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葉煜和李斯沒有到兩看相厭的地步,可兩人之間畢竟有那麽點齟齬,如今的關係不過是平平淡淡的同僚情分罷了。

    李斯來敬酒,這倒沒什麽,但同樣的,也沒有這個必要。

    “斯不過是來湊個趣罷了。”李斯含笑著晃了晃手裏的酒樽,然後遞到嘴邊,雙手持著酒樽傾倒,一口飲盡,倒與他平日的作風截然不同。

    葉煜拿餘光瞥了眼周圍,果然向他看來的人還是很多。

    結合李斯口中說的“湊個趣”和豪飲的動作,葉煜也能猜到幾分。盡管不知道是出於什麽原因,但目的大概是想將他灌醉。

    看了看邊上端著酒瓶隨時準備倒酒的婢女,又看了看手中盛著酒液的杯子,葉煜莞爾一笑,也豪爽地一飲而盡。

    酒液下肚,於他就好似喝水一般平常,他的臉上不見半點異色。

    李斯沒露出什麽神情,敬完酒之後就迴到了自己的席位,但卻有些人耐不住了。

    這迴上來的樂叔,他還特地帶了兩個倒酒的侍女,大有要與他對飲一番的打算。

    葉煜瞧見他的舉動,抽了抽嘴角,向周圍看去,卻發現沒人來說什麽,甚至好些人還都一副喜聞樂見的模樣,就連嬴政和樂間都好像沒看到一樣,半點約束的打算都沒有。

    這的確不是什麽拘謹的宴席,在尺度內肆意一番倒也無妨。可葉煜偏就不明白了,自己到底是哪裏吸了仇恨,引得這番“群起而攻之”的狀況。

    “我可不知我何時得罪了諸位?”葉煜麵帶一絲苦惱,疑惑道。

    樂叔哈哈笑道:“你若是喝贏了我,我便告訴你。”

    葉煜自信道:“好,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樂叔讓侍女給他滿上,自己也端起了酒樽,一副壯誌酬籌、誓不罷休的模樣。

    葉煜也不甘示弱,與他比拚起來,這兩人拚酒的猛勁,頓時就吸引了周圍人的目光。

    俗話說“男要俏,一身皂”,葉煜今日穿的正是一身皂色,還是精致的禮服,更顯得他姿容絕佳。

    隻見葉煜仰著頭傾倒,不經意間露出了一截修長的玉頸,喝得猛時,更是有晶瑩的酒液順著頸脖留下,若是恰好劃過了不停滾動的喉結,那就別提有多誘人了。

    僅是瞧著就讓人覺得口幹舌燥,也恨不得也跟著灌幾口酒下肚。

    隻可惜有樂叔這個木樁

    子杵在那,能賞到這一美景佐餐的不過寥寥幾人,恰恰視角最好的嬴政也是其一。

    他並不是很喜歡喝酒,尤其是不喜那醉酒之後那天地眩暈的感覺,故而宴席上也多是小酌幾杯,不失禮儀後就停下。但是觀著這一景色,他跟著多喝了好幾杯也渾不自知。

    除了嬴政這等能看得清清楚楚的人之外,大部分人都隻注意到了葉煜穩穩處於上風的情況。

    樂叔還好,他看著豪邁矯健,更是一門皆將,若是不會喝酒才奇了怪了,但甚至包括甘羅李斯在內,都是頭一迴見到葉煜如此狂放的飲酒,畢竟就他那容貌,誰也想不到他的酒量如此驚人。

    不過打著讓葉煜醉酒主意的人最終還是失望了,因為直至樂叔喝不下去了,葉煜也還是麵不改色,半分醉態都沒有。

    見樂叔打了個酒嗝,清醒了一點,葉煜才提起嘴角,帶著一點得意道:“這迴你總可以說了吧。”

    樂叔露出懊惱之色,卻也遵守約定,讓葉煜附耳上來。

    樂叔已有些暈乎,動作遲鈍得完全不像是個是身手靈活的將軍,反倒是有幾分孩童的莽莽撞撞,向前傾的時候許是一個頭暈,本隻是靠近些就好,他卻一個不小心湊得太近,鼻息都能噴灑在葉煜的耳朵上。

    偏生他自己還全然沒有察覺的樣子,頭一點一點地,好似下一刻就能直接栽在葉煜肩膀上睡去。

    葉煜嗅到那鋪麵而來的酒氣,雖然明白自己也好不了多少,卻還是側過了身,與樂叔拉開了點距離。

    座上的嬴政瞧見了兩人的動作,抿起了唇,覺得樂叔酒品不佳,不然怎麽會做出這等似輕薄之舉,於是吩咐身邊的趙高道:“去端兩碗酸湯給兩位將軍。”

    趙高應是,去後殿拿了早已備下用於解酒的酸湯。

    而此時,樂叔已經斷斷續續,大致解釋了一番這麽多人給他敬酒的緣由。

    其實也並沒有多麽複雜,隻是在葉煜到來前樂叔打算打入秦國的武將圈,便其他的將領聊上了,聊武道一途的話不能邊說邊下場總是不夠盡興,故而說了沒幾句話題就說到了雙方都認識的葉煜身上。

    而那時正好侍女端上了酒,樂叔就隨口問了句,“不知葉將軍酒量如何?”

