏掉下來了。


    給了錢,我該跪下磕頭了,腿還沒彎下去,門外呸的一聲,有片黏糊糊的東西貼在我臉上,還有一股子煙味,當時我就火大了,這可是鬼嘴裏吐出來的唾沫,誰知道會有什麽後果,指不定就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


    不就是吐口水麽,誰不會呀!


    對著貓眼噘起嘴,狠狠啐出一口,門外的尤勿氣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不停罵我是個忘恩負義的小人,還說自己這輩子最大的錯事就是瞎了眼認識我這個朋友,早知道會這樣,下午就直接迴家了,絕不管我的死活。


    聽他話裏的意思,好像是和我吵架之後,一個人去喝了點酒,眼看就十二點了,擔心不過又跑來找我。


    疑竇漸生,我猶猶豫豫的又湊上貓眼,想看看門外尤勿的表情,可這一眼,卻險些嚇得我抽了過去。


    尤勿的身後還有一個尤勿,而正在叫罵的尤勿卻渾然不知,讓我感到驚悚的,是第二個尤勿手中牽了個女人,鳳冠霞帔,一身紅嫁衣,我看到她的同時,她掀起紅蓋頭,白慘慘的一張俏臉上,緩緩流下兩行清淚,是文靜的模樣,容貌一模一樣,那眼神中眷戀不舍的感情,與我去上大學前夕,出現在文靜眼中的神采萬分相似。


    我不可能記住那種眼神,可心中的痛楚卻一般無二,這讓我有個感覺,她真的是文靜。


    她衝我遙遙一拜,眼中閃過一絲絕望,毅然決然的覆上蓋頭,就在此時,電梯開了,牽著文靜的尤勿扭過臉,歪著頭,陰森森的對我笑了笑,盡是得意與嘲諷,隨即走進電梯。


    我喊了一聲文靜,電梯關閉,正要衝出門卻猛地怔了一下,轉身跑進臥室。


    臥室裏空蕩蕩,少了兩個大活人,卻多了一副紙紮的扁擔和兩個籮筐,一條白布橫在籮筐中間,白布上綴著一朵絹花。


    這是成親時送的聘禮,我小時候見過,隻是紅色變成了白色,看上去很是詭異。


    “尤勿”把文靜搶走了,我顧不上其他,衝出門去,電梯已經快下到一樓,正在叫罵的尤勿愣神,急忙追著我進了安全通道,問我要去哪裏。


    我邊跑邊解釋,下午你走了之後,有個鬼裝成你的樣子把我騙了,剛剛他把文靜帶走,估計是要娶她。


    尤勿喘著粗氣問我,有沒有照中年人的囑咐去做。


    我說做了,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會這樣,八成是被他給騙了。


    可我同樣不知道的是,他為什麽要騙我,就算施工隊不想與我聯合起來對付師婆,也沒理由幫著鬼欺負文靜呀。


    衝到一樓時,電梯早已靜止,我又趕忙去問門口的保安,他們說沒有看見奇怪的人。


    我心急如焚,衝到馬路上大喊文靜的名字,除了路人側目,再沒有半點迴應,尤勿一直追在我身後,此時匆匆說道:“王震你冷靜一點,這件事有問題,你連門都沒有開,那隻鬼怎樣把文靜帶走的?”


    我吼道:“那他媽是鬼啊,你問我?”


    “對呀,鬼多牛逼呀,為什麽要等到我敲門才帶走文靜?直接打暈你不就行了?你別著急,咱們去施工隊找人問問。”


    尤勿要去開車,我卻忽然想到某些事情,揪住他的袖子說:“你走,我一個人去。”


    尤勿勃然大怒:“都他媽這時候了你還跟老子過不去?是我不對,我不該跟你王大爺生氣,咱們先把文靜找到,我再給你賠罪行不?”


    我冷漠的搖搖頭,告訴他:“我信得過尤勿,信不過你,我怎麽知道你不是鬼變的?你進不來我家,卻可以在樓道裏裝神弄鬼,”抄起一塊板磚,我說道:“他讓我無論如何也不能開門,可是我開了,我不知道是不是中了你的計,反正我現在誰也不信,你要真是尤勿,還拿我當兄弟,別跟著我!”


    僅僅沉默了一秒,尤勿轉身就走,留下一句:“我在樓下等你迴來!”


    沒有看他,我向新橋跑去,穿過巷子再過條馬路就到了,此時夜深,路上行人不多,我一路上哭天喊地也沒人攔住我扭送派出所,遠遠看到黑漆漆的橋梁時,我喊著文靜的名字,空蕩蕩的夜幕下,別說迴應,連迴聲都沒有。


    拚了命的跑到橋頭,我正要上橋,路邊傳來一個略帶欣喜的清脆嗓音:“嘿,你在找我麽?”


