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阿嬌!”


    出了長樂宮沒太遠,便聽見有人在叫我的名字,我轉身望去,卻是劉徹,身邊自然跟著他的那個小伴讀韓嫣。


    劉徹身著鴉青太子服,倒無甚特別,而韓嫣一身玉色,讓原本就五官分外秀美的他更多了幾分妖嬈嫵媚之意來。


    我心下反感,但顧忌是在太後宮前,念及方才竇太後的話,隻得低下頭,盈盈一福禮:“阿嬌給太子殿下請安。”


    劉徹微微一抬手,“阿嬌不必多禮,今日是進宮來見皇祖母嗎?”


    我亦答話簡潔:“是。”


    “聽聞今日衛良人的弟弟也隨阿嬌入宮了?”劉徹眼波流轉,倒不似孩童,話中有話道:“衛氏美貌,六宮皆知,隻是不知衛青的相貌較之其姊如何?”


    我淺淺一笑,道:“太子謬讚,論氣韻風姿,自然誰都及不上殿下身邊的這位。“


    “是否及得上阿嫣,總要讓孤見一見這位衛青才知曉。”說話間,劉徹已然朝我走進了兩步,言語曖昧道:“莫不是見孤一直在說別人,阿嬌惱了?”


    我從容的後退了兩步,與劉徹拉開了距離:“殿下說笑,阿嬌即便要惱,也不會同男子多計較,隻是衛青年幼,不懂規矩,怕會衝撞了殿下……”


    “阿嬌多慮,衛青既是衛良人的幼弟,又是堂邑侯府的人,即便有所冒犯,孤也不會與他計較……”


    話未說完,少年清越穩重的嗓音卻已傳進耳邊:“衛青見過太子殿下,見過翁主。”


    “奴婢拜見太子殿下。”


    不曾想竟這般巧,會在此時此地遇到剛從承明殿見過衛子夫的衛青和子衿。


    “膚如凝脂,領如蝤蠐,齒如瓠犀。螓首蛾眉。”劉徹忽而吟誦起《詩經》來,而後對韓嫣說道:“阿嫣姿容俊秀,如今看來,竟被堂邑侯府的小小馬奴比了下去。”


    “太子殿下若是喜歡,便一並帶迴東宮。”韓嫣眼角微揚,說不出來的柔媚風情,“臣下喜騎射,聽聞衛青善馴馬,臣下與他也算是相得益彰了。”


    劉徹略一沉吟,笑道:“如此甚妙,便依照阿嫣的意思辦吧!”


    見他二人言語中竟將衛青與韓嫣相提並論,言辭輕浮,我愈發覺得侮辱了衛青,諷道:“衛青是本翁主的人,殿下是否應先過問阿嬌的意思?”


    “翁主與孤本有婚姻之約,衛青是翁主的人,自然也是孤的人,翁主何必介懷?”劉徹麵上的笑容愈深,“況且,如此妙人,留在侯府,不過是區區馬奴,豈不可惜?不若隨孤迴東宮,自不會辜負衛卿絕妙風姿。”


    我欲發怒,衛青卻上前一步,恭敬道:“謝陛下厚愛,隻是翁主於衛青姐弟有恩,衛青亦發過誓,此生隻願為翁主牛馬,不敢辜負。還請陛下成全。”


    言語姿態不卑不亢,劉徹聞言微有惱意,但卻一閃而過,卻又伸手欲撫上衛青的麵頰,我想到他方才話中的調笑意味,心中一陣惱怒,竟一個衝動,“啪”地一聲打開劉徹的手,攔到了衛青身前,冷冷道:“殿下自重。”


    “阿嬌可知何謂夫主?何必為了一個卑賤的馬奴而失了尊卑,沒了輕重?”劉徹斂了笑意,皺眉冷聲道。


    我揚眉冷笑,道:“殿下莫要忘了,若非堂邑侯府,殿下如今也不過是低下的庶子。”


    劉徹冷了臉,怒道:“陳阿嬌!”


    “阿嬌告退。”我口中說著告退,卻並未行禮,隻冷哼了一聲,牽著衛青,轉身就走。


    一路走到宮門前,我越想越生氣,牽著衛青的袖子,將原本打算去趕馬車的衛青拉進了馬車裏。


    木輪子轉動聲響起,馬車朝侯府的方向行去。歪著腦袋看著規規矩矩,板著腰身,坐得直挺挺的衛青,方才的不悅之情少了些,端起一邊的水杯掩住唇角浮現的笑意:“衛小青,本翁主為了你,連當朝太子都得罪了,你說說看,要如何報答我?”


    “衛青所有皆是翁主所賜,而衛青能給翁主的……怕……翁主並不……在意……”


    最後一句幾乎無聲,我聽著像是懂了,又好似完全不懂,下意識反問了一句:“什麽?”


    “沒什麽……隻是衛青……衛青並許不了翁主什麽……”


    我伸出指尖戳了戳少年的臉頰,笑道:“誰說不能?我的青兒生得這般好,就連見慣了美人兒的太子殿下都稱讚連連。本翁主記得說書先生每迴說道英雄救美時,佳人每每都與那英雄永結琴瑟之好了。”


    我挪了又挪,貼近衛青說道:“不若,青兒便以身相許吧?”


    眼前的美人卻驚得連害羞都忘了,瞧著他那副呆呆的樣子,我忍不住笑出了聲:“被嚇傻了?”


