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內侍的答複後,藍袍少年臉上的惱意稍褪,“是了,這等美人怎麽會湮沒無聞,葉煜、秦將葉煜,自然是那七國第一美人!”

    七國第一美人的稱唿其實還真不是他杜撰的,而是這兩年流傳出來的。

    隨著葉煜從一虛職一步步走上秦國的實權將軍,在他名聲大噪的同時,他與魏王之間那點事也漸漸廣為人知。

    儒生認為他不願以色侍人、當為某些嬖臣的楷模,貴族笑那魏王逼走了一個厲害的將軍、又好奇葉煜究竟是美到了什麽地步。

    在這兩方的推動之下,他的名聲就傳到了最東邊的齊國和最北邊的燕國,故而那內侍才會不假思索地說出他的名字。

    不過並不是所有國家都像秦魏韓三國一樣讚同這個稱唿,盛產美人又與秦國有著深仇大恨的趙國就是頭一個不滿的。

    但趙國就算兵力強盛也敵不過那些儒生的舌頭,儒生要拿葉煜來諷刺那些奸佞小人、來勸諫君王宗親,自然就要先說服別人。

    “魏以五城換之,秦不願,敢問爾國可有能勝五城之人?”那些儒生也不說旁的,就這麽一句話就堵住了趙國人的嘴。

    傾國傾城的美人趙國若是有豈會藏藏掩掩?還不早弄得天下皆知了。

    於是趙國人惱怒地閉門謝客,不去理會那些儒生。

    如此一來,就是葉煜坐在家中不出門半步,天下人也大多都知道了他的存在。

    “啪——”木幾頓時斷裂開來。

    “莫氣、莫氣……”李斯出聲安撫著自己的友人。

    葉煜卻沒有那麽容易平息怒火,但他顧及著好友在此,努力深唿吸幾下,壓抑怒意,沉聲說道:“我怎能不氣?你是知道的……”他氣的連話都說不完整了。

    他不過是與麃公出征一趟,哪知迴頭來就聽幾個留守都城的同袍談及此事,因為各種經曆對容貌過於敏感的葉煜頓時就火氣上來了,幸好當時李斯也在場,催著他迴了府,才沒弄得當場發作。

    他來秦國本就是為了銷聲匿跡,盡管如今已有實權和地位,無需再遮遮掩掩,可是這並不代表他能接受這個稱號。

    雖然儒生拿他做例子的時候也宣傳了他是個將軍,但若是現在走上街問問,誰還記得他有過什麽功績呢?

    葉煜如此拚命向上爬除了為了保衛貞操,就是為了不會留下和曆史上龍陽君一樣的名聲。

    如今又有多少差別呢?

    他感覺心中堵著一口氣,懨懨道:“煜身體不適,打算休養一段時日。”他總不能上街抗議,那麽幹脆耳不聞心為盡好了。

    若是尋常,李斯肯定識相地告辭,還會幫他推拒一些麻煩,但是今日李斯卻沒有這麽做。

    “你難道忘了冠禮之事了?”李斯提醒他道。

    “還沒到二月呢,再說都還沒卜筮日子,早著呢。”葉煜無精打采地迴道。

    李斯搖搖頭,“奉常寺昨日已經給你卜筮過了。”

    葉煜疑惑道:“奉常寺何時這般閑散了。”

    李斯淺笑道:“倒不是閑散,隻是朝中這麽多大臣,唯有你是尚未及冠的。”

    葉煜仍是不解,“不是有那麽多士子嗎?”

    李斯解釋道:“但夠得上讓奉常寺幫著籌備的,能有幾個?大多不過是來挑個日子的。”

    葉煜家中沒有長輩,冠禮肯定是要托付他人,但是,“我不過是個銀印青綬的將軍,哪裏夠得上?”

    李斯迴到:“可你倒地特殊些,再者,奉常寺已好些年沒籌備過冠禮了,再過幾年可就輪到王上和成蟜公子了。”

    葉煜這才了然,合著奉常寺是在大考前拿他這個小測驗來練練手的。

    他無語片刻,才妥協道:“罷了,定的什麽日子?”

    李斯既然來說,那肯定是做足了準備的,“定的是二月二。”

    葉煜奇道:“那不是親耕的日子嗎?不衝突嗎?”這時候的二月二還沒有什麽龍抬頭的稱唿,但也是個極其重要的日子,要祭祀神明還有大儀式,最後文武百官都得下地去耕種,按說這天大家都很忙才是。

    李斯道:“循著往年做便是了,奉常寺既然是定了這天那定不會有什麽紕漏,幾個時辰就能結束,剩下的吉時挑一個就能舉行冠禮了。”

    葉煜思索著,盡管他並不是很重視及冠,可他總覺得自己是被奉常寺順帶弄的。

    當然這麽想的人也隻有他一個,因為在別人看來,這麽好的一個日子,又有不少文武大臣可以順道參與他的冠禮,堪稱榮幸。

    葉煜輕歎一聲,“總不至於奉常寺連大賓都給我筮好了吧?”由於古代迷信嚴重,連冠禮上授字的人都是要事先通過筮卜選出來的。

    “想來是已經準備著了,你隻需幾日後去知會一聲就好。”李斯道。

    葉煜盤算了一下,奉常寺這麽一條龍服務,弄得他都要懷疑那是不是自己的冠禮了。

    過了一會兒,他想起一件事,突然站起身來朝李斯一拜,“請通古為煜讚冠。”

    李斯一愣,然後扶起他來,“何須多禮,斯豈會不願?”