    月光下,一個苗條的人影煢煢孑立,黑色長裙,黑色高跟鞋,露在外麵的肌.膚白滑如脂,她笑盈盈的看著我,臉上有兩個淺淺的酒窩。


    好像是安素?


    第一次見她是在公司門口,當夜的月光並不明亮,第二次是病房裏,那次更暗了,今夜的月很皎潔,在她身上灑了一層乳白色的光輝,好像從月亮上飄下來的仙子,看得我有些發癡,不敢相認。


    她落寞的說了一句:“哎,你果然不記得我了!”


    我小聲問道:“安素?”


    她笑了笑,有些淒楚,卻沒有否認這個名字,我大喜過望,衝過去拉著她的手,向橋上走去:“快快,幫我救表妹,她被鬼捉了!”


    安素輕飄飄的說了一句:“我為什麽要幫你呢?”


    我愣在原地,脖子僵住了似的,很機械的扭過頭,不敢置信的看著眼前依舊淡然的女人,剛才的話讓我恨不得扇她兩巴掌,可想來想去,她好像確實沒有幫我的理由。


    可我認為這是赤.裸裸的背叛與拋棄!


    初次見麵她就恨不得用眼神把我扒光,之後又親口喂我吃蘋果,儼然把自己當成我女朋友,現在我讓她幫忙救表妹,她居然翻臉不認人了!


    感情這一切都是我一廂情願,舉個粗俗卻貼切的例子,一個男人整天調.戲一個女人,有天這女人問他,你是不是喜歡我,那男人愕然道,沒有呀,我隻想幹你,不想娶你。


    那女人肯定要扇她一巴掌的,可我不能這樣做,還要忍氣吞聲的說,我就這一個妹妹,隻要你幫我救文靜,要我做什麽都可以。


    安素兩手一攤,居然得意洋洋的吹起了口哨:“不救。”


    “那你告我她在哪裏,我自己救!”


    “不告!”


    看她一副挑釁的樣子,我心裏急得上火,眼瞅著四下無人,就想拖到河邊嚴刑逼供,可我不確定能不能打得過她,挨一頓揍還是小事,耽擱了救文靜的時間可就糟了。


    咬咬牙,瞪了她一眼便要上橋,去河對岸的板房裏尋找那個中年人,安素將我拉住,語氣裏帶了三分幽怨的說:“你要去哪?不是告訴過你不能上橋麽?”


    “白天已經上了,趕緊鬆手。”


    “白天是白天,現在是現在,今天夜裏一旦上橋,你必死無疑。”


    安素說的很認真,我卻沒當迴事:“死就死吧,要是文靜出事,我也不活了!”


    我想甩開她,可安素的手卻像是鐵鉗一般堅硬,非但不能掙脫,甚至無法帶動她的胳膊,看這架勢,就算真的動手也打不過他,想想當夜那老男人對她的畏懼,這安素應該是類似道姑之類的東西。


    硬的不行就來軟的,放之四海而皆準,我好言相求,告訴她文靜是個很可憐的女孩,我必須要救她,可安素鐵了心不讓我上橋,最後我問她,老子的死活跟你有什麽關係?


    安素那白嫩的臉蛋一下子變得快要滴下血來,小聲囁嚅道:“人家喜歡你唄!”


    “那你倒是幫我救文靜呀,老子跟你結婚還不成麽?把你當祖宗供著還不成麽?”她還是搖頭,我隻好以死相逼,安素卻說她不在意我是生是死,唯獨不能死在橋上。


    眼看她油鹽不進,每耽誤一秒,文靜就多一分危險,心裏煎熬萬分,撲通一聲我就給她跪下了,把腦袋當石頭似的往地上磕,連哭帶鬧的求她幫幫我,就算不能幫,起碼不要阻攔我。


    而然我沒想到的事,我這一跪,安素也跪下了,眼睛裏濕漉漉的讓我不要這樣,看她的模樣應該是心疼我,於是我可著勁的糟蹋自己,安素托著我的腦袋,不讓我給她磕頭,趁這個機會,我側著身子打個滾,爬起來撒腿就跑。


    一隻高跟鞋砸在腳腕上,踉蹌兩步,摔倒在地,我都沒看清安素怎麽過來的,忽然間就坐我肚子上了,哭哭啼啼的說:“你別鬧了,如果我有辦法,也不會眼睜睜看著她死的,難道你還不明白?你妹妹早就死了,昨天夜裏就死了。”


    石破天驚的消息在我耳邊炸開,腦袋裏一片空白,隻是怔怔的問她在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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