    偏生就是這麽簡單的話題卻沒一個人知道答案,因為葉煜幾乎不出席酒宴,喝酒通常也淺嚐即止,看不出什麽酒量深淺。

    幾個武將都答不出來,反倒升起了好奇

    心,要知道他們平時可沒少拚酒,對對方的的酒量酒品都是知道清清楚楚的,唯獨除了葉煜。

    好奇心能害死貓,也能勾得這群老虎去問與葉煜關係不錯的友人,可偏偏他們連李斯都問了,卻沒有一個人知道這個問題。

    不起頭還好,這一起頭,無論是樂叔那些個武將,還是知道這件事的人,都覺得心裏跟有隻貓爪在撓一樣,好奇的不得了。

    接著,便有了那連番敬酒的事。

    聽完樂叔的解釋,葉煜隻覺得是哭笑不得,他倒是不知道這群人什麽時候好奇心真麽強了。

    其實葉煜也不太清楚自己的酒量如何。他前世的酒量隻能算是一般,但來了這亂世戰國之後,喝到的都是低度酒,和後世那些烈酒完全不能比,在他看來就像是摻了酒精的水,於是久而久之,就算酒量不會跟在靈魂裏帶過來,但是他一直這麽想,就像暗示一樣,身體也這麽認為了,自然就醉不了。

    就在他無奈地搖了搖頭的時候,趙高端著兩碗酸湯過來了。

    “王上命我送予二位將軍。”趙高將酸湯端到葉煜麵前幾上說道。

    葉煜衝嬴政的方向行了個謝禮,端起那溫熱的酸湯,剛剛含了一小口,忽然頓住。

    這酸湯主要材料是梅漿,就算加了其他料也感覺猶如喝醋,不過這倒不是葉煜停住的原因。

    他剛才被灌了那麽多酒水,又被酸湯這麽一刺激,隻覺得腹下一緊,當下就動作輕緩地起身離席,隨便點了個內侍帶他去宮廁。

    出來後他鬆了一口氣,被撲麵而來的涼風一吹,竟覺得突然泛上一股醉意。

    他到底不是酒精免疫體質,喝了那麽多酒不可能半點反應都沒有。

    為防迴去又被灌酒,葉煜尋思一下,打算先醒醒酒再迴去,比起喝那難以下咽的梅漿酸湯,他倒寧願吹會兒風,左右他的醉意也不是特別深,過會兒應該就好了。

    而在那推杯換盞、觥籌交錯的宴席上,嬴政注意到葉煜遲遲沒迴來,正想遣人去尋,但話到了嘴邊卻起身說道:“寡人去醒醒酒。”他簡略向坐的近的呂不韋等重臣解釋了一下自己離席的理由,免得被臣子以為他是掃興而去,弄得宴席進行不下去。

    嬴政也是剛剛才注意到自己今日喝多了酒,加上最近有些勞累,更覺得頭暈難受。

    他才走出一段路,感覺清明了不少,深唿吸一口氣,朝著遠處看去。

    而

    這一看,卻瞧見了剛才不見人影的葉煜憑欄遠眺,背景是莊重的秦宮與如錦的彩霞。

    嬴政腳下停頓片刻,又邁步上前。

    “葉將軍。”他喚到。

    葉煜早已聽到了腳步聲,他隻當是過路的宮人沒怎麽在意,聽到嬴政的聲音時還以為是自己聽錯了。

    “王上?”不知是醉意殘留還是他驚訝使之,簡簡單單兩個字如今聽在嬴政來卻與平時的感覺截然不同,隻可惜這兩個字太短了,還沒等嬴政想到是有何不同,就隻剩下了葉煜轉身與行禮時衣料摩擦的聲音。

    待到葉煜轉過身來,嬴政這才注意到他目光有些迷離,臉上也微微泛紅,就好似將錦霞映在他皓白的臉上一樣。

    他心道,也無怪乎那麽多人想要將葉煜灌醉了,果然是別有一番風情。

    樂叔不知,但是嬴政卻是看得分明,想要試探葉煜深淺的隻有少數,更多摻和的人無非就是打著想要看美人醉酒的模樣。

    “愛卿也是來醒酒的?”嬴政明知故問道。

    葉煜頓時憶起了那被自己拋在一邊、由嬴政著人送來的解酒酸湯,訕笑道:“王宮美景,絆了臣的步子。”

    他說著正打算告辭離開,卻被嬴政攔住了。

    “?”葉煜茫然地看向嬴政。

    嬴政的目光非常自然地停留在他的臉上,說道:“既如此,就陪寡人四處走走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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