    葉煜這才重新坐下,“有友讚冠,煜放得安心。”

    李斯笑道:“斯必不負所望。”

    按照流程,葉煜在一月末的時候去了一趟奉常寺請他們幫忙筮卜一下誰來做他冠禮上的大賓。

    結果第二天奉常寺托人來告訴他,大賓定了呂不韋,而且已經得到呂不韋的同意了。

    葉煜的表情當場僵住了,好在他不太愛笑瞧不出來,不然保不準要通過那奉常寺之人傳到了呂不韋的耳中。

    看著手中那寫著呂不韋名字的竹簡,葉煜一臉複雜。

    他絕不相信這是筮卜算出來的,奉常寺還沒那個膽子讓秦王的仲父來給他這個小將軍當大賓,所以最有可能就是呂不韋授意。

    呂不韋……

    葉煜皺起眉頭,卻怎麽也想不明白他這是想做什麽,賊心不死?

    但就是有百般不願千般不願,葉煜還是得穿上正裝親自去見一趟呂不韋。

    呂不韋早就料到他會來,還在門口派了管事接引他。

    葉煜並不打算多待,他簡單問候了就直接步入正題。

    “煜將於二日及冠,懇請呂相為大賓。”盡管奉常寺早就說過了,可該有的流程還是要走一遍。

    呂不韋摸著胡子,笑著點頭道:“奉常已派人知會過了,你曾為我屬官,你及冠我為大賓,此乃上神所定之緣,我也恰有二字打算屆時授予你。”

    葉煜聽到呂不韋的話,感覺自己掉了一地的雞皮疙瘩,他低著頭,恭順地說道:“謝呂相。”

    哪怕低著頭,葉煜也能感覺到呂不韋打量著他的目光,他生怕有變,忙說道:“呂相事繁多,煜便不做打擾了。”

    呂不韋察覺到了他幾句話中的生熟,笑了一聲,聲音飄忽地說道:“我聽聞你十分聰慧,可惜你為我屬官多時,多為武職,少有言談,不若今日便留下一起促膝長談?”

    葉煜微微一顫,下意識後挪了點。

    他心中疑惑,呂不韋可不想這麽魯莽的人,怎麽會這麽突然地對他這個將軍下手,還是在他前幾天剛得勝迴朝的時候。

    他抬起頭,從進來之後起第一次打量了呂不韋,見他目光迷離,臉頰微紅,似是喝過酒的樣子,心中才明白了。

    呂不韋本就離葉煜沒有多遠,剛說完就扯著屁股下麵的席子朝葉煜湊了過來,真一副打算促膝而談的樣子。

    葉煜忙起身,趁呂不韋拽草席的時候後退兩步,匆忙告辭。

    他快步離開呂府,路上還因為沒注意撞到個藍衣服的少年。

    “你無事吧?”葉煜拽了他一把才讓少年避免了跌倒。

    “你——”那少年剛想發怒,但在見到他模樣的時候卻像是被人卡著了脖子,漲紅著臉支支吾吾許久卻一個字都沒說出來。

    葉煜聞見他身上有淡淡的酒氣,又見他穿得亮麗華美,生得清秀,不過十五六歲的年紀,不像是呂府的門客,倒像是呂不韋的男寵。

    “你……”葉煜想要好言勸上兩句,卻又覺得自己沒什麽立場去說,隻歎了口氣,繼續走了。

    那少年打算伸手抓住葉煜,卻沒站穩,踉蹌一步抓了個空,隻能看著葉煜遠去的背影。

    少年轉頭看向葉煜出來的方向,走了過去,正好遇上從廳裏出來的呂不韋。

    這迴他可沒剛才那個結巴勁了,甚至帶點戲謔地說道:“原是第一美人來訪,怪不得呂相要中途離席呢。”

    呂不韋是醉了點,但還不至於聽不出他話中的意思,瞥了少年一眼說道:“那太子殿下離席,可也是為了美人?”

    藍袍少年,即燕太子丹笑道:“見過美人,哪還記得起由呢?”

    呂不韋微微諷刺道:“不該想的東西,太子殿下還是別想的好。”

    燕丹頓時就怒了,反諷道:“我瞧那美人倒是步履匆匆,似是厭避著什麽,應與呂相無關吧?”

    呂不韋站著吹了一會兒風,酒意已經差不多散了,但想起葉煜,依舊是心裏癢癢,因為他總是得不到。

    此時燕丹的話,那就是直戳痛處啊!故而呂不韋也毫不客氣地說道:“此處乃秦國,還望太子殿下謹記。”

    燕丹的臉色紅了又青的,冷聲說道:“想來呂相也當記得魏王之鑒!”說完他就拂袖而去。

    呂不韋攥緊長袍寬袖之下的拳頭,他當然記得魏王的事,不然一個小小的將軍他早下手了。

    哪裏還像是現在這樣看得到吃不到呢?

    作者有話要說:1

    我覺得沒有特殊典故的成語對古人來說其實就是很普通的話(畢竟本來就是文言文),所以看到時間不對也請別在意。

    2百科上說是2月舉行冠禮,不知是真是假,就當做是真的拿來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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