    “不……不是……我……那個……”衛青迴過神來,結結巴巴的連話都說不完整了。


    “傻青兒。”我伸手在他的眉心輕輕點了點:“再過幾年,就到了成家的年紀了,總這般害羞可不行。到時候可別掀了蓋頭,臉比新娘子的還紅!”


    “翁主莫……莫要打趣衛青……”衛青的臉紅的就像是花園裏的芍藥,“衛青不……不娶……”


    “難不成你想陪著本翁主一輩子?”我故作輕佻的挑起少年的下巴,粗著嗓子說道:“這位公子生得眉清目秀,不若跟著本翁主,保你穿不盡的綾羅綢緞,吃不完的山珍海味。”


    “翁主就會取笑衛青……”衛青的頭都要垂到桌子下麵去了,聲音小如蚊子哼:“其實……衛青……”


    我笑著繼續問道:“你在嘀咕什麽呢?”


    衛青紅著臉,眼神飄忽的轉移了話題:“姐姐有一事囑咐我一定要告知翁主和長公主殿下。”


    說完,他看了看馬車門一眼,扯扯我的袖子,見我俯身貼近了,才附在我的耳邊,聲音壓得極地,道:“姐姐告訴我,陛下近來似乎一直在讓太醫院試藥,似是與梁王殿下有關。”


    梁王劉武是竇太後最小的兒子,深得竇太後的喜愛,甚至竇太後一度起了兄終弟及的心思。


    說起這個梁王,他對阿嬌的疼愛怕是比景帝更多了幾分真心。雖不能常常相聚,但阿嬌的喜好,他卻能記的清清楚楚。除了堂邑侯和劉嫖,大約就隻有他最了解阿嬌的偏好了。


    不過,若真是劉徹不堪用,劉武對堂邑侯府來說確實是個更好的選擇,至少竇太後那裏好說話些。


    念及此處,我難免更上心了些:“可知是何藥?”


    “不知。”衛青抿著唇,搖了搖頭,“隻隱約聽說是仙丹之類。”


    如今的丹藥多含朱砂,短期內服用卻能讓人更精神些,但其中蘊含的毒性對人體損傷並不小。隻是不僅劉武,景帝自己也服食丹藥,他尋人試藥到底與劉武有何關係呢?


    不過,這份疑惑很快便解開了。


    “嬌兒快來!”劉嫖朝我招招手,手裏捧著兩個甚是精致的盒子,“陛下說嬌兒每每入秋便會咳嗽,特賜了清瑤丸給你,太醫院新配的,藥效極佳,你且試試。還有這一盒是雪顏丹,美容養顏最好。”


    我接過盒子,打開放在鼻下仔細聞了聞,露出一個不漏痕跡的冷笑,而後便將盒子收了起來。轉而問道:“小舅舅可也得到賞賜?”


    “竟然你猜著了。”劉嫖笑道:“武兒同你一般,每入秋便會喉嚨不適,陛下也賜了清瑤丸,你哥哥這幾日會去梁國,托我轉贈。”


    “陛下有心,明日阿嬌便親手做些糕點,進宮謝恩吧!”


    雪顏丹和劉武服食的丹藥中所含的丹砂與清瑤丸中的明礬相遇會催發毒性,隻是雪顏丹中的朱砂含量遠遠不及那些所謂的仙丹,但按照景帝的賜量來看,我必活不過十五年。而劉武更不必說,能熬過5年便算他命硬了。


    也難怪史書中,劉嫖和阿嬌散盡千金都求不來一子。身子骨都徹底的虛了,如何又能誕育子嗣?


    15年,那時劉徹帝位已然穩固,竇太後也年邁,自然是不再需要劉嫖和我在做些什麽,甚至我和劉嫖會成為年輕帝王的絆腳石。


    我本想告訴劉嫖實話,但又不知該如何解釋我突然懂了藥理這件事,隻得按此謀劃報複了。


    我垂眸問道:“陛下為何不親自賜藥?也可體現兄弟情深。”


    “好,若是得空,也可去看看徹兒,雖說婚前不宜見麵,但你與徹兒本就是表親,見見也無妨。”劉嫖說著,似是想到了什麽,峨眉微蹙,不讚同的看了我一眼:“成日裏總和一個馬奴呆在一處,像什麽話?”


    “這次哥哥去看小舅舅便將衛青帶上同行吧!”我皺眉,轉而道:“衛青喜兵書,小舅舅的軍隊素來可與京城相媲美,也可讓衛青去曆練一番。”


    劉嫖想要拒絕,看了看我,又歎道:“罷了,隨你吧!左右也不缺他一個軍銜。”


    “阿嬌替衛青謝母親舉薦之恩。”


    如此一說,便是要讓劉嫖替衛青在劉武麵前多稱讚幾句了。劉嫖自然不會聽不懂我話中的意思,無奈地笑道:“你倒是一心為他,若你這份心思能用到徹兒身上……”


    “太子殿下怕是雛鷹當飛,用不到我去關心了呢!”勾著唇角,冷冷道:“他前兩日可是將阿嬌好好訓斥了一番呢!”


    劉嫖怒極:“他怎麽敢!”


    我笑著迴道:“我們的這位太子殿下可是說得清楚明白,他是阿嬌的夫主,讓阿嬌不能尊卑不分,冒犯於他。”


    “好!很好!”劉嫖怒極反笑,“本公主自會讓他明白何謂尊卑!離了我堂邑侯府,他又能成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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